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鬼子能夠看到的是,除了救災之外,“土匪們”用武器逼着各級官員在現場講述貿易流通方式,一面聽,一面記錄。除了威逼官員之外,他們也到處打聽。就在洋鬼子覺得人民黨黔驢技窮的時候,這個組織就開始管理營運起武漢的商貿來。
洋鬼子對那位年輕的叛匪首領何足道印象深刻,他也能說些外語。二十剛出頭,年輕有些過份。何足道不僅管住了在水災中一片混亂的武漢,甚至極有章法的要求與外國領事團進行政務交接。自打那時候開始,外國領事團才明白,和他們打交道的人民黨絕非是一般的土匪,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而另外一支jing察部隊開始進駐武漢之後,另一個稍有點名氣的名字進入了領事團的視線。洋巡捕被中國人拐了老婆,這也算是件很大的事情。而人民黨jing察部隊的頭子就是“有點傳奇se彩”的前上海巡捕房巡捕林深河。
林深河是負責公共安全部門,在他的鐵腕治理下,武漢的治安也好了很多。而且各國使館團都發現了一個在全世界極爲罕見,在中國聞所未聞的事情。人民黨的海關人員居然不收賄賂。在和英國進行的關稅談判中,英國人當然不肯把稅金交出來。人民黨也不強逼,但是他們在所有海關裏頭根據現有的人員,一對三的配備了自己的人員。他們一面工作一面學習,很快就掌握了滿清海關的知識。并且準确掌握了英國人手中控制的稅金額度。
已經落入了英國人手中的那筆稅金,英國人自然不會拿出來。人民黨卻要求英國人把接下來收到的稅金交給人民黨。庚子賠款是靠海關稅金作爲抵押的。各國使團當然不願意,不願意的話,雙方就在這裏軟磨硬扛,人民黨的表現讓各國使團實在是無法抵抗。想騙人民黨騙不了,而且數萬軍隊也不是武漢領事團能夠抵抗的。
在人民黨願意大量進口各國的商品之後,英法德美四國同意了人民黨的要求。俄國與ri本等國雖然不滿意,不過他們也插手不了人民黨在武漢的行動。加上中國局勢巨變,這筆關稅的錢終于掌握在了人民黨手中。
1908年水災讓武漢三鎮變成了一片澤國,而且糧食顆粒無收。人民黨軟硬兼施,把武漢土地給國有化了。主幹道是八車道,最窄的道路也是四車道。整座城市在森嚴的布局下開始重建。
林深河帶領黨校的同志們考察完了碼頭,第二天就開始考察民政工作。作爲21世紀的穿越者,陳克對于城市規劃自然有自己的心得。臨江的自然是進出口商貿區,留了好大的地界。而居住區裏頭,每一個小區都按照人口有自己的完整社會配套。郵局、學校、醫院、商鋪,當然也缺不了jing察局。這是分局而不是派出所概念。治安室很密,主管各個街道治安問題。
分局兼具了戶籍,臨時居住,各種刑事民事jing隊,一系列的功能統統集于分局管轄範圍。戶口本就是武漢居民們拿到的人民黨提供的最重要的東西。
林深河進了漢陽長江路分局的時候,這裏的熱鬧實在是令縣城來的同志感到一陣窒息。人真多啊。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坐在地上放聲嚎哭的中年男子。周圍的民jing正試圖勸說。看到林深河帶着大隊人馬過來,民jing們立刻向林深河敬禮。
“怎麽回事?”林深河一面回禮,一面問道。
“這位居民的戶口本丢了。”民jing無奈的說道。
戶口本一丢,就意味着沒了人民黨承認的身份。沒了這個身份,無論是申請住房,還是辦糧本。都成了大問題。所謂不破不立,人民黨對武漢的态度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已經從武漢這隻能下金蛋的雞身上得到了大量稅收,人民黨也不吝于進行比較大的投資。
人民黨在安徽積累了充分的建築經驗,現在的武漢住宅區裏頭統統是三層紅磚公寓樓房,每套公寓房都有通自來水,自帶廚房與衛生間。凡是願意接受這戶口本的,就能申請住房,申請糧本,申請孩子入學。實在是好處多多。
