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沖鋒号響起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繞路側擊的一營隻前進了600多米。每一個戰士都氣喘籲籲,有些體力不足的戰士甚至停在半路開始喘氣。一營長心裏面着急的要命。要知道,在山東、在河北、在解放區其他地區的戰鬥中,這短短600米的距離,部隊可以在三分鍾内非常輕松的一口氣沖到頭,并且立刻投入激烈戰鬥的。想盡力鼓動同志努力前進,但是迎面而來的北風極爲猛烈,加上自己同樣累的夠嗆,他發現聲音根本沒有能夠讓同志們聽到。咬了咬牙,一營長繼續在厚厚的雪地中艱難的向前跋涉。
15軍軍長韋伯在一處高地用望遠鏡把部隊沖鋒的局面看得清楚,出擊的命令下達以後,沖鋒速度遠遠慢于想象。除了一師先頭使用狗拉雪橇發動突然進攻,總算是較短時間内沖進了日軍的防禦圈,而後面的部隊順着雪橇壓出的道路提高了一些行軍速度之外,側擊的隊伍無一例外的都遇到了行動艱難的局面。
即便知道自己的命令有問題,韋伯也沒辦法更改作戰指揮了。部隊散出去之後,若是再讓同志們折返回來,不僅憑空消耗體力,而且再次順着一師開辟的道路前進,所花費的時間也未必更短。
“命令雪橇部隊開路!”韋伯傳出了新的命令。不過狗拉雪橇部隊也不可能那麽快就完成調動,部隊完全依靠人力實施沖鋒還得再維持一陣才行。
脫身于38軍的15軍作風硬朗,軍長韋伯的性格也相當率直。所以15軍采取的戰術很直接,就是工農革命軍再常見不過的步兵班排戰術。這是在其他地區相當通用的戰術,在厚厚的雪地展開的時候,15軍的戰鬥就顯得不夠合理。
韋伯在戰後也爲此做了深刻的檢讨與自我批評。工農革命軍的軍事檢讨會議是不允許講空話廢話的,經過歸納總結,最終的結論是,“15軍固然組織學習了很多經驗,也感受到了冬天的酷寒帶來的種種不便,但是他們遠沒有18軍那樣真正接受了酷寒與大雪的客觀存在,在潛意識中,15軍還是把這自然環境當成了自己的敵人去克服,而沒有能夠把這些自然條件變成了自己戰鬥的一部分。”
但是即便如此,15軍的戰鬥依舊有可圈可點之處,首先就是第一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了日軍第七師團的防禦陣地。說是防禦陣地,由于滿鐵被徹底蕩平,加上冬季的酷寒天氣,日軍根本沒有能夠掌握工農革命軍的兵力。第七師團的重點防禦方向還是北方而不是南方。當他們發現工農革命軍的大部隊軍隊沖殺過來沒多久,整個部署出現了全方位的混亂。15軍的指戰員沒等日軍完全組織起戰線的時候,就已經與第七師團開始了激烈的交戰。
戰鬥在對射中不斷縮短距離,從第一聲槍響開始,戰鬥發展到拼刺刀的階段隻用了不到20分鍾。所幸的是,日軍的局面同樣糟糕。第七師團固然有着防禦的優勢,但是日軍一貫不重視後勤的問題此時展露無疑。帳篷的防風防寒功能很差,軍服不夠厚,保暖能力低下。等日軍聽到戰鬥命令,開始集合,布陣,好不容易令身體感覺有點暖和的時候,工農革命軍也已經越過了雪地,沖到了眼前。盡管過程并非與韋伯最初所設想的,過程卻因爲一系列内在與外在的因素達成了平衡上。
于是當下的局面就成了一師先頭部隊以兩個營的兵力,對着日軍第七師團開始了戰鬥。猛沖猛打是15軍的特色,最初迎戰的日軍從數量到準備都很不足,也沒有統一指揮。倉促應戰的部隊甚至沒有辦法以大隊規模出擊,很多都是幾十人的小隊紛紛前來參加戰鬥。
面對穿着黑色軍裝的日軍,工農革命軍的戰士們先是用機槍掃射,接着是步槍對射,投擲手榴彈開路。部隊逼近了被打散的對手後,用刺刀猛戳,手槍近距離點射。片刻之間就接連消滅了三股不到百人的日軍,沖進了日軍的營地。
15軍一師一團的團部跟着第一波的部隊殺進了日軍營地,團部跟着二營一起殺進來的,二營長拽下蒙在臉上的毛線脖套,喘籲籲的問團長,“團長,要不要布置陣地?”
