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地準備在徐州興建重工業中心,如果在這樣的基礎上興建,未免也太慘了點。建國時候國内缺乏城市整體設計規劃,所以“因地制宜”,給後來的城區改造留下了很多問題。陳克固然不喜歡強拆,同樣也不喜歡釘子戶。這年頭地價便宜,規劃時候能更有規劃些,就能給以後的政府省下數的拆遷費,少了數的麻煩。
臨時環形鐵軌的十幾節車皮分了四組,每組上都裝了蒸汽機頭,勉強算是小火車。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即便上了蒸汽動力,這玩意也沒能完全自我運行,每到啓動的時候還是得有一堆人幫助“火車”。靠了輔助動力才能有效的把“火車”給啓動起來。
在陳克看來簡直是“慘不忍睹”的現狀,卻引發了參與勞動的官兵與群衆們的極大熱情。每到啓動“火車”的時候,不用招呼,旁邊立刻呼啦抄上去一群人幫着火車,據陳克觀察,有些勞動者甚至專門等在那裏,搶着參與到這項“活動”裏面來。
陳克身邊一起來視察的同志都是積年幹活的老手,這幫火車的家夥們的湊熱鬧心态,讓同志們臉上有點挂不住了。大家都知道陳克可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領導,這局面瞅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大家的目光落在跟在陳克身邊的工程聯絡參謀顧璐身上。顧璐行若事的說道:“陳主席,我們現在也不太願意管這件事,大家都沒見過火車,想湊這個熱鬧。我自己也了好幾回呢。”[
“哈哈。”陳克笑了,“顧璐同志,你這個認識就很端正。火車你們給報酬麽?”
“就這情況沒辦法給。部隊是給津貼,運土的是按工作量給錢。咱們部隊的同志,肯定不給錢,隻要别出事,湊熱鬧的自己愛湊湊吧。”顧璐依舊平靜的答道。
“你作爲聯絡參謀,怎麽看這次工程。”陳克明顯沒有輕易放過顧璐的打算。
“這次工程和以前的工程不一樣。”顧璐也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他和陳克并肩走着,很認真的答道,“工程設計書裏面寫的明白,以機械設備來最大限度提高運輸能力。現在關鍵就是承擔運輸的機械能夠正常運行,同時保證挖土,卸土,還有築壩的速度。”
這是初中政治課本上講述流水線的内容,穩定的傳輸情況下,加強輸入和輸出管理,就能有效提供效率。整個觀察雲龍湖工地,就能清楚的看到這些。勉強的環形鐵軌,小“火車”往複運行。從挖坑,到曬土,再到築壩,形成了一個循環。所有勞動都是圍繞這套運輸線展開的。
“盡量縮短每個勞動者的往返距離,能夠最有效的提高效率。”工程聯絡參謀顧璐認真的答道。
陳克很喜歡顧璐的這個态度,不過這并不是顧璐得到提拔的原因。早在顧璐到工地當了這個聯絡參謀之前,他“飛黃騰達”的道路就已經有了一個大概趨勢。
陳克仔細看過顧璐的資料,他出生在河南的一個山村裏,兄弟姐妹10人,除了一個夭折外都還算健康活潑的活到了成年,行三。做爲在當地爲數不多擁有一小塊自耕地的佃農,家境還不算太糟。因此,還有餘錢讀了二年私塾,除了認識幾百個漢字還學會了一點算盤,這對他将來的人生道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随着老頭母親的病重,家道開始中落。向地主借的串子錢慢慢滾成了一個龐大的數字。自耕地慢慢的就這麽轉移到了地主的手裏。這個家庭迅速的淪落到了社會的底層。書是讀不成了,還要給地主做長工還債。不久,顧璐的二哥就因爲偷偷把地主家的馬料帶回家給弟弟妹妹們吃而被打的遍體鱗傷,家裏又多了一個病号。
苦出身,卻受過教育,這固然是顧璐受到器重的原因之一。不過人的命運改變,必須依靠社會的變化。陳克當年開辟大别山根據地,地方上的土豪劣紳當然不肯坐以待斃。而陳克身爲曆史下遊的存在,他也有自己的看法。那就是當年黨在肉體消滅土豪劣紳方面實在是太仁慈了,特别是對那幫舊文人,即便是陳克盡最大努力遵從主席“人腦袋不是韭菜,割了長不出來。”的指示。不過從本心而言,他是認爲殺光了一點都不可惜的。
大别山這個地方,早在人民黨介入之前,就有了自發的土地鬥争運動。安徽1906年水災之後,人民黨就已經派人前去當地聯絡。等到大部隊殺進大别山之後,地方上的土改革命立刻就呈現幹柴烈火之勢。既然有了群衆基礎,對于敢武裝對抗人民革命的那幫土豪劣紳,人民黨下手極狠。