碼頭工人願意加入工會,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加入工會之後,這一系列的待遇工會就給你代辦了。特别是靠勞力爲生的苦哈哈們,住草棚,有上頓沒下頓的。突然能住進帶玻璃窗的小樓,這得上輩子積多少德才行啊。那可是紅磚小洋樓,洋鬼子才能住的地方。即便是單身職工一個人隻有15平方,這也是絕對值得的。
“打倒萬惡的舊社會,勞動者有住處有衣食。”這樣的宣傳立刻就落到了實處。至少林深河認爲,這就是爲什麽路輝天對暴力推行全面土改猶豫的原因。如果能夠靠行政與财政手段就能解決問題,暴力土改遭到的那麽多抵抗與困難就能省去。
林深河本人倒是在湖北省委黨委會上旗幟鮮明反對的這種觀點,武漢靠的是從周邊省份商貿中吸血才能有如此規模的資金投入。作爲公共安全的負責人,林深河堅定的支持盡快完成全面土改,建立起基層組織,實施嚴厲的城鄉二元制。在這個亂世中,必須牢牢的掌握住根據地四省之地。如果做不到這些,就無法有效發揮人民黨的力量。搞建設,很難,搞破壞,那可就太容易了。如果不能進行有效的管理,那就是對黨的不負責任,也是對勞動人民的不負責任。
看着嚎啕大哭的男子可憐模樣,林深河差點脫口而出,“按規定補辦。”
不過這個沖動隻是一瞬,林深河沉聲問道:“咱麽丢的?”
“他說他也不知道,就這麽要我們給他補辦。沒問清,他就開始哭。”面對林深河,民jing回答的很小心。
“讓他這麽哭影響我們的正常工作,把他帶進去詢問。”林深河回答的很果斷。公安機關首先就是要維持秩序,自己的秩序若是都被攪亂了,那算什麽?
說完這些之後,林深河高聲問道:“今天值班的前台負責人員在哪裏?”
民jing們互相看了幾眼,有人答道:“副局長出去了。”
“局長呢?”林深河剛問完就想起,局長正在黨校參加培訓。
“局長和副局長一起出去了。”民jing們的聲音不太高。
“保衛科科長呢?”林深河真的感到很意外。
“幾位領導一起出去給大家看房子了。”總算是有同志給出了明确的答案。
公安機關分房,分到了九個小區。這的确是件高興事,問題是一個人都不留,這也未免太激動了。林深河無奈的想。
對着前來參觀的幹部,林深河笑道:“來,大家幫幫忙,把這位市民給帶進去。”
見一群年輕小夥子沖自己逼過來,可是把地上的這位中年給吓壞了。不過他是根本抵抗不了這些軍隊出身的jing察幹部的。兩名jing察幹部從左右抓住地上中年人的手臂,在民jing的帶領下,連架帶拽的就把這位給拖進了分局裏頭的會議室。
前來辦事的群衆們看着這幹淨利落的處置,有些人幸災樂禍,有些人面露一絲畏懼。
“這位同志,你給大家解釋一下,分局是給市民解決問題的場所,不是讓人來鬧事的場所。不管是誰,都不能擾亂社會秩序。”交代完工作,林深河與其他同志一起進了審訊室。
黑壓壓的一群人圍觀一個人,這股子勁頭把中年人吓得低聲哭泣。林深河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對頭。如果是來辦事的,哪怕是補辦戶口本這件大事,就更不該這麽一副模樣。
問話進行的過程中,這位更是破綻百出,不要說經驗豐富的林深河,其他的一些公幹幹部也都聽出了端倪。已經有人躍躍yu試的試圖插嘴。被林深河一瞪,他們才好不容易憋住了顯擺一把的沖動。
把事情從都到尾的問完。林深河現讓人把這位中年帶去審問室。這才問道:“同志們有什麽看法。”
“這人沒說實話。”
“他先說了三天前沒找到,又說昨天丢了。不合邏輯。”
“嗯?”聽了這話,立刻就有人開始去翻看詢問記錄。
“這家夥不會是騙子?”已經有人試圖下結論。
等同志們亂糟糟的說了一圈,林深河這才打斷了開始無序發散的各種讨論乃至争論。“同志們,有人說要相信群衆,有人說不要相信群衆。這兩種說法都各有各的支持理論,我認爲作爲公安機關,作爲維護社會秩序的機關,我們要相信的是事實。怎麽看到事實,我認爲《實踐論》裏面說的非常清楚。誰來把這段叙述一下。”