團長想都沒想就答道:“一營繼續前進,二營掃蕩周圍帳篷裏面的敵人。三營一旦跟上,二營就往左邊出擊。”
二營長臉露難色,“團長,同志們都累壞了!能不能先布置陣地休息一下,好歹把這口氣喘勻再說。”
“你要是累了,你就在團部歇着,我帶着二營的同志向前沖!”團長怒喝道。雪地沖鋒要付出的體力的确是遠超想象之外,包括團長在内的所有同志們都很累。不過部隊隻是剛殺入敵人的營地,如果不能趁着敵人混亂的當下立刻向縱深發展,等敵人穩住了陣線之後,當下突進來的部隊就會遭到最少是半圓型的火力夾擊,甚至會被敵人反包圍。那時候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二營長知道團長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他喘了兩口氣,就跑回了自己的部隊裏面開始指揮戰鬥。
槍聲、爆炸聲随着一營的繼續進攻,在日軍的營地中變得稍遠了些。一團團長政委焦急的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團三營以及二團一營先頭部隊趕到已經控制的地區,團長就把控制的地區交給了二團的部隊,他命令二營向左進攻,自己和團部與三營彙合,跟随着一營開辟出的道路向着北邊繼續進攻而去。
在密密麻麻的日軍帳篷中穿行着,越往北,日軍就越發密集。這大冬天的,日軍當然不可能脫了軍服睡覺。有些日軍還是睡眼惺忪的模樣,這種家夥基本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丢掉了性命。雖然心裏面還有些惴惴,但是一團長催促着部隊迅猛向前。諸多帳篷裏面的殘留日軍理論上并沒有能力改變戰局的發展。但是一旦進攻受阻,那局面可就被動了。
三營快追上一營的時候,右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大股日軍,雙方之間隔着密密麻麻的帳篷,等到互相發現的時候,距離已經不足百米。兩軍的指揮官們立刻組織放排槍。好歹工農革命軍訓練有素,前排的同志蹲下放排槍的同時,後排的同志幾乎是同時卧倒。這種比拼意志的對射頃刻就在雙方的隊列中打倒了不少戰士。日軍營地中也有不少的積雪,人撲在上面就有點向撲進了一個很簡單的掩體一樣,對射中工農革命軍有輕機槍,占了不少便宜。不過敵人卻勝在數量大,日軍很快就分散了兵力,從帳篷空隙中繞過來,很快對射再次變成了刺刀戰。
與18軍遇到的雪夜刺刀戰情況不同,現在天空晴朗,大風吹散了雲彩,蔚藍的天空,明亮的陽光,以及呼嘯的風聲。捉對厮殺的中日兩軍戰士可以非常清楚的看清楚對方的每一個細節。
因爲參加過濟南攻城戰,15軍對近距離戰鬥中刺刀的作用甚至比18軍更加了解,在濟南城頭,部隊面對密密麻麻的敵人,子彈打完了根本就來不及上子彈,爲了能夠把蜂擁而上的敵人幹掉,38軍不止一次與敵人進行了刺刀戰。而每一次刺刀戰都非常有效的擊潰了北洋軍的攻勢。自此,38軍以及從38軍中分離出來的四個師,都非常重視刺刀戰。在這等短距離内的戰鬥,15軍直接選擇了刺刀戰。日軍還是以爲刺刀戰能夠輕易擊敗中**隊。他們挺着刺刀繞過帳篷,就看到對面15軍的指戰員們已經挺着刺刀沖了上來。
15軍主要是山東籍戰士,他們身材大大超過日軍的小矮個。而且人民黨大力發展飼養業,戰士們入伍後夥食普遍很好。日軍隻是與工農革命軍一交手,雙方的體力差距就展現出來了。刺刀相交的時候,山東籍的戰士們幾乎是原地不動,而日軍輕則趔趄,重則退了一兩步。工農革命軍采用的是三人一組的拼刺刀戰術,日軍對拼的姿态稍有破綻,另外兩名戰士立刻就能趁虛而入,解決日軍的性命。
在雙方隊形比較密集的時候,工農革命軍中低級指揮員們的手槍,近距離點射更是百發百中。隻要手槍沒有出機械故障,每一顆子彈都能幹掉一名敵人,至少讓敵人受傷。僥幸沒有死于手槍下的日軍,随即被沖上來的工農革命軍戰士用刺刀戳死。
