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西分部的年輕同志們一個個聽的認真,隻是沒有人敢去相信地主士紳居然能夠爲了一己之私繼續擴大殺戮的範圍。浙西已經被殺的屍橫遍野了,繼續殺下去的結果隻能是整個浙江都成爲一片血海。
即便是姬晔也不敢輕易的對李壽顯的意見表示明确支持,她稍微遲疑的問道:“李書記,這得喪心病狂到什麽程度才會如何?我家就是地主出身,對佃農與農民不講情面,這是有的。但是你說的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殺戮,我不信。”
李壽顯苦笑了。在相信所謂“人xing”主導人行爲的時候,李壽顯也認爲世界上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當李壽顯學習了唯物主義之後才發現,所有看似不合邏輯的事情都有其内在利益的驅動。這些内在利益**裸的殘酷xing甚至令人不敢面對,人xing的黑暗與暴虐在其中展露無遺。如果不能以唯物主義辯證法與曆史觀來看待這些的話,大多數人根本無法用理xing來分辨這些。他們甚至會頑固的否認這些事情是必然存在的。
例如眼前的這些光複會年輕幹部就堅決不承認。
李壽顯知道這種問題的讨論必須有認識水平的前提條件,就事論事根本沒有用,強行讨論起來的話,隻會引發種種混亂,他也不再繼續讨論這些問題,“同志們,我現在也不要求大家一定相信這些。我隻是告訴大家我們對未來的預測而已。到底誰能夠提供整個光複會浙江之外的名單?”
光複會的年輕幹部們面面相觑,他們一來的确沒有完整的名單,二來他們也不相信李壽顯的話,加上光複會浙西分部畢竟不是人民黨浙西分部,也沒有理由向李壽顯提供如此機密的情報。整個局面就這麽僵持下來。
李壽顯也不想催促,人民黨并沒有實施全面救援的打算。既然陳克都已經定調“通過這次反革命們的表現來教育全黨全軍”,李壽顯自然不會自行其是。他之所以這麽做,目的是希望挽救浙西分部的年輕同志,這批同志或許是人民黨在整個中國最有可能的同盟軍了。如果不能擴展這些人的視野,所經曆過殘酷的經曆也未必能夠轉化爲這些青年的财富。
“李書記,讓我們先讨論一下,看看大家是不是知道這部份名單。”姬晔用最婉轉的話回答了李壽顯的要求。
“好的。”李壽顯答道,“如果有什麽要我們幫忙的,盡管提。”
離開浙西分部的時候,李壽顯遺憾的輕輕歎口氣,最後盡可能拯救光複會成員們的可能xing也就在這遲疑中消失了。
在李壽顯盡最後努力試圖拯救的時候,浙江、福建、廣東三省清楚逆黨的行動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着。在廣州,在如何圈定名單方面有一些分歧。
“同盟會孫文提出了三min主義,明确指出平均地權,我覺得這與人民黨也是一丘之貉,當徹底剿滅。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同盟會成員甚多,而且陳炯明陳議長也是同盟會的人。若是同盟會人人都不放過的話,是不是不太合适。”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當年咱們廣東上下革命情緒極爲高漲,咱們起義的時候,人民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隻是當年起事的多是光複會與同盟會的。牽連起來的話很是麻煩。”
廣東情況複雜,革命黨在廣東分爲本地革命與華僑革命兩類。政見其實并不重要,關鍵是這些人盤根錯節,若是一味牽連的話就是完完全全的一筆爛賬。有些人不論立場如何,其背後的勢力無法得罪。這讓那些負責列名單的人感到相當棘手。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經過一番讨論,終于有人想通了這個關節,“那不妨這樣,我們先把所有有亂黨嫌疑的人都給列出。咱們自己都是可靠的,所以由咱們挑出罪不當死的。諸位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負責制定名單的這幫人都是贊歎。
