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緊張的區委記,陳克笑道:“嶽明傑同志,我首先要糾正一件事,你的這個說法不科學。”
被陳克批評爲不科學,嶽明傑的臉色變得蒼白了不少。人民黨向來主張“科學”,這批評可是非常嚴厲的。
陳克并沒有生氣,他依然帶着笑容問道:“首先,你的工作有沒有做好,評價的标準是你是否按照預先制定的計劃完成了工作。就這次選舉來說,你們是否向每個符合選舉條件的人民宣傳到位了。是否向大家解釋清楚選舉到的意義何在,爲何什麽要選舉。嶽明傑同志,你可以就這個問題回答我麽?”
“這個……”嶽明傑一時答不來,他扪心自問,還是做到了這些的。即便是那些要求重新選舉的百姓,也都是接受過選舉宣傳的。不過嶽明傑自己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工作,既然百姓們的反應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嶽明傑也不敢說自己做得好。
“陳主席,我肯定有沒有做好的地方。”嶽明傑最後不得不選擇了含糊的說法。
“什麽地方沒做好呢?”陳克接着問道。
“……”嶽明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沒做好,他想說話,有說不出話。
陳克看着嶽明傑這樣子,他實在是很同情這個同志,如果是那種完全爲了自己利益考慮的人,現在肯定已經圍繞着是否按照計劃執行來推卸責任,或者尋找理由。嶽明傑的表現卻是對最終的結果感到無法自圓其說。陳克對此實在是感到遺憾,他不得不說道:“嶽明傑同志,我問你,你是否按照這次的工作安排嚴格執行了?”
下了好大的決心,嶽明傑才擠出一句話,“我的确是按照工作安排執行了。”
“那你是否把選舉的規則,被選舉人何時開始報名,何時結束都說清楚了?”
“陳主席,我都說清楚了。”嶽明傑對這件工作的執行很有信心。實際他一開始與提出意見的百姓們讨論此事的時候,專門提及此事。百姓們也承認嶽明傑的确說過,但是他們堅決要求重新追加被選舉人。
陳克沉下了臉,“那麽,我現在要問你,你有沒有實事求是的向我彙報工作?你來就說你工作沒做好,你的意思是要我根據黨組織的原則與紀律來處罰你麽?”
嶽明傑這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他的臉色更加難看。看着陳克陰沉的臉,嶽明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道:“陳主席,我做錯了。”
“那下一次呢,你彙報時候要怎麽做?”陳克接着問。
嶽明傑沒想到陳克這麽輕易的就放過了自己,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錯了陳克的想法。不過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沒有别的說法,嶽明傑低聲說道:“下一次,我一定會把具體情況先說清楚。而且也不會再這麽胡說八道了。”
“聲音大點,我聽不到。”陳克大聲說道。
嶽明傑振作了一下精神,直起腰版大聲說道:“陳主席,我下次彙報的時候一定會把具體情況先說清楚。再不會像這麽胡說八道了。”
陳克點點頭,“好。你現在繼續給我彙報工作。”
嶽明傑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整個事情的發生情況,以及區委與群衆調解無果的事情彙報了一番。區委裏頭的想法分爲兩種,一種是同意群衆的要求,延長選舉時間,讓自願報名的群衆參加選舉。另一種則是認爲不能開這個先例,如果這麽幹起來,以後的選舉中百姓們要求和這次一樣重新選舉怎麽辦?持兩種态度的同志各有各的道理,嶽明傑覺得自己實在是拿不定主意。他不得不跑來找陳克。
陳克沒有直接回答,他問道:“嶽明傑同志,你自己的意見是什麽?”
嶽明傑看陳克真的沒有追究責任的想法,他心裏頭也恢複了平靜,說話也更加流暢起來,“我的意見是這次可以重新補選,下不爲例。但是有同志提出這麽做不公平,如果要補選,那就幹脆重選。我覺得重選耽誤時間,而且如果重選後大家還是不滿意,那就絕對不能再重選了。而且根據章程,每次選舉都需要半個月的準備時間,一旦重選就要耽誤半個月。我實在是擔心重選的話會影響整個選舉工作的進度。嶽張集村沒有選出的話,整個區也得往後延續。而且這種事情一旦流傳開來,我怕其他地方的百姓也會要求重選。陳主席,我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陳克微微點點頭,嶽明傑的擔心并不是沒道理。其實陳克自己聽到嶽明傑介紹情況之後,他一開始倒也是覺得補選不錯,而後又覺得重選也可以。但是真的想到了是否會影響整個地方選舉工作的時候,陳克對嶽張集區委記嶽明傑的評價高了很多。身爲區長,能從整個選舉工作的角度考慮問題,這份素質可是相當高啊。
想到這裏,陳克答道:“嶽張集就重新選舉,既然是突發情況,那就把準備時間從半個月改成三天。其他地方如果有群衆要求重選,那不是你們的責任。第一次選舉,群衆有這種參與熱情是件好事。你一定要說清楚,下不爲例。第一次選舉大家沒經驗,有些改變能理解。下一次大家一定要按照選舉制度來參選,絕不接受這種事後重選的情況。”
明傑如釋重負的答道,“陳主席,您還有什麽要交待的麽?”
