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龐梓雖然心裏面覺得好受些,但是心裏面有氣,他回答的很是生硬。
龐梓的老婆仔細的看着龐梓黑着臉吃飯,過了一會兒,她才有試探着問道:“當家的,是不是你和武大哥鬧意氣了?”
一聽這話,龐梓啪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誰說我和武司令鬧矛盾了?你個女人家知道什麽,沒事就别說話。”
如果龐梓不否認,他老婆還不太能确定,龐梓這麽一發怒,他老婆已經大概猜到一部分事情,她陪着笑說道:“當家的,上頭說啥咱們聽不就好了。胳膊擰不過大腿,你這麽生氣,别氣壞了自己。”[
龐梓大怒,他沖着老婆就吼了起來,“什麽胳膊擰不過大腿!你不說話人家會把你當啞巴?”
如果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龐梓也就認了。但是眼下居然是他這個師長擰不過一個團政委,他老婆的話不僅沒能開解龐梓,反倒讓龐梓的怒氣勃然而發。看着老婆低着頭不敢吭聲,龐梓怒火中燒。他騰的站起身,披上軍大衣,大踏步的走出了自家。
屋外的冷空氣讓龐梓覺得一陣清涼,但是心中的怒火并沒有爲之熄滅,反倒更旺起來。軍委最近的态度令龐梓極爲不滿。以陳克爲首的這些人對待功臣們太不夠意思。龐梓自己并不想去工程兵或者鐵道兵,他不懂這些,更不喜歡這些挖土的工作。但是龐梓想把幾個人給安插到工程兵去。龐梓扪心自問,這還真不是出于私心。跟着龐梓從太行山來的幾個兄弟自認爲是龐梓的親信,借着龐梓的名聲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功勞倒是立了那麽一點,可想當官的胃口卻大的很。這些家夥現在是連長,一個個覺得屈了自己的材料,好多次對胖子軟磨硬求,居然想當團長。現在紀律抓的嚴,這幾個家夥被政委訓了好幾次,在騎兵部隊裏面已經是人嫌狗不待見。龐梓對這些人早就忍耐到了極限,早早把他們給攆出去,反倒心靜。
不管别人想去工程兵是爲了什麽,龐梓純粹是爲了擺脫麻煩。不過想把他們給送去工程兵部隊,總得做的漂亮點,給他們升一級,再送去工程兵部隊,龐梓也算是仁至義盡。至于工程兵部隊怎麽管理收拾他們,隻要那幾個家夥不是騎兵部隊的人,那就不是龐梓的責任了。
但是現在的局面大大超出了龐梓的控制,新建的工程兵部隊根本不接受平級調動。要是按連長平調,那幾個親信肯定不會同意。更别說降級使用。
而且今天白天,顧璐那堅定的态度,以及巧妙的應對方法,更是大大超出龐梓意料之外。龐梓覺得自己以前是小看了顧璐。這個不久前的“小排長”遠不是一個容易拿捏的家夥,龐梓不得不懊惱的承認,能被陳克看上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下功夫對待顧璐,龐梓并沒有這個打算。一來他自己也不待見那種背後耍陰謀的家夥,二來沒有武星辰的支持,龐梓的确也不敢對顧璐下手。這也是爲什麽聽到老婆說“胳膊擰不過大腿”之後,龐梓勃然大怒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老婆說錯了什麽,正因爲說的對,讓龐梓清楚明白的認識到自己的能爲力,反倒更大的刺激了龐梓的神經。
想着到底怎麽辦,龐梓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師部。一進門,龐梓就見到楚德力居然在等着龐梓。“龐師長,你回來了?我可是在這裏好等啊。”楚德力熱情的迎了上來。
“楚團長,有啥事。”龐梓的态度一點也不熱情。
“龐師長,我今天白天的時候其實想說的是,既然呂團長出了那麽大的事情,44072團能不能就不參與評功。結果我沒說清楚,我看龐師長的意思和我差不多,不知道龐師長有沒有什麽想法。這不是要對4407師做什麽,我回去想了一陣,師級評定,44072團幹了多少,還是該計算到師的統計裏面去。不知道龐師長什麽意思?”
