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北洋軍維持治安的是官府衙役,他們一個個羨慕的看着衣衫鮮亮的北洋軍,而羨慕的目光主要是投向了那些軍服鮮亮的軍官。好在圍觀群衆的看着龐大的軍陣,心裏都好奇的想靠前,又被這軍人殺氣騰騰的氣概所吓住。總算是沒人不要命的想往前擠的太多。
孔彰帶了周勇也在觀看出兵,不過孔家能弄到更好的位置,在臨時充當教軍場的空地附近茶館二樓,孔彰與周勇坐在窗口的位置眺望着整齊的軍陣。孔彰知道周圍的人對自己的評價,“天打雷劈”這綽号早就傳到了孔彰耳朵裏頭了。孔彰表面沒有什麽反應,實際心裏頭對這些抨擊自己的無知鼠輩是極爲看不眼的。看出兵這等容易激動的場面若是請了這些鼠輩同看,天知道他們會說出什麽無聊的話。但是帶了那些隻知道唯唯諾諾奉承自己的手下,同樣很無趣。相比較,周勇這種能夠很正常與自己打交道的人就顯出其價值來。
而且孔彰好歹是周勇的東家,心理自覺的有些優勢。周勇根本不在乎孔彰想什麽,他完全正常的與孔彰了茶樓,夥計了茶,周勇給孔彰端茶倒水,盡到了該做的禮數。孔彰轉頭看着北洋軍陣的時候,周勇也扭過頭去觀察。從不同的高度與角度看過去,感覺也是完全不同的。周勇在部隊裏頭是副排長,進過軍校短訓。在他看來,眼前的這支北洋軍的确能稱得或許是一支勁敵,但是北洋軍身缺乏了很多極爲關鍵的東西。非常具體的感覺,周勇也說不太清楚,一定要說的話,這支軍隊不是一個整體。而是泾渭分明的好多部分組成的。高級軍官也好,中級軍官也好,士兵也好,他們之間的距離這麽近,卻如同被無形的東西隔開般。最重要的是,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他們都對這些隔絕習以爲常,甚至認爲天經地義。在工農革命軍裏頭,這絕對是不正常的。
正觀察着,周勇就聽到旁邊的孔彰突然笑道:“周勇,難道你也當過兵不成?”
周勇轉過頭,卻見孔彰正瞅着自己,臉有些異樣的神se。周勇其實不讨厭孔彰,孔彰出身大戶,又是留學生,卻因爲專業過于超前而不能施展抱負,在苦悶中反倒沒有什麽戾氣,這也算是難得。雖然孔彰這中神态使其很是失禮,周勇也沒有放心裏,他笑道。“少東家,我沒當過兵。”
孔彰對周勇坦承的笑容很是不解,方才孔彰也在看軍陣,“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孔彰完全是看熱鬧,若是别人和孔彰同看的話,未免就如茶樓裏頭的其他看客一樣大呼小叫胡說八道,周勇一聲不吭的反應本來就夠另類。孔彰很随意的看了周勇一眼,隻見周勇神情專注的看着北洋軍陣,孔彰對這種視線很熟悉,他在不少歐洲技師和工程師身見過,他們研究本專業機械設備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目光。周勇一個災民居然能對北洋軍陣有這種反應很是不正常。
周勇用明亮的目光回望着孔彰,那種簡單穩重的目光讓孔彰不知道該問什麽。就在此時,北洋的軍樂隊開始演奏起來,《北洋新軍在前進》這首軍樂是陳克抄襲紅sejing戒三裏頭《蘇維埃在前進》的曲子,那股子兇猛的氣魄令人聽了之後心中一震。段祺瑞主導的出兵儀式已經結束,孔彰聽到這歐洲風情的曲子,便忍不住被吸引了。加他也心知不可能再從周勇這裏問出什麽,孔彰幹脆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窗外。
台子的段祺瑞和其他高級軍官依舊站在那裏,台下的士兵們已經按照部署列隊開始行軍。茶館二樓距離台子很遠,也看不清這些人的神态。倒是行進的士兵們興奮昂揚的動作倒是很有些意思。
孔彰忍不住又看向周勇,周勇若有所思的看着北洋新軍的行列,那目光絕非軍事外行才有的。周勇到底是幹什麽的?聯想到周勇安徽的出身,還有平素裏那從容不迫的作風,孔彰心裏頭忍不住一震。
