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甯的突然到來,打破了沈彌十幾年來的平靜,本來他的心已經随着他的名字死了,也準備就這樣碌碌無爲的過完殘生。
但是,甘甯的到來,以及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顆巨大的石塊,壓在了他的胸口,落入他的心湖,激起了層層的浪花,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這一夜,甘甯睡的很沉,鼾聲如雷,可沈彌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深埋在心底的雄心壯志,也随着甘甯的一席話徹底的被激了起來。
第二天早晨,甘甯醒來的時候,沈彌已經炖好了一鍋肉湯,肉香四溢,彌漫着整個草屋。
沈彌見甘甯睜開了眼睛,便呵呵笑道:“醒來了?快趁熱喝吧,喝完之後,我和你一起去僰道縣。”
昨晚是甘甯這一陣子睡的最舒服的一覺,一覺醒來,隻覺得前些日子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他舒展了一下筋骨,一個鹞子翻身,便站了起來,然後走到沈彌的對面,席地而坐,圍坐在篝火邊上。
此時,沈彌已經盛好了一碗肉湯,直接遞給了甘甯。
甘甯也不客氣,接過肉湯,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卻因爲肉湯太燙,又不得不把肉湯放在了一旁,等稍微涼了一些再喝。
沈彌突然張嘴說道:“昨天晚上你說的話,我考慮了一個晚上……”
甘甯皺了一下眉頭,望着沈彌鐵青的臉龐,隻見他目光閃躲,似乎明白了什麽,便緩緩的說道:“人各有志,我不勉強。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突然,沈彌擡起頭。正面面對着甘甯,猙獰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龇牙道:“我覺得你說的話很對,我不應該就這樣把自己的下半生荒廢在這裏,我願意投到你的部下,再争取一番功名。”
甘甯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二遍,我知道你剛才聽到了,我是認真的。不是戲言。”沈彌道。
甘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個箭步便跳了過去,直接撲向了沈彌,高興的一把将沈彌撲倒在地上,緊緊的抱着,興高采烈的。
用過早飯後,沈彌便收拾了一番,背上弓箭,原本挂在牆壁上的那把鏽迹斑斑的鐵刀,也不知道何時已經被他磨的锃光瓦亮的。但刀口上的幾個豁口,卻變得更加明顯了。
沈彌的這把鐵刀的刀鞘早已經丢失多年,他用麻布将鐵刀給包裹了起來。隻露出刀柄的部位,并在鐵刀的兩側栓了一條麻繩,也背在了背上,而他本人更是穿着一身勁裝,看上去十分的幹練。
“走吧!”沈彌收拾完畢,便沖甘甯笑了笑。
甘甯見沈彌重新煥出了新的生命力,也是開心不已,便和沈彌一起肩并着肩,出了草屋。很快離開了村莊,朝着僰道縣城而去。
僰道縣城裏。吳懿正在縣衙的大廳裏面坐着,而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則攤着好幾張書信,其中兩封是戰報,一封是斥候送來的關于南中的情報,還有一封則是黃權派人送來的私信。
這四封書信,每一封都足以讓吳懿愁眉苦臉,兩封戰報都是在述說着川軍的慘敗,巴郡已經被漢軍攻占,老将嚴顔自殺身亡,而張飛所率領的軍隊,也在漢軍的猛攻之下,節節敗退,最後不得不退守劍閣。
而原本在南中造反的雍闿、高定、朱褒等人忽然被人全部殺了,如今南中已經成爲了夷人的天下,其領孟獲更是集結了二十萬大軍,枕戈待旦,随時都有可能率軍北上,攻擊成都。
黃權的來信,也讓吳懿心神不甯,這是一封唆使吳懿率兵公開反叛張飛的密信,寫這封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益州别駕黃權。
黃權在信中提到,他已經聯合了蜀中諸多舊臣,秘密将劉璋接到了成都,王累、張松等人舊臣都已經聯合起來了,整個蜀郡,乃至廣漢郡的雒城、梓潼、新都、綿竹、什邡、涪縣等,隻要是劍閣以西的郡縣,都紛紛響應了黃權的号召,再次奉劉璋爲主,正式向漢稱臣。
也可以說,張飛的大勢已去,已經完全被孤立起來了,劉璋的舊部重新複辟,隻等待着吳懿、吳班兄弟的消息。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煩心事都集中在了這一天的時間裏,讓吳懿看完之後,心情一次比一次的沉重。尤其是當吳懿看完最後一封黃權的來信時,心情算是跌落到了谷底。
按理說,以吳懿和劉璋的關系,以及在蜀中的威望,在看到黃權的這封書信後,理應高興才是。
可是卻不知道爲什麽,吳懿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這幾個月來,蜀中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先是張飛占領了蜀中,接着南中造反,漢軍展開了入蜀之戰,然後是孟獲取代了雍闿占據南中,再然後劉璋複辟,而且劉璋複辟并不是想繼續占有蜀中,而是要投降漢軍。
既然如此,反正都是要投降漢軍,那吳懿幹什麽非要和劉璋一起投降?自己投降漢軍的話,不是也一樣嗎?
