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沮授的一聲怒吼,在場的人都啞口無言,臉上也都露出了愧疚之色。
沮授畢竟還是軍師,享受專權專斷的權力,一向不參與黨争的他,也深得袁紹信任,與田豐一起成爲了袁紹的左膀右臂。
本來,自古長幼有序,立嗣之事,根本不用那麽麻煩,肯定是袁紹長子袁譚繼位。
但是,袁尚文武雙全,又深得袁紹喜愛,更有審配、逄紀等人暗中輔佐,而審配、逄紀一向與郭圖、辛評不和,一旦袁譚當了主公,審配、逄紀的情況就可想而知。
所以,審配、逄紀便主動投靠到袁尚的門下,爲其策劃奪嫡之路,并且大肆在關鍵位置安插親信,更主動拉攏軍中将領。
可以說,在冀州境内,袁尚一黨,占據了軍政的一半,其餘一半當中,有像沮授、田豐、許攸、荀谌這樣的中立派,而隸屬于袁譚一黨的人,隻占了其中的三成而已,除了他是長子之外,其餘都無從和袁尚相抗衡。所以,袁尚接替父業的呼聲是最高的,也已經是大勢所趨了。
袁譚雖然軍功赫赫,但在政界卻不得人心,單從他攻打青州時,一怒之下進而屠城,激起了青州民變一事來看,袁譚似乎還不具備一個做主公的能力,至少,袁譚沒有想過屠城之後會造成的影響。
袁紹的三個兒子當中,第二個兒子袁熙一向與世無争,對接掌父業也沒有興趣,所以,争權奪利的事情,就落在了袁譚和袁尚的身上。
沮授一直在邺城爲官,雖然不參與黨争,但這些事情卻瞞不過他,當初隻因爲袁紹尚在壯年,即便是兩黨再怎麽争權奪利,也不會觸及他的利益,畢竟袁紹不死,他們再怎麽争奪,也沒有用。
可是現在,袁紹已經駕鶴西去,誰來接掌袁紹所創下的基業,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國不可一曰無君,袁紹雖然不是皇帝,卻也是一方諸侯,雄踞河北的霸主,如今他死了,他的基業,必須要有人來繼承。
沮授想了片刻,這才說道:“立嗣之事,事關整體大局,豈可如此草率?待給主公守孝期滿之後,再提及此事!兩天後,請在邺城校尉以上級别的軍官,縣令以上的官員,全部到議事大廳裏,集體商議立嗣之事。我做爲主公任命的左軍師,理當挑起這個重擔!”
話音一落,在場的人都是一番面面相觑,大家各懷鬼胎,都在暗自猜測,一向與世無争的沮授,爲何突然要挑起這個重擔?
可是,誰也不敢違拗沮授的意思,即便是袁譚、袁尚兩個人,現階段對沮授也都是俯首帖耳。
因爲,沮授手中有半塊兵符,又有專權專斷的權力,袁紹在世時,将自己的兵符一分爲二,自己留了一塊,卻将另外一塊給了沮授,讓沮授和他一起掌管軍隊,見兵符就等同于見到袁紹自己,任何人都不得違拗,違令者斬!
袁紹死在戰場上,屍體也被張彥的軍隊帶走,兵符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張彥的手中,那麽剩下的那一塊兵符,就成爲了調動河北所有大軍的唯一信物。
而此時,沮授也深知自己肩膀上的責任重大,袁紹死後,河北的局勢都由他一手艹縱,這才得以穩定,不至于發生動蕩。
袁紹在世時,沮授不願意過多的幹涉軍政,隻是在大的方針上給袁紹出出主意,一切決定權都在袁紹手中。因爲,他知道袁紹是個外寬内忌的人,自己若是表現的極爲強勢,那麽他也活不了這麽長時間。
如今袁紹不在了,袁紹的這一片基業,必須由他來扛起,他絕對不希望看到袁紹的兒子爲了争權奪利而自相殘殺,最後導緻整個河北的内讧。那樣的話,張彥就會乘虛而入,袁氏很難再在河北立足,甚至會被張彥徹底消滅,更别說什麽報仇雪恨了。
守孝,應該是兒子們的事情,沮授将衆人驅走,隻留下袁譚、袁尚二人跪在靈堂前面,更派人前去幽州通知袁熙,讓他回到邺城守孝。
衆人逐一離去,沮授将袁譚、袁尚叫到身邊,先是看了看他們兩個人一番,這才開口說道:“我現在問兩位公子一個問題,還請兩位公子想好了之後再回答我。”
袁譚道:“軍師,你有什麽問題,就盡管問吧。”
袁尚也急忙說道:“對啊軍師,你就問吧。”
沮授沉默了片刻,一番若有所思的樣子,片刻之後,這才問道:“如果你們其中一人當了主公,你們将如何治理河北,又将如何爲老主公報仇?”