吃人不吐骨頭的地主被人民政府槍決了,被搶去的土地還回來了。沒說的,爲了保衛自己的土地,保衛自己的家園,顧璐加入了赤衛隊。抗着一杆梭标似乎也挺威風,唱着八月桂花遍地開和民團打了幾仗,旋即參加了工農革命軍,被編入了安慶的部隊。和他一起參軍的同鄉,共18人。其中有顧璐的三個兄弟,以及五個堂兄。
當時在部隊裏面這種同宗共同當兵的情況很多,以這18人被一分爲二,部隊派遣了班長,顧璐很快就當上了副班長。光複會進攻南京的時候,顧璐所在的部隊作爲醫療隊的護衛隊,在南京山區與王有宏近萬人馬激烈戰鬥。盡管部隊最後主動撤退,但是那場戰鬥卻沒被當作一次敗仗看待。
“工程總指揮呢?”陳克問道。
“在指揮部。”
“帶我去看看。”
工程總指揮部設在雲龍山上,工程總負責人柴慶國一見到陳克來了,也沒感到什麽驚訝。他抽出一份圖紙問道:“陳主席,你真的準備弄出這麽大大小小十幾個城市公園麽?”
組織上已經交代給柴慶國,未來幾年裏面,如果不打仗,部隊的主要任務将是在整個淮海省進行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因應這個變化,工農革命軍甚至準備組建兩個新兵種,工程兵與鐵道兵,形成野戰軍、工程兵、鐵道兵、預備役以及民兵的軍事體系構架。
對于擴大軍隊編制,柴慶國自然是沒有意見的。隻是軍隊的主要任務竟然不是打仗,這讓柴慶國感到很不适應。在徐州修工廠,開礦山,建設住房,柴慶國覺得可以理解,但是在徐州大規模修建城市公園,這種事情就讓柴慶國很有些摸不着頭腦。[
陳克21世紀到雲龍湖的時候,這裏已經是個很漂亮的大公園。在二十一世紀,人民對于糟糕的城市設計頗多怨言,各個城市不約而同的開始了市政建設。整個中國都變成了一個大工地,由于沒有一個整體規劃,城市拆了建,建了拆,且不說多耽誤事,還提供了一堆“政績工程”的機會。
既然見識過這種局面,陳克自然不肯重蹈覆轍。他對于根據地城市規劃十分重視。老子在《道德經》裏面講,“三十輻共一毂,當其有車之用。埏埴以爲器,當其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爲室,當其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爲利,之以爲用。”作爲城市建設,不妨多留些“”空地,以待未來發展之用。
很明顯,柴慶國并不贊同陳克的主張,他在乎的是現在能存在的“有”。這也不能說柴慶國就錯了,老子也講“,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陳克主張的“”,确實得靠柴慶國這等追求“有”的同志來補充,才能顯示其全面。不過有些同志就弄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按照很組織化的說法就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例如工程計劃處的張處長就開始“支持陳克主席的觀點”,認爲留出空地不用是對的。怎麽對,他其實也不知道,說到底,隻有陳克主席是對的這麽個中心思想。
論陳克還是柴慶國,都微微變了臉色。不過兩人都沒發作,陳克瞅了瞅顧璐,卻見顧璐完全沒有對這些有什麽興趣的樣子,隻是很專注的等着陳克與柴慶國的命令。
“老柴,讓顧璐同志帶着我轉轉,怎麽樣?”陳克說道。
“不能讓他去,他負責工程聯絡,消息不通這就得先說他的事兒。”柴慶國有點沒好氣的說道。
聯絡參謀相當于民政上的辦公室主任,職位看似不高,實權貌似不大,卻是一個很微妙的位置。首先就是工作上的繁瑣,千頭萬緒的問題彙總在聯絡參謀身上,一個不小心就能誤報晚報情況,這馬上就是責任問題。在這個位置上想不出錯,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個位置卻能讓幹部充分了解整個組織的結構。柴慶國看似沒好氣,實際上對顧璐既照顧,又器重。之所以排顧璐去迎接陳克,因爲顧璐是聯絡參謀。現在不讓顧璐帶着陳克四處視察,同樣因爲顧璐是聯絡參謀。
“那你總得派個人給我。”陳克問。
“要不讓張處長帶你去轉轉。”柴慶國把他認爲可有可的人給了陳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