對于楚德力的這番話,龐梓一陣厭煩,“你該找你們師長說這個事情,找我有什麽用啊?我們騎兵師本來人就少。怎麽評我們部隊,這還是個問題。”
“我已經找過我們周師長,我們周師長說讓我們也到處和兄弟部隊商量一下,看看大家的意思。”楚德力連忙解釋道。
龐梓聽了這個話心裏頭更是膩味,他本來想說幾句難聽話,這種事情不是明擺着麽,陳克主席很器重顧璐,而柴慶國瞅準機會就提拔了顧璐。什麽叫做代理,那就是工作一段時間後,如果顧璐表現出色,就可以正式任命。顧璐既然到現在沒有任何問題,要求重新制定評功标準也很有道理。龐梓根本沒有理由對付顧璐。
但是轉念一想,龐梓又覺得這未免不是一個機會。既然楚德力,以及楚德力的師長周鎮濤還是想這麽幹,那不妨讓他們在前頭。龐梓随即笑道:“既然你們說看看其他部隊的看法,你要問我有什麽看法,我的看法就是聽柴總指揮的。柴總指揮做什麽決定,我就支持什麽決定,你們有什麽看法呢?”
楚德力聽了這話之後盯着龐梓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是這麽想的。既然要定規矩,不可能每次都出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可能說以後絕對不出這種事情。不管如何,就先取消這個團的評獎資格。沒出事的團先評。我們當然也不能說這個團的戰士們勞動了就不獎勵。我們可以專門再讨論這個團的獎勵。龐師長覺得如何?”
聽了楚德力的建議,龐梓能夠确信這主意絕對不是楚德力自己想出來的。就白天所見,楚德力不會有這般見識,4406師的師長周鎮濤,師政委楊得水絕對在裏面出謀劃策了。這個建議倒是合情合理,既解決了評先進的問題,又擺脫了對待戰士不公的問題。如果白天的時候楚德力拿出的是這個方案,隻怕當時就能通過。原本龐梓是想聽聽楚德力有什麽“詭計”,現在龐梓甚至覺得這個方案有點與陰謀挨不上邊。
龐梓也不想直接表态,他應付着說道:“我知道了,等到讨論會上再說吧。”
等楚德力走後,龐梓把楚德力帶來的方案反複想了幾遍,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騎兵部隊素來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龐梓平素裏與周鎮濤也不是太親近,現在他突然覺得如果周鎮濤能夠給自己出點主意,隻怕還能把幾個燙手山芋給扔進工程兵部隊裏面去。不過這種事情現在說也不合适,兩人平素也不親近,好歹得等顧璐的事情辦完,龐梓旗幟鮮明的支持周鎮濤,周鎮濤欠了他這個人情之後再說這件事。
第二天的會議召開之後,令龐梓有些意外的是,出來說話的不是楚德力,而是周鎮濤。他把特事特辦的建議一提出,立刻得到了不少的支持。這也算是一種制度的完善,通過增加特别條款把事情單獨提出來讨論,既照顧了現有的評定标準,也照顧了突發事件。[
在同志們議論紛紛,局面對周鎮濤非常有利的時候,周鎮濤也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對于44072團戰士們的工作,我覺得不應該予以否定。在特别讨論的時候,我認爲應該予以考慮。不能虧待了戰士。”
龐梓認爲事情幾乎就要确定了,在這樣的局面下顧璐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機會。現在隻要有人表示支持,再經過一次表決,最後的黨組織決議就能達成。龐梓很想立刻表示支持,昨天既然已經想與周鎮濤拉近關系,如果不能立刻支持,那怎麽都說不過去。但是龐梓畢竟見識過很多事情,他留了一個心眼。顧璐還沒有說話呢,誰知道在最後的關頭,顧璐會有什麽表示?而且論如何柴慶國也沒有說話,作爲這次黨委會議的主持人,柴慶國才是過程的控制者。果然,在周鎮濤說完之後,顧璐已經起身發言了。
“我反對這麽做。”顧璐開門見山,“我想問的是,到底這次評功活動是評的戰士們的功,還是評的指揮員的功。如果是在戰場上,有指揮員臨陣脫逃,那不用說,部隊絕對不會有什麽好的戰功。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指揮員犯了再大的錯,他也沒有臨陣脫逃。呂團長甚至想把工作幹的更好。如果咱們評功評的是指揮員的功,那不用說,我們團什麽都不說。但是這次評功評的是部隊的功勞。我覺得你這樣說是完全不對的。”
顧璐的話說完,會議上的同志們立刻鴉雀聲了。這個問題實在是夠尖銳,一般來說,部隊評功就是指揮員的功勞。而顧璐的意思完全超越了這個概念,以顧璐的意思,部隊的功勞是參與勞動的戰士的功勞,指揮員在其中的影響就大大降低。這已經不是評功的問題,而是關于部隊中指揮員和戰士誰低誰高的問題。
沒人立刻接腔,因爲沒人敢在這個問題上輕易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