周勇并不在乎孔彰會怎麽想,他已經接到了組織的通告。最新的軍事行動有可能要在徐州展開。其他同志已經編入了新的徐州城内的作戰部門。周勇有可能接觸到徐州的軍營,他沒有被調入新的行動部門。周勇作爲工農革命軍的老戰士,參加過一系列的戰役。特别是參加過第一次安慶之戰,那是他第一次遠行千裏。這次戰役之後,工農革命軍裏頭的幹部們想象力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北洋軍一旦大舉出兵,徐州空虛,人民黨偷襲徐州的難度同樣大大降低。第一次安慶之戰後,人民黨并沒有占據安慶,不少同志當時很不解。
在軍校裏頭都有些基本的戰略課程,陳克在課堂專門講過“存入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同志們理解了,卻不能接受。之後圍繞安慶的幾次争奪戰算是證明了陳克戰略方面的真知灼見。現在的徐州也是如此,隻要不是爲了長期占據徐州,工農革命軍奪取徐州的難度就很小。對段祺瑞王士珍來說,徐州則是他們的老巢,失去了徐州之後他們定然慌了手腳。既然本來就沒有占據徐州的打算,工農革命軍大可把徐州的軍備什麽的搜羅一空,然後撤回根據地。從安徽到徐州之間沒有滿清的軍隊,人民黨自然可以縱橫兩地,根本不用擔心别的。滿清即便是重奪了徐州又能如何?他們想在徐州重建自己的軍政統治,就需要大量的投入。即便重建了這徐州的軍政又能如何?如果這些軍隊龜縮在徐州城内,根本就沒有意義。如果滿清依舊與工農革命軍進行運動戰,工農革命軍還可依法制,重奪徐州。
對于這些戰略問題,都是陳克講過的,周勇是越品味越有道理。他現在最想的是趕緊打完仗,回到部隊裏頭繼續從事熟悉的軍事工作。情報部門的确是關鍵,周勇自己也承認。現在周勇确信自己的确不合适這份革命工作。看着北洋軍的行列,周勇想到的卻是遠在安徽的同志,他們應該已經整裝待發,甚至已經踏了征途了。
周勇沒有想錯,工農革命軍的确已經完成了最後的總動員。104師的部隊規模更大,駐紮在根據地四個地區。陳克沒有搞什麽集中,他親自前往四個地區檢閱部隊。章瑜解決了南線湖北新軍的問題之後,104師的四個團沿着淮河駐紮。最jing銳的一團駐紮在五河縣,他們承擔攻打徐州的重任,北洋軍南下進入根據地後,一團就繞開北洋軍,北攻打徐州。爲了避免江南新軍的進攻,章瑜已經指揮部隊渡過長江,現在正在東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現在章瑜應該已經拿下了守衛薄弱的銅陵。
一團團長楊寶貴親自陪着陳克檢閱了部隊,作爲工農革命軍的締造者,陳克已經知道檢閱時候到底要看什麽。整齊的隊列意味着部隊的紀律xing,人不是放倒那裏就不會動的木樁,而戰士們有沒有足夠的jing力與體力來長時間維系隊列的整齊意味着訓練水平,而戰士們的目光中所蘊含的那種堅定意志,就是部隊政治工作是否到位的表示。政治工作做得好并不是讓戰士們想的多,讓目光變得複雜。政治工作做到到位之後,部隊的戰士會解開了所有的疑惑,他們知道爲什麽而戰,心中剩下的想法就是極爲單純的目光。壓倒一切問題,獲得最後的勝利。
大踏步的走過一團四千多人整齊的隊列前面,與戰士們目光交彙的時候,陳克看到的是足夠堅定的目光。陳克的目光同樣堅定。根本沒有避開任何視線,陳克甚至是主動的視察數千戰士的表情。在數千人的目光裏頭,陳克坦然自若,他腦子裏頭一片空明。作爲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陳克已經能把現在眼前的這數千戰士,以及檢閱過數萬戰士放到心裏。這些人就是陳克所代表的革命的軍隊。陳克甚至能夠清楚的分辨出哪些目光是堅定的,那些目光是過于亢奮或者稍帶畏懼的,哪些目光是敬畏或者憧憬的。
“同志們好!”每到一個方陣前,陳克都會大聲喊道。
“首長好!”戰士們異口同聲的應道。
“同志們辛苦了!”
“爲人民服務!”