有了這樣的主要思路,接下來思路也變得更加開闊,“若是由我們制定名單的話,人手還是不足。我們不若各推舉可靠的地方上人士,先由咱們審核。這些地方上的人士都是知道各地情況的,由他們推舉地方上的名單,我們隻要審核就行了。這比咱們這麽做可是快得多。”
新的建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隻要由這些人把住審核的權力,不要殺錯了不該殺的人。剩下的事情卻是極爲簡單的。
有了法子就有人去做,廣東最不缺乏民團,各商會都養的有自己的武裝力量。而粵西是山區,土匪以及民團更多。民團好歹還有點子地方意識,土匪們素來是爲禍一方,不久前兩廣地區軍隊遭到了毀滅xing打擊,廣東當地人也不愛當兵。軍方不得已隻好招安土匪,以這幫招安土匪爲主力重建廣東軍隊。這些做刀頭舔血的買賣的“好漢”們雖然上戰場之後的表現尚不可預測,不過用來鎮壓普通人卻是很有一套。
到了約定的1915年4月12ri清晨,早已經布置完畢的廣東新軍封鎖了廣州等城市,而香港英軍也封鎖了邊界。整個城中不僅出動了軍隊,洋巡捕們也拿到了租界名單,他們敲開“亂黨”居住的房門之後,二話不說就開始逮捕人。廣東新軍更加肆無忌憚,他們直接是沖進“亂黨住所”開始抓人。抓人之後,這些土匪爲主要成員的新軍就重cao舊業,對亂黨實施“抄家”。僅僅三天,廣東各主要城市就抓了兩萬人,所抓捕的對象都是前革命黨。
廣東議會議長陳炯明萬萬沒想到本來說要抓光複會亂黨,光複會亂黨沒抓到幾個,反倒是同盟會成員被逮捕一空。他連忙去找到廣東都督陸榮廷。陸榮廷也一度是傾向革命的,在孫中山領導的鎮南關起義時,陸榮廷很是向孫中山通風報信。
但是陳炯明失望了,陸榮廷一臉爲難的表情,“競存,同盟會一直吆喝平均地權,若是說他們與人民黨毫無瓜葛也說不過去。而且你也知道,珠江一帶的地主士紳已經不滿同盟會的章程很久,隻是他們多是革命先驅,這些地主士紳以前不敢動他們而已。”
“什麽?”陳炯明以爲自己聽錯了,他眼睛瞪得溜圓,“陸公,這次是要剿滅人民黨,怎麽對廣東革命黨動起手來?”
“地主士紳們執意如此,我卻又能有什麽辦法?”陸榮廷一臉的無辜。
“陸公,這可不對!”陳炯明有些火了,“若是如此辦,那不是公報私仇麽?”
廣東議會中同盟會成員比例不小,這完全是托了廣東革命黨的福。陳炯明可不傻,他知道這次大逮捕已經成了一種奪權。傳統的廣東士紳要通過這逮捕來奪回傳統的主導地位。
“競存,你的心思我知道。不過我覺得你暫時不要亂說話,這不是沒人打你的主意。”陸榮廷不想讓陳炯明繼續鬧下去,他不軟不硬的“勸誡”道。
陳炯明并不認同陸榮廷的勸告,他大聲說道:“他們若是對我有想法,大可向我來。我陳炯明做事素來光明磊落,完全沒什麽好怕的。”
陸榮廷看陳炯明根本不聽勸,隻得好言相勸,安撫陳炯明。
但是陳炯明卻是一個不服輸的xing子,看說不動陸榮廷,陳炯明就去找了兩廣提督張人駿。張人駿年老成jing,怎麽可能來摻這趟渾水。更别說試圖清洗同盟會的廣東本地派早就争取到了張人駿的支持。
陳炯明找不到援兵,所幸以廣東議會議長的身份召開議會議會,會議上陳炯明态度沉重,神se痛苦。向廣東議會成員簡短介紹了情況後,陳炯明就要求停止逮捕,把廣東的力量全部用在反對人民黨上。
廣東當地出身的議員哪裏肯同意,這些革命黨出身的議員多數不是有錢人,所以在政策上并不全然傾向有錢人。這些當地士紳好不容易得到了這個清除異己的機會,面對陳炯明的挑戰,士紳們立刻要求重選廣東議會議長。陳炯明萬萬想不到這幫議員們居然如此公然奪權,議會要求重選議長需要得到一半以上的簡單多數議員同意即可。這些議員明顯是有備而來,轉眼間就有一半議員在動議令上簽署姓名,要求當即重選。
4月18ri下午,廣東議會重選議長,陳炯明敗選,地方士紳選擇了前廣東布政使張鳴歧作爲新的議會議長。
選舉剛結束,張鳴歧已經志得意滿的站上了主席台,向議員們拱拱手,張鳴歧大聲說道:“諸位議員,當下國家處于動蕩之時,咱們若是全面依托了所謂議會的秩序那就是自取其禍。所以在下建議,議會立刻審查一些議員的通敵之罪。”
陳炯明被這話給吓到了,自己輸掉議長選舉或許不夠意外,但是張鳴歧的表态說明他早有準備。包括陳炯明出身的革命議員們正在訝異的時候,議會大廳突然大門洞開。一群荷槍實彈的軍隊沖了進來。
張鳴歧冷笑道:“把那些亂黨都給我抓起來!”
帶頭的軍官一聲答應,接着如狼似虎的撲向了陳炯明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