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柏文蔚隻好來充當這個“要價”的角色。他與嚴複是熟人,而且資曆也夠,無論如何陳克都會給他些面子。如果是嶽王會别的同志來幹這件事,隻怕立刻就會和人民黨鬧翻。
然而人民黨行事極爲古怪,攻破了新軍軍營完全占領安慶之後,人民黨當天就開始準備撤離,其速度之快令人震驚。柏文蔚正領着人接收安徽新軍的俘虜,等他得知人民黨開始撤退的消息。人民黨的輕傷員以及一部分戰利品都給送上了安慶碼頭的船上。
“請問陳克先生在哪裏?”柏文蔚已經不知第幾次拽住身穿人民黨軍服的人詢問。得到的回答統統是“不知道。”三個字。人民黨已經設置了路障,除了城西之外,嶽王會的人根本進不了其他地區。
“對了!藩庫!”等柏文蔚想起這個重要的目标,卻也已經無可奈何。但是他也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隻見人民黨的戰士整齊列隊,滿大街的搜索彈殼。很多街區搜索完之後,路障就拆除了。天知道人民黨要沒用彈殼做啥。
“彈殼,金屬物品,能收集多少就收集多少。趕緊運走。對了,那個天主教堂重點給我拆。不用怕人說咱們搶,洋教的财産都是非法的。誰敢來阻擋,那個人就可以當作反革命當場槍斃。”陳克急急忙忙的分配着任務。
一聽說拆教堂,柴慶國立刻興高采烈的自告奮勇,“我去,我去,我帶人去。”
“柴旅長你給我記住,我們是要東西,不是讓你去殺人的。能不殺就不殺。”陳克叮囑道。
“放心,看着洋鬼子哭天抹淚的,必殺他們開心多了。”柴慶國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洋鬼子要是不識相,陳主席,我可就不客氣了。”
“行,你自己看着辦。”陳克說道。
等柴慶國歡天喜地的出去了,陳克轉過頭對剛回來的章瑜和蒲觀水下達了命令,“章瑜同志,蒲觀水同志,傷員要運走,大部隊走陸路回根據地,帶着傷員很不方便。要快!一定要快!咱們把傷員和物資運出安慶這個是非之地後,就可以從容策劃。但是船隊如果現在不走,晚了就走不了了。船隊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是!”章瑜和蒲觀水兩眼通紅的答道。
“馬上去辦!”陳克命令道。他的眼睛就看着依舊清澈。但是沒人會指責陳克,大家都知道陳克其實睡的比别人少得多。
章瑜和蒲觀水一出去,陳克立刻扭頭對嚴複說道:“嚴複先生,咱們去安慶内軍械所看看,什麽能立刻運走的,馬上就運。另外,軍械所的工人技師,咱們得想辦法弄走。”
看着陳克如此興奮,嚴複不禁莞爾。安慶之戰的順利程度也遠在嚴複想象之外。他突然問道:“陳主席,你是準備怎麽處置安慶?”
“嚴複先生,讓嶽王會和光複會自己看着辦。反正光複會拿到了池州,他們也不吃虧。”
“陳主席,你這不是讓他們往火坑裏跳麽?”嚴複本來就不是個革命黨,對于身爲革命黨的嶽王會和光複會也沒多大好感。所以他的語氣倒是很平和。
陳克笑道:“他們自己願意,我又不硬逼着他們這麽幹。若是想跑路,他們現在就能跑。”
嚴複對陳克的戰略觀其實是很佩服的,打安慶之前,他根本沒想到這樣行險的千裏奔襲居然能實現。所以現在心情也是極好。“這等事交給朝廷去煩惱。我們趕緊回根據地是要緊。不過文青,你幹過機械麽?看你頗爲懂行。”
“我從小就是從機械廠長大的。後來也學過一點機械制造什麽的。”陳克忍不住說漏了嘴。
嚴複不是那種喜歡八卦的人,聽了這話他反倒是很高興。“那正好,我們好好商量一下該運什麽回去。”
給安慶來一個大搬家是不現實的,人民黨時間不多,所以選擇的餘地就更小了。成套的設備隻能挑方便運輸的,好在安慶倒也不缺勞力。人民黨自己運的同時,也征發了民夫。到了2月2日傍晚,船隊滿載着傷員和物資順流而下。
而在2月2日晚上,人民黨對安慶城來了一次大抓捕。抓捕對象是安慶内軍械所的全體人員。那夜狗在叫,男人在哀嚎,女人在哭泣。人民黨的士兵們破門而入,用槍逼着安慶内軍械所的技術人員簽署了一份《勞動合同》,這些人必須爲人民黨工作一年。不願意還是不願意,強行按了手印之後,這些人的家屬得到了預支的一年工資。攻下了安慶藩庫之後,人民黨根本不缺錢。
另一個搶人的目标則是秋瑾辦的安慶女學。安慶這地方文風很盛,在女學上學的不僅僅是城裏人,城外的開明讀書人家族的女孩子很多在這裏讀書。女學風評很好,加上恩銘爲了推行新政,更是大力宣傳。在學校的宿舍住宿的女學生也有一百多人。根據地需要老師,爲了普及義務教育,女娃娃也要上學,所以女老師數量奇缺。陳克爲此專門制定了一個作戰計劃。
女學的校長是秋瑾,以秋瑾的性子,當她的面搶人那可是要鬧出人命的。爲此陳克刻意玩了一個小花招,他把秋瑾給請來指揮部,假惺惺的安排了衛兵守衛女子中學。等秋瑾一走,守衛部隊立刻進去抓人。爲了防止女學生們在尖叫,士兵們統統把女學生堵了嘴,捆了雙手,套上麻袋。柴慶國的馬隊已經在門外等候,這些女學生們被扔上馬背。連帶着被抓走的安慶内機械所的工人和技師,大部隊撤出了安慶城。
陳克是最後離開的,他回頭看了看這座長江上重要的城市,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警衛員好奇的問道:“主席爲何發笑?”
