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诩吓了一跳,立馬跪地叫道:“陛下,臣下冤枉,冤枉啊!請陛下明鑒,臣斷斷不敢有絲毫欺君之舉啊!”
“冤枉!?”劉協不屑輕笑,道:“朕果真冤枉你乎?你說袁紹替朕守漢室北門,然其轄下各州郡地越來越多,可其賦稅卻越來越少,爲何?你說曹操袁術之流都是肱骨大臣,可朕卻看到,他們一個個擁兵自重,全然未将朕之生死放在心上,他們眼裏可還有朕?如此之臣,也算肱骨大臣?你還敢說你未欺君罔上?”
賈诩沒有想到,這個平時優柔寡斷,見識短淺的漢帝,如今居然變得英明神武起來了,結果給他挖了好大一坑讓他傻傻的就往裏跳!讓他全然沒有往日裏那種飄然從容的風範,真是一着不慎,馬失前蹄啊!
賈诩無奈,隻好叫道:“臣下時才胡言,請陛下恕罪,臣願将功補過!”
劉協揮了揮手,讓徐晃放開他,道:“公明,且去帳外看着,不得任何人接近,包括皇後!”
“諾!”
徐晃帶着左右退出帳外後,劉協便對賈诩道:“賈愛卿請平身,起身說話!”
“謝陛下!”賈诩暗呼了口氣,從地上爬起,暗忖:不能再拿他當可欺小兒了,不知真的是否赤帝重臨,若是的話,那可就要小心說話了!
沉思了下,賈诩再次搭手打揖,躬身道:“陛下,李郭二人性情反複,此次讓陛下東歸,時間一長,必定心生悔意,屆時必然引兵前來。依臣之見,陛下當棄左右諸臣,輕車前行!”
劉協點了下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賈诩看到劉協這模樣,心下又是暗驚,難道他自己也想到了?
“而且,陛下若不想再過如同在李郭二人手中這般生活的話,就不能去任何一個諸侯州郡内!以臣觀之,天下諸侯,莫不都想着挾陛下這天子,以令其餘諸侯!陛下手中雖有不少忠臣,然大多爲文臣,且見識亦淺!武将甚少,即便是有,那也都是私心極重之人,此等人,隻能同富貴,無法共甘苦,大難臨頭之時,必然各自飛奔!”
劉協依然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看得賈诩這老毒士暗暗稱奇,暗忖: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居然還能如此沉得住氣!難道如今的聖上,真的變得英明神武起來了?
“那依賈愛卿之見,這天下,又有何處可以讓朕容身呢?”劉協微笑看着賈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看得賈诩又是一陣不解,暗忖:難道他已經想到去處了?
想了想,賈诩便笑道:“陛下如此放松,想來是已經想到去處了,那臣下就不好再班門弄斧爾!”
劉協笑着指了指自己眼前案上的棉帛,笑道:“朕之想法,已在此帛之中,然朕想聽聽賈愛卿之言,看是否與朕不謀而合,如何?賈愛卿可願一試?”
賈诩表情不變,但心下則是已經将信将疑起來,暗忖:不明白啊不明白!難道所謂的‘赤帝’,真的存在?
“以臣下之見,陛下不妨轉道西蜀!”
“哦?說說看,爲何要去西蜀,而非荊州?”劉協來興趣了。
要知道,他是因爲有了後世的龐大信息量,思來想去,最終才決定去川蜀之地,并以此爲根基之地的,可是賈诩這老毒士,居然僅憑如今這樣的局面,就想到了,兩人的智商,高下立判。
“荊州與西蜀,都由漢室宗親鎮守,按理說,陛下去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可行的。然西蜀與荊襄,卻是有着本質的區别,一者荊襄乃四戰之地,左右腹背皆會受敵,西蜀卻不同,北有漢中扼關中門戶,西有群山屏護,東臨荊襄,進可攻,退可守。唯有南面南蠻之地不穩,但若穩定南蠻,西蜀便依然是那沃土千裏的天府之國。且西蜀亦是高祖龍興之地,陛下去此處,自是比去荊州要好得多!”賈诩分析道。
劉協輕笑道:“賈愛卿何不說更重要的那點呢?”
聽到劉協說出這句話,賈诩再不敢有絲毫輕視的想法了!可想了想,他還是裝傻充愣道:“請陛下明示,臣愚鈍,一時還未想到!”
劉協哪有不知這賈毒士在考他的道理。不過既然這老毒士想考他,他也不介意露上兩手。
于是他便笑道:“西蜀如今的掌權者,乃劉璋劉季玉,此人性格懦弱,與朕以往一樣,皆爲毫無主見,優柔寡斷之輩,實不足成大事,朕若前往,掌之不難!然荊襄則不同,州牧劉表劉景升,對朕這個被董賊所立的皇帝亦不甚贊同,他又如何能讓朕前往他的荊州,奪他之地?不知賈愛卿,以爲然否?”
賈诩吧啧了下雙唇,躬身道:“陛下聖明!”
