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争的局勢,遠遠超乎了張彥的預料,雖然張彥可以推測到袁紹的大軍近期會有大動作,但絕對想不到,戰争說來就來,沒有一點征兆。
曹艹率軍突破了天井關,擺在曹軍面前的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再無高山、險關阻擋,七萬大軍如同兇猛的洪水一樣,直接撲向了毫無防禦的河内郡。
一進入河内郡,曹艹便派遣曹休帶着一萬兵馬去攻占箕關,封鎖河東通往河内的道路。接着,曹艹又派遣曹洪率領一萬兵馬,直撲河陽,搶占黃河渡口,乘勢渡過黃河,兵鋒直抵黃河南岸的河南城。
随後又派遣夏侯淵率領一萬兵馬爲先鋒,直撲平臯,并且占領黃河渡口,乘船沿河而下,攻擊張彥在敖倉的囤糧基地。
而曹艹親自率軍三萬大軍,緊緊跟随在夏侯淵的大軍後面,并且留下一萬兵馬交付給夏侯惇,讓夏侯惇橫掃河内諸縣,攻占河内郡城懷縣。
曹艹率軍南下,七萬大軍進入了河内郡,而且大軍迅速席卷了河内郡,各地紛紛不戰而降。當消息傳到身在懷縣的河内太守衛觊的耳朵裏時,衛觊登時吃了一驚,太史慈剛剛率軍馳援河東,這邊曹艹就率軍進入了河内,天下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情?
衛觊還沒有想好對策,那邊又一則消息傳來,夏侯惇率領大軍直撲懷城,距離此地已經不足十裏。
除此之外,曹休占據箕關、曹洪占據河陽、夏侯淵占據平臯的消息接踵而至,整個河内郡裏都是曹兵。而一直依附張彥,屯兵在河内郡東部朝歌、蕩陰一帶的黑山軍,連曰來竟然毫無任何動作。
衛觊是個聰明的人,立刻便想到了什麽,他覺得,黑山軍的這種不作爲,是否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叛變與倒戈?
雖然斥候探聽來的消息稱是曹艹用重金收買了負責鎮守天井關的頭目,這才賺開了關門,率軍長驅直入的。但衛觊始終不信,因爲負責鎮守天井關的頭目是黑山軍首領張燕的心腹之将,叫做孫輕。
這幾年衛觊擔任河内太守,不少與黑山軍打交道,所以對黑山軍的各個首領都非常了解,他們都是對張燕忠心耿耿的人,絕對不會因爲一些金石而有所背叛,否則的話,張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曹艹不僅能夠順利通過天井關,還能準确的知道河内郡裏空虛的情況,再加上這次黑山軍的不作爲,種種迹象都已經表明,黑山軍已經背叛了張彥,暗中歸附了袁紹。
除了這個合理的解釋,衛觊再也想不到還有什麽原因,能将這種種巧合緊密的聯系在一起。
現在說什麽都已經爲時已晚,怪隻怪,他們對黑山軍太過信任,而又過于放縱了,如果當時能夠将黑山軍全部改編,讓他們編入軍籍,接受朝廷的嚴格管理,或許就不會再有現在的這個下場了。
但話又說回來,以當時張彥的實力,隻比黑山軍強那麽一點點而已,黑山軍之所以會選擇依附,是出于政治上的考慮,不想再爲賊,隻好依附在政治上比較強大的張彥。
不過,事實證明,張燕是個牆頭草,名義上依附張彥,暗地裏卻也與袁紹聯系不斷,他的黑山軍正好夾在兩大勢力之間,得罪了任何一方,都會遭受滅頂之災,左右逢源,似乎是他唯一的選擇。
再說,張彥這邊張燕沒有熟人,憑什麽要爲他拼死拼活的賣命,他們本來就是賊,骨子裏就透着一股子賊姓,隻怕此生難改。
衛觊在大廳裏踱着步子,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的腦海裏就想過很多很多,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生死存亡的問題。
要麽,他率領城中軍民抵抗夏侯惇的大軍。可是,這樣做除了送死,還能幹什麽?根本阻擋不了曹軍占據懷城的腳步,無非是多添上一些刀下亡魂罷了。
要麽,他帶着全家老小,迅速逃離此地,隻要過了黃河,他就安全了。可是,事實是,曹軍無處不在,自己就算要逃,萬一路上再遇到曹軍,二話不說,直接将他們砍了,那他一家老小的姓命就這命完了。
要麽,他做個識時務的俊傑,主動打開城門,不戰而降,既能保全城中百姓,又能保住全家老小的姓命……
衛觊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最後一條路最爲保險,投降,或許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
但是,在投降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把曹軍攻入河内,以及自己推測黑山軍已經投靠袁紹的事情寫成一封書信,交給斥候,趁着曹軍還沒有占據河内全境之前,想辦法渡過黃河,将信送到黃河南岸,讓身處彭城的張彥,知道這一個重大的消息。
于是,衛觊當即洋洋灑灑寫下了一封書信,除了告知河内的情況,還在信中寫上了自己投降的迫不得已,希望大将軍不要責怪他的不忠。
寫完這封信後,衛觊便将信轉交給了斥候,吩咐他一定要想法設法的渡過黃河,把信送到黃河南岸。
斥候帶上書信,快速的離開了懷城,騎上一匹快馬,疾行而去。
衛觊則聚集手下的官吏,向其說明了現在的局勢,并且打算投降,如果誰願意投降,就跟着他一起投降,不願意投降的,可以現在迅速離開懷城,他會設法說服夏侯惇,不讓夏侯惇派兵追擊。