jing察幹部們一個個面面相觑,最後一位政委出身的幹部說道:“認識的過程,第一步,是開始接觸外界事情,屬于感覺的階段。第二步,是綜合感覺的材料加以整理和改造,屬于概念、判斷和推理的階段。隻有感覺的材料十分豐富(不是零碎不全)和合于實際(不是錯覺),才能根據這樣的材料造出正确的概念和論理來。”
這段話背誦完,同志們有些已經開始明白,有些還有些莫名其妙。
林深河也沒有讓大家打啞謎的想法,他直截了當的解釋道:“同志們,對于任何一個案件,詢問就是開始接觸外部事務,在這個過程當中,大家不能打斷被詢問者的陳述。如果打斷了,那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引導。這對收集原始材料很不利。而且你在打斷的時候,說明你已經有了主觀看法。别人發生的事情,你用你的主觀去想象,那就很容易生出不合實際的錯覺。如果是完全靠自己的主觀想象,是不可能得出正确的判斷和推理的。”
中間試圖打斷那位中年人說話的同志已經忍不住羞紅了臉。
“第二,在辦案過程中,我要求你們不要記錄完口供之後立刻就開始詢問。先把口供再研究一遍。看看其中的邏輯有沒有問題,陳述的内容上是不是有前後矛盾的地方。接着再進行二次詢問,把這些疑點給弄清楚。在這之後,再看看口供。記住,這兩次詢問中,不要去引導别人說話,要去聽他們自己說什麽。這才是認識事情本身的途徑。”
說完這些之後,林深河掃視了一圈。他看得出,有些同志已經聽明白了這些話,正在反思。有些則沒有明白,還有一些則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到這次學習上,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人的反應上。或者還有少數幾個幹脆随聲附和,引起林深河的注意,試圖證明自己比别人強。
結合了平素學習期間的表現,林深河已經開始在心中圈定哪些同志可以進入更高級别的培訓班,哪些同志還需要繼續針對xing的教育。而還有一部分人,則是需要清理出隊伍的。
不僅僅是公共安全部門,人民黨黨校的各個部門都在有條不紊的推進着工作,不管參與這次培訓的同志們到底怎麽看待自己的,陳克選拔出來的各個門類的教師,檢查,以及從同志們的思想彙報,以及各種黨組織生活會議中的評判,紛紛彙集起來。
“我叫白烏鴉,我已經準備好了。”站在拓展訓練背摔項目第三級四米高台子上的同志,雙腳腳尖站在台子邊緣,背對大家高聲喊道。
“我們也準備好了,請相信我們!”台子下面的同志也高聲應道。
這個給自己起名白烏鴉的同志還記得在更低的頭一層,一位起名活财神的中年同志,身體幾乎呈現銳角,屁股向前落了下來。白烏鴉同志的手臂到現在還在隐隐作痛。所以他盡量把自己身體挺直,屁股收緊,以盡可能筆直的形态,直挺挺的空蕩蕩的後方倒去。
一個四米高的翻越項目木欄前,身材最魁梧的同志在最下面,他奮力拽住一個個頭最高同志的雙腿。兩個同志騎坐在木欄最上頭,用盡了吃nai的勁往上拽着下頭的兩人。在木欄的另一邊,已經翻閱過去的同志抓住這兩位同志的腿,懸挂在半空,以保證騎坐的兩位同志能夠保持平衡。
這翻越項目是四組同時進行,有些同志一開始沒能想到這些,他們決定壯士斷腕般抛棄最後的那位同志。一看這邊已經有了新想法,立刻就有人想繞回來。
“老鷹組,因爲違反規則。每個組員先做二十個俯卧撐!作爲隊長因爲沒有阻攔,加倍,四十個。”教官厲聲喝道。
“教官,我……”老鷹組的隊長同志試圖争辯。
“在教官沒有發話前,試圖争辯,每人再加十個俯卧撐。作爲隊長沒有阻攔,加倍,二十個。”教官不僅打斷了老鷹組同志的話,而且按照規則給他們新的懲罰。三十個俯卧撐做完,老鷹組的隊長也顧不上累,連忙舉手要求提問。
“老鷹組的同志,現在允許你們提問。”教官這才說道。
“教官,我們該怎麽回去?”
