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珪盯着無字家書看了半天,臉上稍稍有了些動容,深陷的眼眶裏,竟然泛出了淚光。
張彥很是好奇,這麽一張白紙,怎麽就能讓陳珪有如此感觸?
陳珪自覺失态,背過身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漸漸恢複了平靜,将那無字家書塞入了寬大的袖筒裏,這才轉過身子來,畢恭畢敬的對張彥道:“張大人遠道而來,老夫有失遠迎,還請張大人恕罪!”
張彥忙道:“陳老居士不必如此客套,我與元龍情同兄弟,陳老居士是元龍之父,那也就等同于我的父親一樣,晚輩這次登門拜訪,來的倉促,沒有準備禮物,還望陳老居士見諒才是,我……”
“張大人,既然你與元龍情同兄弟,那能否請張大人代爲轉交給元龍一封書信?”陳珪不等張彥把客套話說完,便打斷了張彥。
張彥點了點頭。
陳珪道:“張大人在此稍候,老夫去去便來!”
說完,陳珪轉身便走入了房間,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裏面已經多了一封書信。
陳珪将書信交到了張彥的手中,緩緩的說道:“請務必将此信交給元龍,拜托了。”
張彥接過陳珪的書信,放入了懷中,很懇切的道:“請陳老居士放心,我一定會把這封書信交給元龍的。”
“張大人,寒舍簡陋,不宜待客,加上老夫又染上了風寒,怕傳染給張大人了,還請張大人寬恕老夫接待不周之罪。”
張彥是個明白人,知道陳珪這話裏的意思,這是在下逐客令啊。他雖然有些不爽,但并未生氣,而是仍舊一副笑臉,對陳珪道:“無妨,我正好也有要事要辦,就不在此逗留了,就此告辭。”
“恕不遠送!”
陳珪拱了拱手,也不等張彥轉身離開,他竟然先轉身走進了堂屋,同時順手将房門給關上了。
張彥對于陳珪的脾氣古怪無話可說,要是換做其他人,他早就生氣了。
他又順着原路翻牆而出,雙腳剛一落地,徐盛便急忙湊了過來,忙問道:“主人,事情進展的順利嗎?”
張彥隻是一陣苦笑,卻并不回答。
徐盛也不再多問,靜靜的站在張彥的身邊。
張彥沉思了片刻,忽然拍了拍徐盛的肩膀,對徐盛說道:“走,陪我去一趟州牧府。”
“喏!”
經過一番打聽,張彥和徐盛一起來到了州牧府的門前,州牧府位于整個城池的最中央,府前更有兵丁把守,不讓任何閑雜人等靠近,戒備十分森嚴。
張彥帶着徐盛,大踏步的朝州牧府走去,剛走了兩步,便被負責守衛的兵丁攔住了。
“幹什麽的?”守兵趾高氣揚的喝問道。
“煩勞通報陶使君一聲,就說彭城相張彥前來求見!”張彥拱手道。
守兵聽到這個名字時,頓時是一陣驚詫。
張彥一戰成名,其事迹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徐州,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守兵又看了看張彥的這份打扮,不太相信的問道:“你真的是彭城相張彥?”
“瞎了你的狗眼,居然連張大人都不認識,快給我滾到一邊去!”這時,從州牧府的門口走出來了一個人,對着那個守兵便是一頓臭罵。
那守兵見這個人出現,立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連忙對張彥道:“小的有眼無珠,還請張大人恕罪!”
話音一落,守兵立刻退到了一邊,見到那個人到來,連忙畢恭畢敬的稱呼了一聲“曹将軍”。
這位“曹将軍”不是别人,正是破賊校尉曹豹。
此時曹豹穿着一身铠甲,一臉笑意的走到了張彥的面前,拱手道:“據我所知,彭城百廢待興,應該很忙才對,真沒想到,張大人會在百忙之中來到郯城……”
曹豹的話很刺耳,張彥聽了後,卻無動于衷,隻是一臉和氣的道:“如果沒有急事,我也不會來郯城,勞煩曹大人通報一聲,我要求見陶使君。”
曹豹皮笑肉不笑的道:“好說好說,有本将在這裏,我看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攔你!張大人,州牧大人正在大廳會客,你直接進去便是,本将還有要事,就此告辭!”