一團團長楊寶貴作爲這次閱兵的指揮官,他與何足道一起跟在陳克身後。聽到這氣場十足的對答,楊寶貴隻覺的背汗毛雷擊一樣樹了起來,雖然身爲團長,他其實也沒有太多這樣正式檢閱部隊的經曆。部隊的應答聲仿佛風暴一樣吹過楊寶貴的身體,仿佛要把楊寶貴給推開一樣。楊寶貴覺得身的汗毛在這種力量下都仿佛要豎起來,擡眼看着前面的陳克,隻見陳克坦然的走在隊伍前面,所有的聲浪根本無法撼動陳克的身形,而且陳克正在通過對答與戰士們進行着交流。楊寶貴突然感覺到一種發自内心的敬畏,至少在現在,楊寶貴知道自己做不到陳克這種坦然的交流。雖然楊寶貴是一團團長,但是一團依舊是陳克的部隊。讓戰士們選擇的話,戰士們肯定會首先選擇陳克。
步行檢閱了陣列之後,陳克在何足道、楊寶貴等人的陪同下登了檢閱台。他站在陳克面前舉手敬禮,接着大聲說道:“陳克主席,現在可以開始行軍檢閱了麽?”
“開始。”陳克朗聲答道。
随着命令,部隊各方陣一個個開始組隊jing神抖擻的通過檢閱台。
檢閱結束之後,陳克召集了一團的軍事會議,“這次楊團長親自探路,實在是辛苦了。”陳克笑道。
聽了這話,楊寶貴心裏頭熱乎乎的。爲了掌握更加翔實的情報,楊寶貴和參謀長等人組成了小分隊,親自把陸路走了一遍。沿途都是平原地區,往來倒也方便。即便是這樣不太詳細的探路,楊寶貴也覺得心裏頭踏實不少。地圖再詳盡也比不這麽親自走一趟。陳克先确定這樣的辛勞,不僅是楊寶貴,同行的同志們也都很是受鼓舞。
楊寶貴問道:“行軍路線敵人不多,部隊應該可以順利抵達徐州。我隻想問守徐州要守多久,希望軍委能夠給個準信。”
“這種事情得看王士珍和段祺瑞的反應才行,距離就這麽三四百裏地,跑得快五六天就到了。軍委不認爲會引發滿清的連鎖進攻。關鍵看北洋軍到底選擇哪條道路。到時候北洋軍走投無路,肯定是要玩命的。”
“陳主席,那我們幹脆就在宿州攔住段祺瑞好了。”楊寶貴最擔心的是自己沒仗打,這場戰役既然是陳克親自指揮,他很懷疑北洋軍根本就沒有能力逃出根據地。宿州在徐州南方,距離根據地更近,如果想在戰後有效影響徐州,占據宿州勢在必行。
“如果能不讓北洋軍禍害根據地,我還是不想讓北洋軍禍害的。但是部隊在野戰中和北洋對戰,我覺得損失會太大。我們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陳克非常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先把段祺瑞拖垮拖瘦,然後一舉殲滅。在北洋軍還有餘力的時候打仗,我們吃虧。”
“與敵在何處相遇,就在何處擊破之。若是不遇敵,那就直插匪軍老巢鳳台。”這是段祺瑞與王士珍制定的方略。段祺瑞自己就是安徽人,祖籍六安,他的祖父段佩字韫山早年曾與劉銘傳販過私鹽、辦過團練,鎮壓撚軍有功,官淮軍統領,領兵在外。當地土豪劉楠、劉樞橫行鄉裏,段佩仗義誅殺,遂結下仇怨。段祺瑞的父親段從文在家務農,以租地耕種爲生,169年初,段從文爲避劉姓土豪報複舉家搬遷到壽州炎劉廟。雖然一年後段家就遷到了合肥去了。但是年幼的段祺瑞依稀還能記得壽州的山峰。壽州距離鳳台縣根據地不過三十裏,段祺瑞不不僅僅是期待着通過戰争消滅亂黨陳克,段祺瑞對于打回一度居住過的老家同樣有着足夠的熱情。
從地圖看,鳳台縣在徐州南邊稍微靠西的位置。進入十月份之後,天氣晴朗,北洋軍分成兩個集團,王士珍在前,段祺瑞的第三鎮反倒在後方,江蘇畢竟是王士珍的地盤,他作爲先導反而更有效率些。這一路倒也很是順暢,兩軍在宿州稍作停頓休整,段祺瑞就打起了頭陣,第三鎮作爲先導繼續南下,直奔懷遠而去。懷遠已經落入人民黨手中,段祺瑞與王士珍都認爲那裏很可能将是第一個戰場。
越接近懷遠縣城,周圍的景se就變的越異常起來。段祺瑞雖然是安徽人,他在北方的時間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他在安徽的時間。在記憶中的安徽,田地是散落的,但是根據地進入段祺瑞視線的土地依着地形有所變化,但是土地卻連成大塊。在田地之間很明顯有尚未完工的工程,看樣子很像是水利工程。卻分成一段一段的,段祺瑞一時想不明白,中間的落差到底怎麽解決。
