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針氈更形象吧。”宣傳部長章瑜很厚道的接了一句。
“你要是想打仗你就直說。”陳克并不想讓華雄茂的話傳出去之後引發什麽誤會,他也接了一句。
同志們這麽體貼,華雄茂長長歎口氣,“我這也就是個大辦公室主任的命了。真的讓我去指揮戰鬥,我隻怕連個旅長都幹不好。往後的仗也沒有太難打的。”
“那倒未必,往後的30年裏面會面臨比殘酷的戰争。戰争的規模與形勢是現在同志們根本法想象的。”陳克不由自主的還是充當了神棍的角色。[
即便是政治局裏面都是有至少六七年乃至十年管理經驗的同志,而且都是二十多歲三十多歲這種十分有闖勁的年紀。依舊沒人敢對陳克的預言提出質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這些同志終于被迫認識到自己已經進入工業化時代,并且開始親眼見到工業化的真實存在之後,他們需要的不是與陳克争執,而是找到屬于自己的完成工作,認識世界的道路。而當下獲得這種認識乃至智慧的最好方法,莫過于聽陳克的話。
陳克到現在已經非常清楚,他本人的這個智商以及智慧并沒什麽了不起之處,他的優勢隻是他所生活的環境以及接受的教育和知識,讓他不得不直面工業化中國的事實。所以陳克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最大的努力把中國拖向他熟悉的那個時代。因爲那是中國已經有能力參與世界争霸的輝煌時代。
當然,這次會議不是“務虛會”,極爲現實的局面就擺在人民黨眼前。北洋第一軍在段祺瑞帶領下向山西逃竄,北洋政府幾乎被一網打盡。這或許可以稱爲一個勝利,但是段祺瑞卻獲得了充分的行動自由。而自打人民黨建立以來,絕大多數時間裏面,人民黨都是掌握着行動自由乃至主動權的。
陳克介紹完了局面之後,同志們沒有立刻說話,每天都在工作,經常要完成戰略層面以及技術層面的思考,即便是拿不出很好的方略,理解這些已經并不難。
因爲從沒實際指揮過軍事行動,遊缑心理壓力小,她先開口了,“我先說,咱們不管陳主席到底怎麽想,咱們現在就隻讨論咱們現在能幹什麽吧。國防科工委能完成計劃,但是質量控制上不能做出更多保證。還有提高産量上,我們也不能做出任何保證。最近半年多來,因爲事故,重傷和死亡的已經有六百多人。每次事故都會影響工作進度,我們當下大部分力量都在搞生産管理,流程優化。這就是國防科工委的現狀。”
工業生産部門委員的說完之後,農業部門的委員接着發言。農業投入同樣巨大,而且這更牽扯到政策問題。統購統銷政策與群衆希望能夠用非常傳統的糧價低時囤糧,糧價高時賣糧模式相沖突。所以公糧征集還不是太大問題,糧食全國統一銷售體系遭到了不小的阻力。
工業農業兩大部門發言結束之後,政府部門就開始發言了。征兵工作已經被群衆接受,勞動力在農業産業化方面普遍出現了不适應問題,群衆對于産權的概念遠跟不上形勢。這倒不是說群衆不明白生産資料與勞動力的區别。都是幹活的人,絕對不可能不清楚這點。
但是,群衆希望侵占國有生産資料的問題正在凸顯。不管什麽東西,管他有用沒用,都想想方設法先弄去自己家再說,這方面的矛盾越來越有激化的态勢。
聽到群衆開始侵占國有生産資料,不少政治局委員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起來。有其他政治局委員已經準備發言了。
陳克連忙阻止了有可能開始的讨論,作爲國有企業家庭出來的孩子,陳克很清楚這等事根本不是道德問題,也不是一個覺悟問題,這是個人性問題。從人類的本性來說,啥都不如摟到自家口袋裏面的實在。陳克自幼見到太多揩國家油的事情。如果說以前陳克曾經支持過一大二公,現在他就支持受到監管的市場理念。讓人條件的奉獻是不科學的态度。