劉協笑道:“既然愛卿說朕聖明,不知卿可願舍那李郭二賊而去,來助朕這聖明之君一臂之力?”
聽到劉協這自賣自誇的話,賈诩不由覺得好笑,但卻沒有什麽猶豫便答應了。
事實上,在劉協看來,賈诩本就是那種随遇而安,誰強倒向誰的牆頭草類人物,‘忠臣不事二主’這樣的古闆思想對于他而言,簡直就是狗屁!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換主子跟換衣服一樣,換了一茬又一茬了!
不過有一點讓劉協比較放心的是,這個家夥雖然不是死忠之人,但是卻絕對不會出賣舊主以求榮華。這也是爲何他換主子如此勤快,可卻依然有人敢用他的原因。
劉協點頭道:“如此甚好!愛卿可先行前去西蜀,爲朕先做好駕臨川蜀的一應準備,以待時機!”
“小臣遵命!”頓了下,他又問;“不知陛下打算如何逃過李郭二賊的耳目?”
“文和可有妙計?”劉協笑問,用表字稱呼,以示親密。
“陛下可以分兵前往,先将一應大臣推出去,而後率一二百輕騎離開,先往東去,再南下,接着由荊襄前往川蜀。一路上,陛下可以混入一些商隊,與商隊一起前往的話,會更安全一些。”
“一二百輕騎,目标太大了,朕打算隻帶一二十騎便可!”劉協呵呵笑道。
賈诩沒有想到,以前那個膽小懦弱的漢帝,如今膽子居然變得如此肥壯。隻帶一二十人便敢上路,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在路上碰到賊人強盜,結果就那麽死在路上麽?
揮退賈诩,讓他拿着手令去伏完那裏領上黃金十镒後,前往川蜀。
雖然劉協的日子過得比較慘,手頭不是那麽寬裕,但百多兩黃金,還是拿得出來的。
一镒黃金按二十四兩算,十镒便是兩百四十兩,也就十五斤黃金而已。這點錢,對于要去西蜀安排一些事情的話,其實也不算多。至于怎麽安排,就由賈诩自己全權負責了,劉協不想多問。
一者他不太懂,二者,他這也算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縱使最後賈诩騙他,也不過是損失十镒金而已。他不會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賈诩的身上。
賈诩走後,劉協便讓人将一衆文武全都召至帳下。劉協坐主位,一衆文武分立左右,人數多達數十人。
文官爲首的是伏完、楊彪、趙溫等人,武将爲首的有楊定、楊奉、董承等人。但這其中卻是派系林立,連劉協這個政治菜鳥都看得出來。
徐晃帶着幾個小校站在他的身後,一手扶着宣花大斧,一手按劍,目露精光,掃視着帳内所有文武百官。充分負起了他這個中/央警/衛團團才的一應職責。
對于劉協挖牆腳之事,楊奉雖然心有不滿,但卻沒什麽可說的,畢竟劉協是漢帝,想要一個武力高強的親衛随護左右,他們能說什麽?隻是可惜了徐晃這個勇武的手下,就這麽離開了。
劉協清了下喉嚨,道:“今日将衆愛卿喚來,乃是有要事相商,伏愛卿,你來替朕與衆位分說!”
伏完朝劉協躬了下身,然後轉向衆臣,道:“陛下覺得,咱們此時東遷,行走速度實在過慢,若是李郭二賊心生悔意,再度領兵追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于是便着令老夫想個解決的法子。老夫思來想去,便想到了分兵前往之法……”伏完說着,将劉協吩咐他的方法說了出來,末了道:“衆位覺得此法如何?”
結果文官們還沒開始叫,武将中的楊定便叫了起來,“陛下,此法萬萬不可!咱們兵力本來就少,若再分兵而行,豈不是自行削弱戰力乎?李郭二賊黨羽雖有心挾陛下西還,但臣等願以死相拼,定保陛下安全東歸!”
楊定所說,其實并不無道理。隻是劉協心裏明白,此次他是不能真個東歸的,一旦東歸,那就全完了!
而曆史上,劉協東歸,本身倒是安全的很,可是這一路東來,一衆文武,從之前的浩浩蕩蕩,到最後的不到百人,可見這一路上,死傷何其慘重?雖然劉協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可他在乎自己的将來啊!
楊彪也道:“楊将軍所言有理,如今李郭二人已答應我等東歸,張票騎也随軍護行,相信不會有什麽問題!”
伏完哧笑道:“李郭二人反複無常,爾等并非沒有領教過,就在前幾日,諸位将軍還與其部下血戰過,爾等就敢斷定他們不會再生阻止陛下東歸之心乎?陛下此舉,亦是爲衆位着想啊!試想,李郭二人若再反悔,再次率軍追殺而來的話,咱們這些将士又能血戰多久?即便勝了,那也是慘勝!可如若兵敗的話,爾等以及爾等家人又如何能夠逃脫西涼鐵騎的追殺?西涼軍的軍紀如何,爾等不知嗎?”
看到下面依然還在你來我往的扯皮,劉協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這樣的集團,不倒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