這些疑問都隻是小問題,王士珍向段祺瑞詳細講過人民黨在匪區推行的“新政”。清廷還在争吵的“立憲”,在匪區不僅沒有争吵,各地都選出了自己的“人民的代表”,組建起了地方zheng fu。當然,在推行“憲政”之前,人民黨已經把勢力範圍内的圍子統統攻破,這些“人民的代表”中泥腿子數量很大,都是堅定的從匪人員。想到袁世凱袁大人努力設計的“憲政”居然以這樣的模式在安徽率先實現,段祺瑞心裏頭有種莫名的感受。
關于匪區的土改,段祺瑞同樣知道很多,對人民黨的匪衆親自興修水利一事,段祺瑞是嗤之以鼻的。一群有今天沒明天的土匪,就算是搞起了一些水利建設,也不過是裝模作樣的騙騙百姓而已。直到親自看到這些農田,見到尚未完成但是規模甚大的水利工程,段祺瑞才明白自己錯了。這些匪衆并非敷衍了事,他們是真的在搞建設。
随着行軍,段祺瑞親眼看到這種大規模的土地并非一處兩處,而是不斷出現。大片田地中間的間隔也都是些不适合的土地,這面也沒空着,竹林,樹林大片大片的覆蓋着這些不适合耕種的土地。段祺瑞甚至看到了很多桑樹,盡管都是小樹,但是小樹總會長大,人民黨不僅重農,還重桑蠶。他們還真的把匪區當成自己的地盤了。
農田的景se不錯,田裏面卻沒有農民。更沒有百姓夾道歡迎“王師”的景象。看得越多,段祺瑞的臉se就越難看。百姓們躲兵災并不稀奇,躲得如此幹幹淨淨的倒是罕見。大部隊行軍畢竟是罕見的事情,就段祺瑞的經驗,不管田裏頭如何的人煙稀少,但是總會有看熱鬧的。這行軍已經兩天,竟然沒有看到看熱鬧的百姓。這就未免太令人擔心。
探馬騎兵在懷遠縣與北洋第三鎮長長的大部隊之間往來奔馳,兩名探馬趕到了段祺瑞的中軍。“禀報段統制,孫統帶已經奪下了懷遠縣城。”
“懷遠縣城裏頭有多少匪軍?”段祺瑞追問道。
兩名探馬神se有些異樣,他們頓了頓才答道:“縣城裏頭沒有匪衆,縣城城門大開。孫統帶是直接進了縣城的。”
盡管孫永勝讓這兩位探馬給自己說些好話,不過段祺瑞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探馬最終還是實話實說。
對于輕易的占據了匪區的縣城,跟在段祺瑞身邊的北洋軍軍官們都是喜笑顔開,段祺瑞則是冷着臉說道:“知道了,去。”
看着探馬們風馳電掣而去,已經有軍官靠來,“段統制,現在匪衆是不敢應戰……”
正說話間,空曠的田野突然就響起了槍聲。不止是一個地方,七八個地方同時響起的槍聲讓北洋軍的大部隊瞬間就混亂起來。沒有遇襲的部隊還在繼續前進,而遇襲的部隊中因爲出現的傷亡,隊列頃刻就混亂起來。身邊的戰發出慘叫聲倒在自己肩頭的時候,旁邊的北洋軍士兵第一感覺就是恐慌與畏懼。襲擊者使用的是快槍,片刻間彈倉裏頭的五法子彈都被打了出去。在北洋軍混亂驚慌的目光中,有人看到在she擊冒出的幾縷硝煙處有那麽些身影一閃,然後就再也看不到别的動靜。
“列隊,列隊!”北洋軍的低級軍官們立刻喊道。這些都是相當合格的北洋軍軍官,遇襲直接導緻了北洋行軍大隊開始混亂,若是不能短時間内恢複秩序,對于北洋軍的影響将是災難xing的。
“立刻派人追!傳令,抓住這些人重賞。”段祺瑞想都沒想就下達了命令。此時絕對不能被動挨打,這不過是軍事常識。别人已經打過來了,自己還幹看着挨打,這種事情在以“勇氣勝”的北洋軍裏頭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很快就有小部隊越衆而出,向着開槍的地方沖去。“抓住這些匪兵重賞!”沖出去的隊伍裏頭,軍官們高聲喊道。這重賞的呼喊聲頃刻間壓倒了北洋軍心頭遇襲的恐慌,不少部隊的士兵已經用熱切的目光看向自己部隊的軍官,希望這等好事能夠落到自己頭。