“沒有了,你趕緊回去布置工作。”陳克說道。
嶽明傑離開之後,陳克早把自己老婆懷孕的事情給抛在了腦後。這次選舉工作是大事,不僅僅是要确定新政府的法統,而且這次地方選舉之後就是人民代表選舉,人民代表的大會的召開可不是讓一群人來開開會聯歡一下,包括地方财政制度的制定,各種财政公示制度的制定。還有審計預算制度的制定,陳克可不是毛爺爺,毛爺爺掌權的時候雖然黨内派系山頭很多,好歹已經有了周總理這些人傑一起工作。陳克自己一面要作爲黨的領袖執掌意識形态問題,還得承擔起政府的營運工作。這些内部問題不說,還有外部的戰争問題。陳克還需要掌管第二次反圍剿戰争的策劃,如果這些工作完成之後,天知道會發生什麽。往後的日子,陳克很懷疑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去休息,更别說陪懷孕的妻子何穎了。
這是不是穿越者們必須面臨的一個挑戰呢?陳克閉着眼睛想。陳克的成功完全是建立在對社會發展的認識水平,他能夠照搬後世極爲成熟的一套體制與方法來營運根據地。以前陳克也曾經嘲笑過“王八之氣”,作爲新時代普遍的“反權威”的青年,陳克不認爲有什麽王霸之氣。現在陳克回想起當年毛爺爺在井岡山時代,那時候毛爺爺能夠輕松的說服好多桀骜不馴的人才,讓這些人聽命于根據地。其實那不會是什麽王霸之氣,而是毛爺爺能夠拿出行之有效解決問題的辦法。能夠讓那些人理解社會現狀,理解一個更強有力的政府該怎麽營運,該怎麽解決問題。爲了能夠生存發展,那些人其實心裏頭都不服氣毛爺爺,卻不能不跟随他。
毛爺爺靠的是無與倫比的天分,陳克靠的是曆史積累的見識。現在也真不好說,誰更先進些。毛爺爺那時代,下頭的同志可以放手工作,你幹不好就可以随時升遷或者免職。如果問題惡劣,可以立刻殺頭。陳克現在搞起的革命,若是也開始殺頭,且不說陳克自己沒有這個決斷力,至少陳克還不習慣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而且下頭的同志們能否接受這種嚴厲的管理模式,這也是個問題。
抛開這些令人煩惱的事情,陳克又考慮一件更令人煩惱的事情。人民黨不可能始終在“低級理論”基礎運行。共産主義與社會主義的全套理論還是要拿出來的,還得很快拿出來。這個以反對剝削的基本觀點的理論一旦拿出來,宣傳出去。陳克能夠想象到會有什麽結果,對這套理論真正理解的人可以說寥寥無幾。或許有些激進者會口頭利用這些理論給自己的行爲正名,但是接近百分之一百的中國剝削階級與剝削階級的附庸們會對這套理論,以及對以這套理論指導行動的人民黨恨之入骨,那時候可真的是“普天之下盡爲仇雠”的局面。陳克知道這種結果的必然性,但是陳克發覺自己還沒有做好接受這種結果的心理準備。
想到這裏,陳克起身打開櫃子,從裏頭拿出一個很大的盒子。這裏頭都是陳克對理論化提出社會主義理念撰寫的文稿。一冊冊的稿都是陳克自己靠手寫出來的,百萬字的東西在陳克看來隻是一少部分原始内容,他還需要抽出大量時間撰寫新内容,再對其進行修改整理。看時間的話,沒有兩年時間,也未必會有什麽真正結果。
“我居然會小看理論家,那時候真的年輕啊。”陳克苦笑着在心裏頭說道。
正考慮着是不是要再寫一會兒,警衛員帶着情報部的機要員進了辦公室。機要員拿着一很厚的文件袋,“陳主席,這是最新從北京傳遞來的情報。”
陳克剛起了寫東西的心情,現在不得不放棄對理論的構架,他接過文件帶,讓機要員出去之後,他收起了理論文稿,然後開始閱讀北京情報站方面傳遞來的文件。
滿清的反應之慢,陳克一直覺得很奇葩。他原本以爲滿清進攻根據地的部隊現在怎麽也該快到了。陳克甚至考慮過,人民代表的大會的第一項決議就是發布“解放戰争令”,可是滿清的動作之慢根本無法配合根據地的辦事效率。前些日子的情報中現實,即便是面對人民黨這樣的強勢力量,連同盟會的代表都來了根據地,但是滿清朝廷内部的那些大員們依舊是“狗改不了吃屎。”全部精力都用在内讧。這雖然對根據地是好事,可是陳克原本還想借用滿清行動強化内部宣傳效果的想法卻一一落空。