工農和社會組織問題彙報完畢之後,戰略選擇方面終于開始了。
何足道先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以當下軍力,最多在兩個方向上作戰。如果牽扯到進軍西北,那其他方向就隻能先放放。”
“但是國家必須統一。如果不能短時間統一,後面的事情變數太多。”華雄茂的語氣裏面隻有奈,并沒有席卷天下氣吞萬裏如虎的豪氣。
“統一肯定要統一,到底多長時間統一,先統一誰,後統一誰。以什麽階段性方式進行統一,這都可以讨論。”章瑜說道,“不過北洋既然已經退出了河北,接下來進軍東北也是勢在必行。”
“東南和東北麽?”齊會深問。
“東南和東北隻是跳班,朝鮮和安南是中國戰略兩翼,如果想趁着這次歐洲戰争徹底恢複中國的戰略局勢,這兩處絕對不能放過。”章瑜繼續說道。
“嘶!”不少政治局委員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的戰略目标就意味着要與日本來一場硬仗。
西北、東南、雲貴、四川,東北、朝鮮、安南。這些戰略目标很快就一個個在黑闆上列了出來。遊缑一看舉手發言:“這讨論起來得到猴年馬月了,戰略先後,實施難度。總得有一個讨論基幹。我們到底把誰當成我們的敵人?”
“敵人肯定是國主義,他們力量在我們之上,如果不能解決他們,現在歐洲戰争打着,事情還好說,等歐洲戰争打完他們肯定要動手。”齊會深回答的幹淨利落。[
“沒有内應,他們硬打進來也沒有那麽容易。我們百萬大軍也不是吃素的。”華雄茂看法就不同。
這兩種态度很快就有了各自的支持者,遊缑幹脆問起了陳克,“那陳主席怎麽看這件事?”
“我還是比較支持齊會深同志的看法,不過可能我想投機取巧,充分利用一下歐洲戰事。當然,當下我們力量不足,幹部不足也是個大問題。如果能三年内完成對統一的解決,事情就比較好辦。”陳克答道。
“怎麽講?”同志們立刻有了興趣。
“雲貴我想讓他們派人參加新召開的政治協商會議。如果他們肯,自然是最好,如果他們不肯,我們根據地現在自己召開。四川的話,還是打進去最好。至于西北,牽扯到新疆問題,我覺得等不了太久。當務之急卻是東北。我們現在沒有海軍,不可能進攻日本本土。不過這朝鮮是不能給日本留下。奪回朝鮮之後,日本實力大損,英國看力支撐日本,就隻能重新選擇。那時候就有機會了。而且他地區能制造麻煩,卻根本不可能給咱們制造戰略上的麻煩。早打晚打,我們都能獲勝。”
這思路理出了比較可行的方案,不少同志都連連點頭。而齊會深問道:“那麽江蘇怎麽處理。到現在江蘇依舊态度含糊不明。”
“上海是個燙手山芋,不打掉日本的氣焰,他們的海軍還是會在上海興風作浪。想讓其他省份覺得有喘息的機會,咱們就得立一個榜樣。江蘇既然态度不明,我們不妨就拿江蘇試試看,他們若是識相,我們就不妨讓他們多存在幾年。等國内國外事情搞定,徹底解決江蘇問題的難度自然會大大降低。”陳克答道,“我這當然是奈之舉,我們人民黨依靠的是人民,現在其他省份的革命局面根本沒有達到一定水平,咱們對那些省份的影響力也極爲有限。這些都需要時間來營運。”
“在這段時間裏面,反革命們會不會強化自己的體制?”遊缑問道。
這話說完,不少委員笑了。那是自信的笑聲,大家并不認爲反革命的努力能夠縮小與人民黨之間的實力差距,這個差距隻可能越來越大,而不會越來越小。
