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進來。”餘晨答道。李處長說的是李雲睿,自打餘晨當新軍監察官開始,李雲睿就是餘晨的副手。擅長棍棒,被稱爲軍中的雙花紅棍。隻要李雲睿往那裏一站,除非喝多了或者就是不長眼找打,犯事的軍人都是乖乖任由監察官處置的。王有宏提拔餘晨當了警察廳廳長,李雲睿則被餘晨提拔爲訓導處處長。
李雲睿進門之後也不客氣,徑直在餘晨對面坐下。餘晨問道:“再吃點?”
“不用了。”李雲睿答道。
餘晨知道李雲睿日常生活極有規律,不到飯點絕對不吃飯。按這個時間,李雲睿肯定是吃過了飯。餘晨也不客氣,埋頭三口兩口把飯吃完才問道:“有什麽新消息麽?”[
李雲睿點點頭,“廳長,可知道最近幾天那幫公民黨都在說什麽?”
“他們不是吵吵着要完善法律麽?”餘晨答道。
公民黨是江蘇去年成立的政治組織。當下中國的局勢下,北洋繼承前清的大部分體制,又加上了北洋自清末開始主導的一部分維新派的東西。人民黨自創體制。其他各省的局面就很尴尬,統治者們要的已經不是什麽好的體制,而是現能夠維持自己的存在再說。結果走在政治改革最前面的就是江蘇。
北洋行的是18歲男子普選制,人民黨更加激進,幹脆就是成年人論男女的普選。至于江蘇,王有宏則是行了“公民制”。凡是向國家申報财産,而且财産超過一定數量,并且按時納稅的,均可以得到“公民”資格。擁有公民資之後,就有了選舉權與被選舉權。可以參選當地的基層議會,參與法律的制定與修改。這時代建黨已經是一種風潮,在公民制基礎上,出現公民黨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提到公民黨的時候,餘晨與李雲睿兩人的神色都帶着一種嘲諷乃至厭惡。江蘇的兩大勢力,一個是地主士紳,也就是現在初具規模的公民黨,另一個則是王有宏旗下的軍隊。這兩者一個認爲自己是江蘇的根本,另一個則是認爲若沒有軍隊存在,江蘇早就被别人給吞并了。餘晨與李雲睿都是軍隊出身,對這些士紳論如何都不可能有什麽好感。
“聽說前一段去人民黨那裏考察的公民黨代表團已經回來了,别的不說,這些人吵吵着要在桑蠶上學習人民黨。我得到的消息裏頭,這些人想建什麽桑蠶生産基地。”李雲睿說道。
餘晨微微皺眉,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從人民黨那裏學來的。具體什麽意思倒是不清楚。
李雲睿也沒有打啞謎的打算,他緊接着說道:“就是說,咱們江蘇适合桑蠶生産的地方很多,他們想把這些地方都用來種桑養蠶。”
聽了這話,餘晨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種桑養蠶是一個大利源,前兩年人民黨的桑蠶業大爆發,一度讓江蘇的桑蠶業遭到了沉重打擊。在王有宏的斡旋下,江蘇與人民黨達成了一個購銷合同。江蘇購買人民黨的蠶種,生産的生絲都賣給人民黨,允許人民黨在江蘇合資建立缫絲廠。原本衆人以爲人民黨要采取種種黑心手段。卻沒想到人民黨做買賣很是“仁義”,蠶種也好,缫絲廠也好,收購價格也好,都頗爲公平。不到一年,江蘇桑蠶業就走出了曾經的低谷,恢複到以往的水平。
所謂商不奸,眼見缫絲企業大有利潤,江蘇不少商人斥在各地資興建了缫絲廠。洋人,特别是美國人對生絲需求極大,雖然與人民黨簽署的有購銷合同,但是商人們還是私下把生絲賣給美國人。除了這些之外,商人們還不斷派代表團去人民黨那裏學習當地桑蠶業生産方式。現在居然要搞一個“桑蠶生産基地”。餘晨覺得這些人未免太大膽了。
“廳長,這些人怎麽搞咱們管不了。隻是警察廳現在如此缺錢,咱們是不是先給王都督說說,稅收中給咱們多留一塊。”李雲睿說道。
聽到這裏,餘晨才算明白了李雲睿的打算。他對别的不在意,隻是想着多弄到一筆錢的事情。如果不是餘晨知道李雲睿不是個貪财的人,隻怕就變了臉色。警察系統建立實在是花錢,盡管被人民黨奪取了蘇北,蘇南依舊人口衆多,商業發達。想把這些地方給管起來,需要至少三萬名警察。當下江蘇的軍隊警察加起來也不過四萬人。王有宏最初起家的隊伍其實是稅警,當前江蘇軍隊中,光這批人數量就有六千多人。新軍第九鎮一萬四千多人,江蘇新軍一萬四千多人,剩下的六千警察根本不夠用。
