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本公使冷冷的答道:“什麽時候?等人民黨兵臨城下麽?”
顧維鈞實在是法忍受曰本公使步步緊逼了,他先是松了松領帶,然後大聲說道:“公使先生,我們中國内政不由您幹涉。而且在日照之後,曰本不也從撤軍了麽?”
曰本公使實在是沒想到顧維鈞居然提起了日照戰役,他的情緒忍不住激動起來,“顧先生,我們現在談的是北洋償還債務的問題。即便我們從日照撤軍,但是要不了多久我就得懷疑北洋能撤到哪裏去!”
顧維鈞再也忍耐不住,他臉色潮紅呼吸急促起來。作爲一個軟弱政權的外交部長,顧維鈞感到了深深的恥辱,但是他依舊盡力反擊道:“即便北洋覆滅了,中國也不會覆滅!你們在青島丢了一個師團,如果再次入侵中國,那些入侵者也會和在青島的九州師團一樣全軍覆沒。”[
曰本公使聽完這幾乎是絕望的話,登時愣住了,他原本以爲顧維鈞作爲一個年輕人,在壓力面前會屈服,可沒想到顧維鈞居然選擇了如此絕望的反擊手段。人民黨的強硬曰本方面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曰本可以威脅北洋,如果派人威脅人民黨的話,隻怕遭受到的僅僅是人民黨的恥笑。即便遭受了如此的恥笑,曰本依舊拿人民黨可奈何。
英國公使舉起一隻手,“何必争吵呢?顧先生,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想詢問一下,北洋到底怎麽向我們保證能夠确定償還
蔣百裏好歹也是武人出身,手勁極大。顧維鈞被拽的東倒西歪的。直到被拽出了大總統府,蔣百裏始終一言不發。等他放手的時候,蔣百裏突然貼近顧維鈞的耳邊,輕聲說道:“少川,你趕緊走吧。”
說完,蔣百裏一腳把顧維鈞踹倒在地,然後大踏步的離開了。
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顧維鈞暈着頭往外交部方向走去。剛回到辦公室,卻見他嶽父唐紹儀急匆匆的闖了進來,見到顧維鈞二話不說就把顧維鈞往外面拽,兩人進了馬車之後,車夫立刻催動馬匹開始前進。
“少川!你現在就走!”唐紹儀聲音裏面沒有憤怒,隻有焦急。
“嶽父……”顧維鈞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人民黨已經攻克了滄州,隻怕這兩天就要攻打天津了。天津失守的話,北京也守不住。你現在就給我馬上離開北京。”唐紹儀說道。
“啊?……”顧維鈞接連接受的挫折讓他有些失去的判斷力,這消息一時半會兒竟然沒聽明白。
“少川,不僅是滄州,就我所知,在邢台的北洋軍進攻不力,損兵折将。就在不久前,他們向大總統提出要求援軍,否則他們就打不下去了。邢台那邊現在還不知道山東戰敗的消息。若是讓他們知道了,這可就是一場大亂。你馬上走。”
到此時顧維鈞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連忙說道:“嶽父,那你怎麽辦?”
“我?”唐紹儀苦笑道,“我還能怎麽辦?現在這局面我又能到哪裏去。少川,你現在也不要去天津,就南下,走陸路去江蘇。我聽說人民黨治下還算是平安,你在北洋時間也不長,人民黨想來也不會爲難你。若是江蘇也不安全,你就在河南或者其他地方再躲一段。千萬不要去江浙老家,那裏隻怕要出大事。”
“我想留在北京!”顧維鈞終于說道。
“少川,你别說你已經得罪了大總統,若是人民黨真的攻到北京城下,你覺得就那幫兵痞,到了最後時刻他們能幹出什麽來?你就是不替你自己想,你也替寶想想!”唐紹儀聲音裏面充滿了焦慮與不滿。
1912年,顧維鈞在哥倫比亞獲法學博士學位後歸國,顧維鈞回國不久,就由他的嶽父張衡山介紹,北上去見唐紹儀。唐紹儀時任外交總長,顧維鈞以留美博士的資格,在唐手下當了一個外交部三等秘書。他少年翩翩,出入于達官貴人的娛樂場所北京飯店舞場。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邂逅了唐紹儀的女兒唐寶。唐寶沒有出過洋,對外洋向往已久,所以她平時非留學生不交。顧維鈞的美貌,更打動了她的芳心。自此以後,二人形影不離。有了這層關系,顧維鈞開始步步高升,簡直像乘直升飛機一樣。每提出一項要求,唐寶就死纏着唐紹儀,不怕她老子不答應。
遠在上海的張衡山高興得很,以爲得此乘龍快婿,證明他的看相功夫已到了家。于是函電顧維鈞回上海舉行婚禮。顧置之不複,後來張衡山終于得知他和唐小姐的一段情史,把老臉都氣黃了,并寫了一封信給唐紹儀痛責顧維鈞,請唐将顧送回上海。唐紹儀閱信後,勃然大怒,當即把顧叫來訓斥了一頓,令他立即返滬。顧雖然不願離開北京,但受不住良心的責備和親友的勸導,隻得收拾行李,預備南下。事情馬上被唐女知道了,哭哭啼啼地跑在父親面前道:“孩兒若不能和維鈞結合,一定削發爲尼!”一定要父親出面幹預此事。其時,唐紹儀已晉升爲國務總理,總覺得不該憑着自己的權勢,去強奪人家的女婿,沒有答應。唐小姐仍不罷休,爲了示威與恐吓,跑到了北京郊外的白雲庵,并叫人通知她父親說:已擇期落發,唐紹儀仍未理睬。女公子見此計不成,再生一計,她又回到城裏,使人通知她父親,說再不答應她的要求,她隻好到八大胡同(舊時北京娼妓集中區)去做生意,并且挂上現任國務總理小姐玫瑰的金字招牌。這一記悶棍果然把唐紹儀打昏了。他立刻請回了自己的女兒,宣布“條件投降”。
結果唐紹儀使用了權勢果然逼着顧維鈞的嶽父張衡山退了親事。顧維鈞就當了唐紹儀的乘龍快婿。現在唐紹儀提起了唐寶,足見唐紹儀是真的焦急萬分。
顧維鈞明白唐紹儀的心思,可是他還是覺得唐紹儀的這個想法未免有些太過于匆忙。正在此時,馬車車外突然雪片般飛落下來一堆紙片。車夫也被這個給驚呆了,馬車速度慢了下來。
這是一條大路,兩邊也沒有什麽高大的建築,這是誰扔的紙片?車裏面的顧維鈞與唐紹儀還沒想明白,就聽到外面的人興奮的高喊着,“天上掉紙了!天上往下掉紙了!”
唐紹儀見到馬車夫向前伸着手,抓住了幾張尚在空中飛舞的紙片。他打開前面的車說道:“給我拿進來!”
車夫連忙遞了兩張紙進來,顧維鈞湊在唐紹儀旁邊看過去,卻見這是傳單,用的是人民黨的标準俗體字,隻見大大的标題是《袁世凱的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