戰場是最沒有商量餘地的場所,因爲每一個失誤都要用生命作爲代價。日軍第七師團并沒想到對手工農革命軍如此精通肉搏戰,更糟糕的是,日軍還認爲自己的對手還有着甲午戰争時候的中**隊特點。即便是火力占據優勢,遇到肉搏戰就會士氣大損,甚至直接崩潰。爲了這樣僵化的理念,日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如果沒有輕敵的話,從斜後方插入一營與三營的日軍是有可能阻截住三營,至少能夠拖延三營前進的步伐。刺刀戰中,這股四百多人的日軍片刻間就被消滅。有些日軍甚至吓得尖叫着躲進了帳篷裏面,工農革命軍的同志當然不可能沖進去。大家稍微散開後,有同志往帳篷裏面扔進手雷,一聲巨響後,帳篷氣球般由内向外被炸的粉碎,躲在帳篷裏面的敵人是衣服徹底破碎,一身血肉模糊兼帶焦黑,即便沒死也丢掉了大半條性命。在酷寒中,他們根本苟延殘喘不了多久。
一團團部指揮三營留下少量部隊追擊逃竄的殘敵,主力部隊繼續向前沖去。一營此時已經遭到了敵人的多面夾擊,盡管敵人還沒有能夠統一指揮,不過蟻多咬死象,三面遭到敵人猛烈射擊,一營幾乎被壓得擡不起頭來。三營的增援後先是壓制住了右邊的敵人,讓一營緩過手來。中日雙方的戰鬥終于進入到了陣地戰,日軍好不容易阻擋住了一團的攻勢。此時一團已經攻入了日軍營地超過400米的深度。有了突破口,工農革命軍的後續部隊殺進了日軍的宿營地。或許是天氣太冷的緣故,零下二十幾度的氣溫中,盡管戰鬥越來越激烈,卻沒有發生什麽“火災”。這給後續部隊清查日軍帳篷倒是帶來了一些麻煩。有些帳篷裏面躲着日軍,在搜查時造成了一點傷亡。隻是這點傷亡和日軍的反撲相比就完全算不上什麽了。
第七師團師團長根本沒想到自己背後竟然突然出現了工農革命軍的大部隊,而且這支軍隊的進攻如此犀利,先頭部隊竟然攻擊到了師團部的帳篷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在一片混亂的第七師團師團部中,師團長嚎叫着:“命令附近的聯隊立刻逆襲!”
參謀以及正在開會的日軍旅團以及聯隊長們紛紛起身去傳達命令或者收攏隊伍。其實此時也怪不得日軍第七師團師團長如此驚慌,工農革命軍的進攻路線正好将日軍宿營地劈成兩半,工農革命軍的進攻路線,又是直奔日軍師團而來。這不能不讓日軍生出一種錯覺,工農革命軍完全知道日軍營地的部署。
隻是這種焦急明顯錯了,如果日軍師團長沒有這樣調動部隊的話,工農革命軍隻怕還不會注意到前方會有大魚。而這樣的調動太注重對正面的防禦,已經跟随部隊沖進日軍營地的15軍一師師長劉季齊素來注重觀察。敵人的異動讓他敏銳的感覺到敵人的動向不對頭。他命令已經沖進日軍宿營地的炮兵部隊,“全部炮擊跑六發急射!”說完之後,劉季齊又補充了一句,“每發炮彈都向前延伸一些。”
跟上來的炮兵有12門迫擊炮,炮兵們同樣累的氣喘噓噓,接到命令後,同志們立刻開炮。因爲控制不好,加上地面不平,第一輪炮擊中的一枚炮彈飛的比較遠,以極高的曲率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炮擊炮彈從上而下刺穿了日軍第七師團師團部的帳篷頂部,然後以筆直的紮進了第七師團師團長眼前的桌面上。這是第七師團師團長第一次親眼看到發射出炮膛的迫擊炮彈,也是他這一生中看到的最後一件武器。劇烈的爆炸撕碎了木質桌面。飛散的一根比較粗大的木片從這位師團長的大張的嘴中深深插入,木片的一段貫穿了師團長的咽喉與頸椎,從腦袋後面長長的露出了一截。戰後的報告中,記載着這位師團長被好多飛舞的木片紮的“跟刺猬一樣”。
這意外的運氣基本奠定了勝局,失去了最高指揮官的日軍第七師團失去了整體指揮。加上宿營地被攻占,他們一時半會也下不了全面撤退的決心。結果從側翼兩路包抄的二師三師終于竭盡全力抵達了預定目的地,最終對日軍形成了包圍。戰鬥一直進行到了深夜。零星戰鬥甚至進行到了第二天淩晨時分。日軍第七師團最終全軍覆沒。
而第七師團覆滅的第二天,也就是1916年2月26日中午,18軍也順利殲滅了日軍第六師團。兩軍在26日晚彙合後,趁着夜色南下,于2月27日以重兵圍攻安東,一日内就奪取了這座重要的邊境城市。
1916年3月1日。除了在長白山努力逃竄的日軍第19師團,以及盤踞在旅順的日軍之外,工農革命軍已經解決了東北的日軍主力。這個消息在3月4日,終于傳到了中央所在地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