陳克答道:“革命與反革命是一對矛盾。這一對矛盾是産生于整個中國都進入革命時代的這個基礎之上的。咱們在西北本來沒什麽聲望,更沒有什麽影響力。反革命在西北構建反革命體系,某種意義上也是在替咱們做宣傳。這是在告訴西北地區的群衆,人民黨是一個強大的力量。有了他們的宣傳,反倒容易讓群衆對我們有印象,革命工作也更容易開展。更别說反革命們能做的就那麽幾招,橫征暴斂窮兵黩武,這些政策隻會激發更多矛盾而已。在我看來,他們的所作所爲隻能在動革命快速成熟。”
這話就未免太惡毒了,包括遊缑在内,同志們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就是說咱們要先解決東北和東南兩個戰略方向?”章瑜倒是比較冷靜。
“這就得讓大家投票決定。”陳克答道。
與往常差不多,這次投票最終還是以陳克的意向作爲黨的最終決議方向。戰略方向讨論總是比較溫和的。到了具體技術執行環節的時候,人民黨殺氣騰騰的部分就登場了。
“江南的舊文人一個都不能用,有血債的一個都不放過,沒有血債的也不能擔當任何公職。”
“我覺得吧,這幫人會老實些。不過有任何煽動性言論者,立刻抓起來。”
“江南這個地方土地相對稀缺,我覺得土地整理得從這幫地主士紳家開始整頓。”
“這幫人殺光了不可惜。”
……
陳克這些年戾氣倒是消退了不少,不過即便以理智的考量,毛爺爺以絕大的心胸試圖改造這幫舊文人,成效是沒有的。反倒加倍的收獲了舊文人的仇恨與敵視。曆史已經證明用的努力,陳克自然也不願意重蹈覆轍。
不過他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咱們黨内同志的親戚怎麽辦?我覺得這件事必須更加公開才行。”
“這不合适吧?我們黨章裏面已經規定與路線不同的家族脫離關系。”遊缑心虛的說道。[
“政治上可以脫離,這很正常。血緣這東西你改變不了,親情這東西咱們也改變不了。所以不妨公開把這些問題說清楚。藏着掖着隻會引發瞎想。咱們的人民革命必須實事求是。建立新制度,樹立新風氣,也得合情合理。咱們人民黨人也不是妖怪,被别人妖魔化那是一碼事,但是我們自己不能妖魔化自己。”章瑜答道。
這話說的有點不像章瑜平素的風格,遊缑忍不住好奇起來,“宣傳部來了什麽新人才不成?”
章瑜也不生氣,“有位叫做李潤石的湖南同志加入了宣傳部,我現在才知道這世上是真有天才的。想讓人不佩服都不行。這次咱們肯定要和北京的那幫外國公使談判,我想李潤石同志參加談判團隊。他處理事情有禮有節,有重點培養的必要。”
“那這位李潤石同志和陳克同志比起來如何?”章瑜的話讓遊缑忍不住擠兌起章瑜來。
章瑜仍然不在意,他思忖了片刻才答道:“陳克同志給我的感覺是不像人類,他身上有太多東西看着不科學。李潤石同志隻能用天才來形容。他學了就能會,會了就能用。而且性子堅毅比,大氣得很。我比不上這個人。這位同志将來在黨内定然能夠大有作爲。”
遊缑聽了章瑜的話,倒是覺得自己說話有些過份了,她有點讪讪的笑道:“我覺得老章你的心胸氣量也不太像人類。”
人民黨這群高層大多數都是一個鍋裏分過飯的,章瑜笑道:“遊缑同志,你要是想給我道歉呢,你幹脆直說。心胸這種事情,看是以辦事爲目的,還是以獲利爲目的。大家都是辦事的人,沒矛盾才是出鬼。但這種事情和整個革命面對的壓力一比,什麽都不算。”
這下章瑜讓遊缑有點下不來台,不過遊缑也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她先是向章瑜到了個歉,然後哈哈一笑,“我這是自取其辱了,我這是自取其辱了。”
胡說八道的放松時間過去,人民黨政治局就對外問題開始了新一輪的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