袁譚聽完之後,剛想張嘴,卻被沮授搶先一步,面色陰沉的望着袁譚,厲聲道:“别急着說話,想好了再回答我的問題!我給二位公子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後,你們再逐一回答我的問題!”
袁譚于是閉上了嘴巴,皺着眉頭,心中暗叫道:“這有什麽好想的,當然是招募兵勇,訓練軍隊,然後再找張彥報仇了!”
袁尚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對于沮授的問題,他開始開動腦筋,把自己假設成爲一個主公,該如何治理河北,又該如何爲父報仇。
沮授站在一旁,仔細的觀察着袁譚和袁尚,他見袁譚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而袁尚則陷入了深思當中,已經看出了這兩個人的區别。至于兩個人回答的是否是他們所聽到的答案,那就另當别論了。
一炷香後,沮授開口問道:“你們誰先回答?”
袁譚當仁不讓,當即說道:“我若是當了主公,肯定要先招兵買馬,然後訓練軍隊,争取盡快與張彥決戰,爲父報仇。”
沮授聽後,沒有任何表情,當即轉身對袁尚道:“三公子,你呢?”
“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我軍新敗,士氣低迷,而我父親又慘死在張彥手中,将士們都人心浮動,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安穩局勢才對。以我軍目前的兵力來看,自保絕不是問題,所以,不用那麽急着招兵買馬,擴張軍備,應該想法設法讓百姓過上穩定的曰子,數年之後,再視局勢而定,擴軍不遲。”袁尚回答道。
沮授聽後,還是沒有一點觀點,然後辭别袁譚、袁尚二人,徑直出了靈堂。
沮授走了,但是對于袁譚、袁尚二人的回答,心裏已經有了譜,兩個人确實是兩個不同類型的人,袁譚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隻适合率軍打仗,卻不适合當主公。相較之下,他更喜歡袁尚的回答,袁尚溫文爾雅,對事情的理解遠遠超乎他的想象,袁尚的答案,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兩個人居然不謀而合。
可是,沮授卻很爲難,不管他讓人來繼承袁紹的位置,勢必都會得罪另外一方,而上位的那一個人,又怎會放過對方?
關于立嗣這件事,沮授真的要好好的考慮考慮,千萬不能草率,也不能沖動,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既能立嗣,又不至于讓袁氏兄弟之間手足相殘。
沮授回到家中,屁股還沒有坐熱,門童就來禀報,說審配、逄紀二人前來拜會。
不消多問,沮授就知道審配、逄紀二人的來意,定然是前來勸說自己,讓他傾向于袁尚。
沮授讓人将審配、逄紀二人迎入府中,在大廳裏迎接了他們,一番寒暄之後,審配、逄紀二人直奔主題,一邊說袁譚的壞話,一邊說袁尚的好處,并且希望沮授能夠慎重的爲袁氏江山考慮。
沮授敷衍了審配、逄紀二人幾句,沒有給出準确的回答,隻是說到了那天再說,他現在沒有考慮那麽多。
審配、逄紀二人離開之後,郭圖、辛評又前來拜會,沮授照樣将郭圖、辛評迎入了府中,一番寒暄後,郭圖、辛評也是直奔主題,說審配、逄紀二人大肆任命親信,蠱惑袁尚,居心叵測,另外又說袁譚是長子嫡孫,軍功赫赫,應該成爲嗣子。
沮授沒有和郭圖、辛評說太多的話,隻是随口敷衍了幾句,便将其打發走了。
立嗣之事,事關重大,沮授也不敢輕率決定,自己也是一番苦惱,不僅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道:“要是元皓在側,那該有多好啊,那我們還能商議商議……”
“父親!”
突然,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讓沮授的心裏一驚,這聲音,是兒子沮鹄的。
沮鹄被張彥俘虜的消息,早已經傳入了他的耳朵裏,當他知道這一個消息時,自己還傷心了一陣子,但是爲了大局着想,他并沒有派兵去救援沮鹄,畢竟戰場上生死有命,沮鹄是生是死,都隻能看他的造化了。
此時,沮鹄突然歸來,讓沮授十分的詫異,他急忙跑了出去,果然看見滿臉風塵的兒子沮鹄,一時間,難以控制住激動的情緒,熱淚盈眶。
“父親,孩兒不孝,孩兒在外面讓父親擔心了。”沮鹄直接跪倒在沮授的面前,也是熱淚盈眶。
沮授擦拭了一下眼淚,輕輕的在沮鹄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