“沒什麽,隻是笑笑而已。”陳克敷衍道,其實他發笑的原因很簡單,陳克萬萬沒想到他居然也幹起了搶男霸女的營生。
嶽王會的人不敢和人民黨玩夜戰,昨天晚上的攻城戰裏頭人民黨表現出的強悍戰鬥力讓他們頗爲忌憚。雖然他們對人民黨禍害安慶的舉動十分憤慨,不過憤慨歸憤慨,等他們天亮時候準備去找人民黨評理,卻發現人民黨已經走的幹幹淨淨。懷着極度疑惑把安慶城搜索了一番,嶽王會的人才真的确信,安慶城已經落入了他們的手中。
一定要說的話,陳克已經非常厚道了。藩庫裏頭至少給嶽王會剩下了四分之一的庫銀。大炮也剩了一半。甚至連機槍也給留了兩挺。軍火庫裏頭的軍火也給留了四分之一。柏文蔚原本以爲人民黨會把所有東西都給搬走,看到人民黨居然留下這麽多東西,他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又派人查了人民黨昨天晚上的“惡行”,“受害者”也不到二百人而已,而且被綁走的技術人員家屬也承認,人民黨先支付了工錢。這些“受害者”家裏人以爲人民黨和嶽王會的人是一夥的,他們哀求嶽王會的人先讓家裏人回家。幹活他們肯定會給嶽王會的人幹,可總不能弄到抓人的地步?
調查結果讓嶽王會的人覺得很不可思議。而完全奪取安慶城的偉大勝利立刻就占據了嶽王會的主要注意力。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嶽王會的主要幹部立刻就召開會議,讨論如何建立革命政權,進一步推翻滿清,建立新中國的宏圖大業上了。至于那不到二百人的損失,在這些人看來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唯一出離憤怒的人則是秋瑾,陳克請她吃飯的時候,在酒裏頭下了藥。秋瑾睡到第而天下午才醒,等她發現自己女學的學生全部失蹤的時候,還以爲是别的什麽勢力幹的壞事。直到2月4日,她才确定,幹這壞事的人居然是她很青睐的陳克。這種被背叛的感覺讓這位剛強而且感性的女革命者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安慶和池州被革命黨嶽王會與光複會奪走的消息不胫而走,到了1907年2月5日,武漢和南京都得到了消息。2月6日,北京和上海得到了消息。2月8日,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長江沿岸的各個城市。到了2月10日,消息傳到了日本。在日本的同盟會立刻是歡聲雷動。嶽王會已經加入了同盟會,這些同志們已經占據了安慶這等大城,看來革命成功是指日可待了。同盟會立刻向各處發電報,送消息,而且組織了回國的隊伍,準備去參加這場以安慶爲中心的革命。
一時間,長江流域各種稀奇古怪的消息四處流竄,各種不負責任的謠言成了茶餘飯後的主要議題。革命軍占領的城市從安慶和池州,擴展到了武漢與南京,有人信誓旦旦的說看到了革命軍打着白旗,穿着白盔白甲,手執狼牙棒,戴了崇祯爺的孝,向着上海殺來,向着杭州殺來,向着鎮江殺來,向着紹興殺來。總之,這大清的江山就要覆滅了。
但是這都僅僅是謠傳而已,各地除了城門緊閉嚴防死守之外,一切都沒有變化。安慶和池州的革命黨人陷入了組建新政府的困境,無論他們怎麽樣的給自己的同志冠上各種十分革命和十分威武的頭銜,或者大談在革命成功前制定的種種計劃。他們都不能不面對人手不足,組織不力的窘境。
而滿清的勢力面對安慶革命黨“叛亂成功”,首先想到的就是穩固自己的地盤,維持自己的秩序。搜捕本地革命黨。完全沒有奪回安慶的打算。
于是,革命黨人預期的一呼百應遍地烽火的局面沒有發生,革命黨也好,滿清也好,雙方就這樣幹瞪眼看着對方,随着新年來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春節上。想象中的激烈革命戰争并沒有爆發。局面竟然就這樣平靜下來了。
1907年2月12日是除夕,也就是在這天,人民黨的大部隊終于抵達了瓦埠湖。乘上了前來迎接的船隊。大年初二,部隊順利回到了根據地。這次安慶戰役結束了。
新開始(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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