“我講解規則的時候,就說過隻允許你們在栅欄的兩邊範圍内活動。怎麽過去,你和自己的隊員們讨論。”教官回答的很幹脆。
拓展訓練組隊的前提就是要求所有成員,都不認識。隊長是靠每個隊員依次發表“競争隊長的演講”,最終由隊員們選出來的。老鷹隊的隊長聚集了隊員們,“我們隻能重新翻過去了。”
“隊長,這幾十個俯卧撐做下來,快沒力氣了。”有隊員說道。
“沒力氣就歇會,現在還有時間,咱們就是落到最後一名,隻要時間還允許,就不能把同志留在那邊。”隊長斬釘截鐵的說道。
老鷹隊的隊員們看着自己的隊長,又看了看旁邊的隊伍。老鷹隊的這位隊長是軍隊的一位參謀。如果不是因爲規則裏頭要求,隊長必須過了木欄才能算成功的話,隊長是要自己把自己壯士斷腕留在那邊的。可是率先想出那種靠集體拖拉全部越過木欄主意的隊伍,隊長是一位偵察兵。是不是有實戰經驗,真的是不一樣啊。
看到隊員們質疑和不滿的目光,老鷹隊隊長臉一紅。但是這羞澀也隻持續了一瞬。老鷹隊的隊長啪的立正敬禮,“同志們,我最初的設計不合理。我隻考慮效率,沒有考慮完善。同志們對我有想法,我認爲這是應該的。但是,對面就是咱們的同志,而且我們還有時間,請大家再相信我一次。我們盡最大努力把同志帶過來。如果時間上實在是來不及,我也不會讓咱們因爲超時全部失敗。同志們願意再嘗試一次麽?”
對隊長不信任的同志們被這番話給打動了。大家互相看了看,終于有人說道:“趁着現在還有點力氣,現在就開始。再歇會兒估計真沒勁了。”
有一個小個子同志點頭說道:“咱們這隊人都瘦,我試試看站最底下,一會兒拉的時候還能省點勁。”
看大家如此支持,老鷹隊隊長真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他啪的又敬了一個禮,“謝謝同志們的支持。等我過去了,我一定給同志們深刻做檢讨。”
“别廢話了,上。這次誰站最下頭。”這位發話的同志給自己起名布谷鳥,他xing子急躁,方才一直沒吭聲。既然全隊都有了共識,他立刻喊道。
“布谷鳥出列。不遵守團隊紀律,做十個俯卧撐。”教官立刻喊道。
布谷鳥正準備辯解,卻因爲剛才被罰做俯卧撐,酸痛的雙臂提醒着他紀律的存在。布谷鳥閉上了嘴,乖乖做了十個俯卧撐。然後起身要求提問。
“布谷鳥,允許你提問。”教官說道。
“教官,爲什麽要用不遵守團隊紀律罰我?”布谷鳥喊道。
教官的聲音嚴肅認真,“因爲選擇隊長的時候,是大家共同的決定。作爲團隊中的一員,你有義務接受隊長的指揮。每一種翻越方法決定後,你們在翻越前,都說過你們同意這個翻越方法,所以如果隊長有錯,你也同樣有錯。絕不能因爲你覺得隊長犯了錯,你就可以反過來指揮全隊。這就是我判定你不遵守團隊紀律的理由。”
布谷鳥點點頭,卻也不吭聲了。教官也不多話,繼續在旁邊冷眼看着。
老鷹隊隊長被這通批評說的意氣消沉,不過很快他就恢複過來,“同志們,我們商量一下這次誰排人梯的順序。”
這是1910年5月1ri。也就是一中三次全會開始後兩個月後的一天。雖然陳克還希望能夠繼續進行更全面的黨内讨論,可現實的局面并不允許他這麽幹下去。從根據地抽調了6000名黨員,對地方工作的影響是巨大的。面對這樣的局面,陳克決定以大規模的拓展訓練作爲收尾的序曲。而這次拓展訓練的效果,從訓練中來看,也并不算差。<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