這些情報裏頭有兩大來源,一部分是人民黨建立的情報網收集到的基本消息,一部分是投靠了人民黨的北京官員提供的消息。官員們提供的消息裏頭提供了内部官場鬥争情況,圍繞着北洋新軍的指揮權問題,滿清内部爆發了大規模的内鬥。陳克其實不相信那些所謂的“投誠官員”,他把人民黨情報網收集到的情報與官員提供的情報對照了一下,發現雙方都确定北洋新軍現在沒有出動的迹象。陳克姑且相信“投誠官員”提供的消息是真的。
這些消息的确是真的,袁世凱建立的北洋新軍對于袁世凱的忠誠心遠比對滿清來的要高。維系北洋新軍存在的原因就是“錢”,滿清的财政中很大一部分用來建新軍養新軍。對于新軍下來說,他們覺得從袁世凱大人手裏拿錢,比從滿清手裏拿錢來的開心。雖然袁世凱已經有了失勢的迹象,不過這反倒讓新軍下覺得滿清朝廷不是個東西,竟然要整袁大人。孫永勝就是這樣的一個中級軍官的代表。
孫永勝在第三鎮馬營官居統帶,按照北洋軍的編制,他指揮09名官兵。第三鎮是段祺瑞的老部隊,孫永勝自然是袁世凱與段祺瑞的絕對支持者。因爲支持袁世凱,孫永勝的大舅哥是北洋派裏頭一名叫何汝明的官員。按照親戚關系來說,安徽亂黨的頭子陳克見了孫永勝也得叫一句“姨夫”。對陳克這個“外甥女婿”,孫永勝一點都沒有香火之情,他對身爲亂黨首領的陳克是很有點些想“食肉寝皮”的打算。
對于知道些“内情”的北洋軍中級軍官來說,他們認爲如果不是陳克這個亂黨造反,袁大人也不會被打擊的這麽慘。袁大人宅心仁厚的爲陳克說媒,反倒被陳克牽連。這些中級官員心中滿滿的都是敵意。當然,孫永勝雖然現在還沒有被陳克株連的迹象,不過他自己覺得周圍的同袍們看自己的眼光很不對,有些不識相的家夥甚至用陳克這個“外甥女婿”打趣孫永勝。讓這位“統帶”大人心裏頭很是惱火。
因爲這些原因,這些日子以來,孫永勝對自己的夫人何倩也是愛理不理,态度惡劣。何倩能理解孫永勝的想法,她自己也謹小慎微,不願意再起端倪。所以當何倩晚突然主動與孫永勝說話,孫永勝覺得有些意外。
“永勝,聽說這次出兵的事情,段大人很有可能帶兵?”何倩問。她說的段大人是指段祺瑞。
段祺瑞爲安徽省六安縣太平集今六安市金安區三十鋪鎮太平村人。165年3月6日清同治四年二月初九日生于六安縣太平集迤北三裏祖居,祖父段佩字韫山早年曾與劉銘傳販過私鹽、辦過團練,鎮壓撚軍有功,官淮軍統領,領兵在外,父段從文在家務農,以租地耕種爲生,母親範氏。
169年初,段從文爲避劉姓土豪報複土豪劉楠、劉樞橫行鄉裏,段佩仗義誅殺,遂結下仇怨,舉家搬遷到壽州炎劉廟。170年,段佩回鄉探親,決定遷至合肥城西橋大陶崗今肥西縣三十崗鄉陶崗村農村定居,購置了百餘畝田地。172年,祖父段佩時任銘軍直屬馬隊三營統領,段祺瑞随到江蘇宿遷兵營裏,到附近私塾讀。179年4月22日光緒五年閏三月初二日,祖父段佩以功累保提督銜記名總兵、勵勇巴圖魯,授榮祿大夫、振威将軍去世,段祺瑞哭護靈柩歸葬合肥城西鄉大陶崗,從此家道中落,到侯大衛村續讀了一年私塾後辍學。
因爲段祺瑞是安徽人,所以這次讓他帶兵的呼聲很高。
“大概是。”孫永勝答道。
“永勝,你能否稱病一段。”何倩說道。
“什麽?”孫永勝覺得何倩是不是犯病了,孫永勝自己沒病沒災的,爲何要稱病?
“如果這次朝廷出兵安徽,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了。”何倩神色小心謹慎,但是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小心謹慎”。
“爲什麽?”孫永勝覺得很不解。
“你也知道我家與陳克打過交道,我見過那個人,他不好對付。”何倩說道。何倩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但論見識的話,孫永勝其實遠不如何倩。她并不是現在才想勸孫永勝,眼見着出兵的事情雖然紛擾,不過這種紛擾意味着朝廷是肯定要出兵的。她也沒有過早的說及此事,等到距離出兵時間近了,何倩才開始勸說孫永勝。
孫永勝其實并不讨厭何倩,夫妻婚後生活也算可以。他隻是因爲近期的事情不得不做出些姿态而已,何倩的話讓孫永勝不高興,但孫永勝還算和氣的說道:“一群亂匪,對付安徽與湖北新軍還行,遇到我們北洋新軍,絕對不堪一擊。”<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