所以,吳懿的心情十分沉重,一時之間,難以做出決定。
就在吳懿猶豫不決之時,吳懿的一名親兵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進入大廳,便立刻沖吳懿拜道:“啓禀将軍,剛剛斥候來報,說城外現了南中造反的夷人的身影,距離縣城隻有五十裏……”
不等親兵把話說完,吳懿便急忙問道:“等了那麽久,終于等來了。一共來了多少人?”
“斥候說,數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來的絕對不下萬人!”親兵回答道。
吳懿道:“不論用什麽方法,也要探知這波夷人到底來了多少,我要知道确切的人數!”
“喏!”
這個親兵走後不久,吳懿便立刻沖門外站着的衛兵吼道:“傳令下去,軍司馬以上的官員全部到大廳裏來,并且擂響戰鼓,集結大軍,所有軍隊都到城牆上嚴陣以待。”
“喏!”
吳懿是川中宿将,雖然沒有讀過多少兵法書,但卻是那種很會打仗的人,而且治軍嚴謹,将士歸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将才。
僰道縣的縣城雖然較小,但是卻還能容下三萬軍隊,吳懿率領大軍初到此地時,便知道僰道縣以後必然會成爲和南中反賊交戰的戰場,所以他大軍一到,便立刻下令驅散了城中百姓,隻留下軍隊駐守此地。
除此之外,吳懿一邊操練士兵,一邊加強城防。僰道縣的縣城坐落在兩座高山之間,要想去南中,必須穿城而過,而且這裏也是唯一的一條道路,所以僰道縣的防禦,就至關重要了。
僰道縣的縣城若從空中鳥瞰,則像極了一個葫蘆,入口小,但一旦進入城裏,卻讓人豁然開朗,不過再向前走上一段距離,就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像是一個橫卧着的阿拉伯數字8的形狀。
雖然說僰道縣易守難攻,但是這座城卻并非真的無堅不摧的,要知道,縣城兩側的高山可是沒有防禦的,而偏偏夷人都是登山的能手,即便是再怎麽陡峭的懸崖,隻要有夷人的地方,就能被其所征服。
一旦夷人占據了縣城兩側的高山,居高臨下,便可以将城中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而且吳懿更害怕夷人翻越過這兩座高山,從背後突然冒出來,如果再聯合正面攻擊的夷人,以及兩側高山上的夷人一起夾攻僰道縣城的話,即便僰道縣的縣城城防再怎麽堅固,也無法抵擋住夷人四面夾擊。
所以,吳懿對守住僰道縣城,看的很重要。不管蜀地最終會淪爲誰的統治之下,他都不能讓夷人從這裏進入蜀地,他就算是死,也要扼守住這裏,将夷人徹底的困在南中。
縣衙的大廳裏,吳懿聚集了部下所有的軍司馬,所有人都到齊了,吳懿沒有任何寒暄,直接了當的告訴他們,南中的叛軍來了,批叛軍便是萬人以上的夷人,距離縣城大約隻有三四十裏。
這一刻,吳懿和衆位将士已經等待的很久了,他們也早知道會有和夷人交戰的那麽一天的。所以,當将士們聽到夷人到來的消息時,并不感到驚訝。
吳懿銳利的目光掃視過在座的每一個軍司馬,朗聲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兩個月來,我們駐守此地也訓練了不少時間了,不管來了多少叛軍,我們都要擋住他們,隻要擋住了他們,才能保證整個益州的安全,否則的話,益州的百姓,便會遭受極大的災難。一切都按照原計劃行事,各部立刻下去準備,沒有我的命令,在交戰時,任何臨陣脫逃者,定斬不饒!”
吳懿的話铿锵有力,所有的軍司馬回答的也都十分幹脆利落,他們很快便離開了大廳,各自朝着軍營而去,去集結自己的軍隊,每個軍隊都該幹什麽,他們這兩個月來,早已經爛熟于心。
兩個月前,吳懿就已經對自己部下的三萬軍隊開始了模拟訓練,模拟遭遇叛軍來攻打的快反應,以及各個部隊的分布情況,以及應變能力。不得不說的是,吳懿很有先見之明,随着他的一聲令下,三萬大軍迅散開,每個軍司馬帶着一支隊伍開始逐漸的忙碌了起來,有的來到了城頭進行防禦,有的則出城上了兩側的高山上,有的則出城去了更遠的地方埋伏,一切都是那麽的井然有序,而與叛軍的一場大戰也将一觸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