想讓人效力,除了鼓動士氣之外,沒錢也是不行的。問題在于,議會把持在士紳手中,他們一點稅都不想多掏。王有宏想方設法的擴大财源,稅警就成了主力。可是平日裏抓捕罪犯,安定市面靠的是警察,看到稅警們收入甚豐,不少警察削尖了腦袋想去稅警。這可是餘晨的一大心病。聽了李雲睿的建議,餘晨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面倒是活絡了。
李雲睿對餘晨熟悉的很,見餘晨這幅模樣,已經知道餘晨動心了,他連忙問道:“廳長,最近王都督心情如何。”
餘晨知道李雲睿指的是顧薇和顧人玉那檔子事,他笑道:“王都督哪裏跟你這樣小心眼。”
“是,王都督宰相肚裏能撐船。”李雲睿也笑道,不過隻呲牙樂了一下,李雲睿就收起笑容問道:“廳長,人民黨會不會是故意找茬?爲一個女人如此大動幹戈,怎麽看都不對頭。”
這是江蘇不少官員共同的擔心,人民黨此舉之詭異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拿出的理由更加讓人笑破了肚皮,“保護婦女的權益?”顧人玉或許有幾個錢,但是就他的出身,他女兒顧薇能給王有宏做妾實在是攀了高門檻。
所以沒人相信人民黨真的隻是爲了一個女人就動用如此手段,不少人擔心人民黨根本就是在找借口要對江蘇用兵。隻是人民黨連德國人占據的青島都打了,也沒見德國人敢把人民黨如何。江蘇也不是沒被打過,既然知道肯定打不過,江蘇這幫人反倒也認了。
餘晨很想冷笑一聲,他親自見過顧薇,如果顧薇是個男子,餘晨很想把她招到自己麾下,臨危不亂,有理有節,這種人并不好遇到。而人民黨那裏,女子照樣可以當官。餘晨并不相信人民黨會爲了一名女子行動,不過爲了一名優秀的人才,人民黨通過給王有宏寫信,走司法程序解決問題,也不算多麽興師動衆。[
隻是這種事情想解釋清楚并不容易,此事也的确讓王有宏很沒面子。餘晨說道:“這等事就不要再說了。你派人多注意一下議會的動靜。先把此事給确定再說。”
“這自然沒問題。”李雲睿笑道。議會裏頭的警衛都是警察系統派出的,想得到第一手消息對于警察廳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說完,李雲睿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廳長,人民黨真的不會打過來麽?”
“就我看,人民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件事上。不用疑神疑鬼的。以後你不許再提此事。”餘晨不想糾纏聊的想法,于是對李雲睿态度強硬的下了命令。
江蘇現在隻剩了蘇南,地盤不大,又加上交通便利,所以議會采用的是每月定期開會。如果有什麽特别事情,會臨時召開會議的模式。畢竟這幫議員都是有自己産業的人,也不可能長時間把精力放到議會中來。這次可巧是議會召開日,大家也就紛紛跑來參加會議。
雖然主要議題是關于桑蠶集中養殖的問題,但是初期關于人民黨軍隊動向,以及是否有對江蘇采取軍事行動的疑問,讓留在江蘇的議員們圍着剛從根據地回來的議員問個不停。好不容易得到了比較确切的消息,“人民黨根據地,至少是安徽根據地一切正常。”這才讓憂心忡忡的議員們感到好了很多。
“我們這次從安徽回來之後,最大的感覺是,人民黨極爲重視桑蠶業。我們所到之處,沒有見到不到桑樹的。所到之處,沒有不建設缫絲廠和絲綢廠的。咱們江蘇比不上人家,可不僅僅是因爲人民黨與洋人做買賣的事情。是咱們江蘇政府在此事上遠沒有人民黨重視。我和其他一起去安徽的議員們都覺得,在這事上,我們得迎頭趕上。”代表團領隊李玉栓面對江蘇議員們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