仿佛是要給北洋軍指引一樣,好幾處地方都看到了深藍的軍服的身影。那些人背着槍,也不知道怎麽跑到那個位置的,反正那些身影以熟練的動作躍入了各地尚沒有完工的溝渠裏頭,然後消失在北洋軍的視野裏頭。頃刻間就有十幾支北洋軍小部隊出了行列,向着襲擊者的方向追去。
秋天的平原是一片空曠,襲擊者們jing心挑選了撤退路線,他們充分利用地勢以及尚未完成的水利設施避開了北洋軍的視線。但是原野可沒有連綿不斷的這種隐蔽處,跑遠之後,這些人的身影終于完全暴露出來。他們狂奔的身影被尾随而來北洋軍看得清清楚楚。追擊的北洋軍的低級指揮官二話不說,立刻讓手下的小部隊列隊she擊。不過這距離未免太遠,而敵人也未免太過于狡猾,他們根本不按照直線跑,逃命的時候跑的雖快,卻總是斜着奔行。讓槍口瞄準難度頗大。北洋軍的幾輪she擊就沒有打中任何一個敵人。那些人仿佛沒有聽見she擊聲一樣,繼續玩命逃跑。眼見着就脫離了步槍的she程之外。
“追!”北洋軍官們下達了命令。大部隊自然不可能分成幾路追擊這寥寥無幾的敵人。總數有四百左右的北洋軍脫離了大隊,分成七隊追了過去。
北洋軍素來訓練刻苦,不過逃跑的敵人好像更是刻苦。就見他們一個個身手矯健,跑起來根本就不帶停的。這是北洋軍進入根據地後的第一仗,出擊的北洋軍哪裏肯讓他們逃脫,隻要能活捉或者打死這些人,那首功妥妥的落到自己頭,賞錢自然少不了。由于敵人都在she程之外,北洋軍也不再開槍,他們悶着頭也是一路猛追。
“段統制,要不要臨時紮營?”新軍參謀靠來問道。方才有些部隊追出去了,有些部隊追了一下卻沒能追下去。原本整齊的行軍隊伍已經有了混亂。
“有多少兄弟受傷了?”段祺瑞問道。
“這個,尚在詳查。”
“暫時整隊,趕緊把受傷的人數算出來。”段祺瑞冷着臉答道。他萬萬沒想到,第一戰居然是這樣開打的,段祺瑞見過不少土匪,那些人都是靠了人多壯膽,即便是“偷襲”,出動的數量也頗大。北洋軍行軍是頗爲小心的,兩邊都派出了探哨。可陳克手下的匪衆竟然以三四個人爲一組,七組人同時發動襲擊,這種戰術是段祺瑞從來沒有見過的。想來這些襲擊的匪衆定然是陳克手下jing銳的敢死之士。若是不能把這些人幹掉,北洋行軍的時候時刻都要擔心來自兩邊的襲擊,這還怎麽行軍呢?
很快,北洋的隊伍已經恢複了秩序,傷亡統計結果也出來了。聽到死十八人,傷五十二人的結果。段祺瑞和聚集在他周圍的軍官們臉se變得極爲難看。一瞪眼的功夫,就是七十人的傷亡,若是這麽下去,這仗還怎麽打?
“追擊的部隊怎麽樣了?”段祺瑞惡狠狠的問道。
仿佛是要告訴告知段祺瑞追擊部隊的下場,行軍參謀沒有回答,北洋軍追擊的方向遠遠的傳來了幾聲沉悶的爆炸聲。接着密集的槍聲猛烈的打破了空曠田野中的靜寂。北洋軍的追兵看來是遇到了埋伏。
當北洋分成大隊開始出擊,大隊人馬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到了七處戰場之後,他們看到的是極爲血腥的場面。要麽是地有着地雷爆炸後形成的大坑,以爆炸點爲中心,散落着完整或者不完整的北洋軍死者與傷者。或者是一地的死屍,在死屍堆裏頭偶爾有幾個傷兵正在哭嚎呻吟着。除了這些之外,北洋軍的武器一件都看不到,詢問幸存的傷者,他們呻吟着告訴趕來的北洋軍,從埋伏地點沖出了很多匪兵,也不管北洋傷兵的死活,他們奪了武器就跑。
與匪軍的第一戰,北洋就傷亡了近五百人。在北洋軍的曆史這是頭一次。敵人是出動了大部隊的,可這些部隊是一擊得手之後立刻逃竄。除了滿地的腳印之外,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第三鎮一萬兩千人,人數是極多的。不過這一萬兩千人放到廣闊的原野根本就不算什麽。
極目四望,原野仿佛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而北洋軍仿佛是一小捧沙粒。面對這樣遼闊的土地,從軍官到士兵,幾乎每一個北洋軍官兵心中都生出了畏懼。<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