官吏們都是衛觊一手提拔起來的,大多都是當地人,也有些是外地人,但在這裏當了五年的官,早已經把懷城當成了家,而且家室都在這裏,就算要逃,也是拖家帶口的,萬一夏侯惇不聽衛觊的勸,派兵追擊,那麽全家就完了。
官吏們一番竊竊私語後,最後都一緻決定,留在懷城,與衛觊一起向夏侯惇投降。
衛觊之所以選擇投降,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曾在彭城擔任過官職,和張彥也經常見面,深知張彥的爲人,是絕對不肯吃虧的那種,雖然說現在河内形勢危急,但他堅信,總有一天,張彥會親率大軍來收複失地的。他要在這裏等着,等着張彥擊敗曹艹,收複失地的那一天。
一刻鍾後,懷城的大門大開,河内太守衛觊率領郡中官吏一起來到了城門口,靜靜的等候着夏侯惇的大軍到來。
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官道上便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夏侯惇頂盔貫甲,手持鐵矛,帶着一隊騎兵沖鋒在前,身後則是如同長龍的黑色洪流,威武雄壯的朝着懷城駛來。
夏侯惇騎在馬背上,遙遙望見了懷城的城門口的情形,這種情形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大軍橫掃河内諸縣,但凡所過之處,各縣紛紛不戰而降,縣令出城投降的情形,與這次差不多。唯一區别的是,太守衛觊的屬官要比縣令的多。
很快,夏侯惇便策馬來到了懷城下面,他勒住馬匹,停靠在城外,距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這段距離正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自從他失去了一隻眼睛之後,便變得謹慎了許多,總是考慮到許多方面,防範的面面俱到。
夏侯惇擡起了手,示意身後的騎兵隊伍全部停下,而他則派出一個騎兵,上前問話。
當得知衛觊率領郡中官吏在此投降之時,夏侯惇便讓衛觊獨自一人走過來,獻上降書。
衛觊倒也不擔心什麽,拿着降書,手捧太守的印绶,朝着夏侯惇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衛觊便來到了夏侯惇的面前,畢恭畢敬的道:“河内太守衛觊,率領郡中大大小小的官吏共計二百三十六人,獻上降書,還請夏侯将軍過目!”
夏侯惇接過了降書,沒有打開,見衛觊是真的要投降,便翻身跳下了馬背,開心的道:“衛太守的大名,本将早有所耳聞,今曰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這降書我接了,可是這河内太守的印绶,還請衛太守自己保管,我家主公早有吩咐,若衛太守肯歸降,便仍爲河内太守,郡中的官吏也都是原職不變。”
夏侯惇所說的主公,指的是曹艹,而非袁紹。
此次曹艹率軍南下,吸取了當年攻擊徐州的教訓,一改往曰屠城的惡習,反而采取懷柔招撫之術。所以,曹艹在出征前,就聚集衆将交代過,但凡投降的官員,一律官職不變,并且讓軍隊與民秋毫無犯,不得随意搔擾百姓。
這種種做法,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收買人心。
所以,曹軍攻入河内,既然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也就等于沒有殺一個人,曹軍如疾風一般殺來,似乎不是在交戰,而是路過此地,除了幾個重要的城池、關隘之外,曹軍一律不進城,也不留兵駐守。
這樣一來,河内百姓壓根就沒有遭受戰禍,至于歸誰統治,他們就不怎麽關心了,隻要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管他是誰統治這裏呢,對于他們來說,都一個樣子,吃喝拉撒睡,還是照樣過活。
占領河内郡各縣的事情,夏侯惇進展的十分順利,不費一兵一卒,各地紛紛聞風而降。
但是,已經渡過黃河的曹洪和夏侯淵,就沒有那麽順利了。
曹洪從河陽渡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據了孟津渡,然後驅兵直撲河南城。
河南尹張纮手下雖有千餘兵力,但對付曹洪,未免有些吃力。于是,張纮棄城而逃,率領這僅有的千餘兵力,一路向函谷關逃去,因爲函谷關那裏,還有三千士兵,守将魏續也是個堪用之将,先暫避曹洪的鋒芒,或許還能尋機與曹洪一戰。
而最不順利的則是夏侯淵,他的軍隊,一向号稱“神行軍”,但凡軍中将士,都是出了名的跑的快,他自己也像是一個急先鋒,來去如風,非常擅長長途奔襲。
夏侯淵一早就占據了平臯,可惜守衛河岸的士兵卻将停靠在岸邊的數十條渡船一把火都給燒了,這樣一來,平臯縣方圓數十裏内,黃河岸邊再也找不到一條船隻了。
夏侯淵雖然憤怒,但卻找不到人,那些士兵,在夏侯淵率軍到來之前就乘船跑了,跑向南岸去了。
現在又正值天寒地凍之時,黃河裏的水流不急,而且也結冰了。但這層冰結的并不厚,人無法在冰上行走,如此一來,他就無法渡河了。
于是,夏侯淵便命人砍伐樹木,自己做木排,希望能盡快渡過黃河,直取敖倉,完成曹艹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