黨内的年輕同志對此頗爲意外。到現在爲止,人民黨在國内國外戰無不勝,沒有參加過巴黎和會的同志們以爲和會上就如國内的戰場一般,應該是一個任由人民黨馳騁的場所。所以有些同志幾乎是公開的在此事上指責代表團工作不力。
好歹黨内有紀律,有各種形式的通報機制以及學習會議。等親自參加過和會的同志們回來通報了經曆,經過緊急召開的層層學習會,以及黨内的引導,不管同志們心裏面怎麽想,嘴上好歹是承認,必須繼續艱苦奮鬥,爲中國的建設事業添磚加瓦。
然而國内的不少報紙并非是人民黨經營,出于各式各樣的目的,這些報紙上開始出現各種評論。對人民黨“軟弱外交的批評”很快就成爲這種評論的主流。當家三年狗都嫌,對于辦報紙的那些人來說,即便不是出于敵意,僅僅公開批評嘲笑一下強勢的人民黨,的确也是件非常愉悅的事情。
章瑜在巴黎和會上已經積攢了一肚子氣,回國後一看報紙,上面鋪天蓋地的文章居然都是嘲笑人民黨無能。雖然沒敢直接說出“喪權辱國”這樣的評價,不過各種夾槍帶棒的胡言亂語,各種猜測臆想的牽強附會,讓章瑜的确有怒發沖冠的感覺。
“對這幫鳥人,咱們這是得好好整整才行啊!”章瑜在常委會議上怒道。
陳克笑道:“那你認爲他們觸犯了什麽法律?”
“報紙就是胡說八道的,但是這種事情上能胡說八道麽?”章瑜怒道。
陳克暫時不想吭聲,他見過太多比這些報道更沒有底線的胡說八道。從比較正面的角度來考慮的話,至少現在的報紙沒有一家說英法是如何的善良,中國應該心甘情願的出賣主權給英法。僅僅這點,就比21世紀的相當一部分報紙有節操的多。當然,在這個中國民族複興的時代,在群衆真的敢砸報館的時代,報館也得考慮一下自身的安全。
章瑜見陳克不吭聲,惱怒的扭過頭,結果一眼就掃到了徐電。他問道:“徐電,你是管司法口的,司法上有什麽辦法麽?”
徐電很無奈的表示,“現在報紙隻是發表評論,還沒有到捏造事實的地步,他們有言論自由的。”
“按照你這麽說,咱們就治不了這幫鳥人了麽?”章瑜怒道。
見章瑜有點想來真的,陳克勸道:“行了行了,這件事就先這樣。報紙也是要靠噱頭混飯吃的,他們又不是官方報紙。咱們隻用選擇性的說一部分實話就行,他們也說不出啥實話來。這個世界,大家都得妥協一下。”
安撫也好,強行壓制也好,陳克好不容易讓章瑜暫時按捺住沸騰的怒火。話題繼續回到正事上。“同志們,我準備幹一件很不實事求是的事情,那就是地圖開疆。”
說完之後,陳克讓人拿出了地圖。這是人民黨手下的北洋文史館以及國家大圖書館奮鬥了一年多的成果。在廣闊的南海上,結合了中國和外國的所有情報,不管是露出水面的,還有沒露出水面的,凡是有地名的地方,中國都給将其命名,而且圈進了中國的領海。
陳克說道:“咱們的船能去走走,那就去走走。走不到的,也得先吆喝出去。這些島嶼常年在水上也好,長年在水下也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固有領土。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瞅着面積有半個中國大小的海域,政治局一時沒有完全理解陳克的意思。“陳主席,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個地圖得宣傳出去。不用在乎别的國家到底是同意還是反對,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片海域是中國的領海,這些島嶼是中國的自古以來的國土。”陳克把自古以來四個字咬的很重,政治局的同志們很快就有些明白陳克的意思了。
“那到底要強調到什麽程度呢?提交國聯,還是軍事對峙?”齊會深問道。
“讓他們知道有這麽回事就行了,不要讓人覺得我們會爲此付諸武力。但是,我們必須先宣稱。凡爾賽合約後的體系裏面,大概是誰先聲明擁有,誰先擁有更大的合法性。最終合法性是靠大炮來确定的。既然咱們沒有實際存在的大炮,那麽咱們就先用嘴炮上。”陳克答道。
這是當年北洋的曆史功績之一,陳克看過北洋畫的南海地圖,比國民黨那個可是要誇張多了。作爲曆史的後來者,陳克認爲自己沒有理由比北洋幹的更糟糕。
陳克跟進解釋道:“這件事我得委托同志們來做,我覺得我自己做不好。而且這完全是外交中的嘴炮問題,純粹是嘴炮,是忽悠。所以态度不能強硬,如果能讓各國覺得這是咱們鬧出的一個笑話,這就最好不過。國内一些報紙的胡言亂語咱們也要充分利用,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種民意。我們受到了民意強大的壓力。”
章瑜眨巴了幾下眼睛,突然間放聲大笑起來。即便是覺得陳克的建議過于滑稽的尚遠,人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談完了地圖開疆的事情,常委繼續讨論更加實在的問題。到了1919年的七月,人民黨的工業實力發展,特别是鋼鐵生産水平達到了一個新高。國産的15噸平爐總算是通過了驗收,國産氧氣頂吹也進入了收尾定型階段。大量新建造的鋼廠投入生産後,1919年預計鋼産量能夠突破240萬噸。1920年的計劃中,粗鋼産量很可能達到甚至超過360萬噸的水平。
“鋼廠尾氣收集系統,以及利用尾氣的小型渦輪發電機,這些都在搞。不過進度完全沒把握。”遊缑對其他常委進行着工作彙報。
好在漢語,特别是陳克“規劃”的現代漢語體系已經基本成型,常委們即便不懂技術,一聽名詞大概也能有個最起碼的概念。
“利用尾氣?”章瑜對技術比較有興趣,他問道。
“嗯,簡單的說,能節省好大的成本。當然,技術立項以及開發,還有相關的國家實驗室基本門類設立資金,估計三十年後,或者咱們的鋼廠規模擴大五十倍之後,總有那麽一天能夠收回成本。”遊缑都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了。
“這個到底是什麽意思?”章瑜沒聽明白。
“我說的意思就是國家得扶持這些技術,而且還不是一年兩年的扶持。這是一個長期的投入過程。好歹陳主席提出了原理設計以及實踐思路,咱們不用憑空摸索。”遊缑本能的用技術部門的話解釋。
然而看着同志們似懂非懂的模樣,遊缑直接切換了一個思路,“……這麽講,咱們向歐美賣大力丸掙到的那點子錢,現在一半都投到這裏面來了。”
這下所有常委以及參加會議的兩個非常委都理解了遊缑的意思,除了陳克之外的每個人這下都變了臉色,同志們可是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筆錢。
遊缑的臉色沒變,因爲她面對各種工業計劃的時候早就變過無數次臉。好歹遊缑直接受陳克委托進行項目開發,成功率奇高,即便不成功的,大家也知道到底會卡在哪一步。需要在哪些方面繼續投資。所以遊缑非常自豪的答道:“我得糾正同志們的一個錯誤想法,工業化的基礎就是不斷的投資,工業化會讓生産與生活越來越方便,但是工業化本身隻可能越來越昂貴。因爲這是一個體系,工業體系需要沉澱的是無數的錢,無數的勞動力。這就是用人類勞動力乃至人命堆積起來的東西。”
“這聽着怎麽跟惡魔一樣?”章瑜笑道。
遊缑神色不高興的答道:“如果章部長你真的準備這麽理解,我也不想反駁你。每一個項目上咱們都付出了人命的,這不是我誇張,這是事實。因爲那個尾氣,我們不是沒有毒死過人。攪到風扇裏面被切碎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這些事情我甚至親眼見過,所以我也希望同志們有一定的了解。”
瞅着章瑜也有些難看的神色,遊缑答道:“不僅僅是戰場上有烈士,我們工業部門也是有很多烈士的。不過你也可以把他們稱爲不注意勞動安全保護,但是沒有這些生命,也無法喚醒工人對勞動安全保護的關注。”
常委們微微點頭,反正每天聽到的都是各種各樣的消息,其中壞消息,不好的消息占據了絕大部分。即便是好消息,背後同樣有着不爲人知的諸多犧牲。這就是現代工業社會。如果農業社會裏面,死人還能推倒天災**的角度。現代工業社會中,就是用人命填出一條不斷向前的道路出來。所以有時候,這種社會看起來會更加“不人道”。
“好,下一個問題。海軍建造問題!”陳克繼續下一個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