話音一落,也不等張彥回答,曹豹便與張彥擦肩而過。
“主人,這人是誰啊,居然這麽嚣張?”徐盛看不過去了,便小聲詢問道。
張彥淡淡一笑,答道:“一個跳梁小醜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曹豹與張彥并沒有什麽仇恨,之所以會如此,全是因爲嫉妒。彭城一戰,曹豹也出力不少,可是風頭卻被張彥搶盡了。之後,張彥又得到了不少賞賜,更加讓曹豹嫉妒了。相較之下,自己與衆多将士在彭城内拼死抵抗,竟然沒有得到陶謙的一點賞賜。
張彥帶着徐盛,大踏步的朝州牧府裏走去,守兵沒有再進行阻攔,但張彥走到州牧府的大門口時,還是讓守門的人進去通報一聲。
此時此刻,陶謙正在大廳内會客,忽聞張彥前來求見,陶謙吃了一驚,萬沒想到張彥會前來拜訪,但還是讓人把張彥領進大廳。
張彥将徐盛留在門外,自己則獨自一人走進了大廳,赫然看到偌大的大廳裏,陶謙正襟危坐,兩旁還有兩名身穿長袍的文士,三雙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他跨進大廳,畢恭畢敬的朝着陶謙拜道:“末将張彥,特來拜見陶使君。”
陶謙再次見到張彥,臉上便浮現出來了慈祥的笑容,朗聲道:“明達啊,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們徐州的名士。坐在我右手邊的是治中從事王朗王景興,坐在我左手邊的則是别駕趙昱趙子光。”
張彥分别向着王朗、趙昱拱手道:“王大人、趙大人,張某久仰大名,一直未曾得見,今曰一見,二位大人果然是非同凡響。”
王朗、趙昱都是徐州名士,也都聽的出來,張彥說的是客套話,但兩個人也都客氣的回應了一下。
一陣寒暄過後,陶謙讓張彥入座,張彥直接走到了王朗的身邊坐下,剛一落座,便聽陶謙問道:“明達啊,你突然來到郯城,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張彥道:“陶使君聰慧,末将佩服的五體投地。末将來到郯城,确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等張彥把話說完,陶謙便打斷了張彥的話,問道:“是不是爲了錢、糧的事情?”
“陶使君真神人也,末将尚未說出口,陶使君竟然已經猜到了。末将來此,确實是爲了錢、糧的事情。”
陶謙幹笑了兩聲,面色變得有些陰郁了起來,想了片刻,這才說道:“明達啊,實不相瞞,這次曹艹的軍隊,不光襲擊了彭城,還襲擊了徐州多個地方,以至于難民成群,田地荒蕪,有些地方,比彭城還要嚴重許多倍,這些地方,都需要用錢。可是府庫裏的錢财已經所剩無多了……本府之前答應過你,要給你錢财和糧草,用于修建彭城,組建勁旅,本府也絕對不會食言。這樣吧,我讓人先從府庫支取五百金,你先帶回彭城應應急。另外,我再讓下邳相笮融給你調撥過去兩萬石糧草,足夠你撐到明年了。等過了這一段困難的時期,本府定然會讓人再給你送去一千金的。你覺得如何?”
這個結果,是張彥斷然沒有想到的。不過,給了總比不給強,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張彥抱拳道:“末将毫無任何怨言,一切全憑陶使君做主。”
陶謙道:“明達啊,你長途跋涉而來,想來也一定累了,我這就讓人帶你去驿站休息,明曰一早,就會有人給你送去五百金,你帶上這五百金,先行返回彭城吧。”
“喏!”
陶謙随即喚來了一個親随,讓他帶着張彥去驿站休息。
等到張彥走後,坐在那裏一直沒有說話的王朗突然開口問道:“大人這樣做,會不會有些不妥?”
陶謙道:“有什麽不妥?”
“彭城畢竟是徐州的門戶,大人卻隻給了五百金,估計連修繕城牆都不夠,屬下擔心……”
陶謙一臉氣憤的說道:“有什麽好擔心的?糜竺不是給了他五千金嗎?這些錢,足夠他修建兩三座城池了!”
王朗見陶謙一臉的怒氣,也不再談及此事了,他話鋒一轉,當即說道:“大人,那前往長安朝見天子的事情,就這樣定了,我與趙大人明曰一早便啓程,不知道大人還有什麽交待的嗎?”
陶謙還在氣頭上,當即擺了擺手。
王朗和趙昱對視了一眼,二人一起站了起來,向陶謙辭别。
兩個人一起出了大廳,王朗重重的歎了一聲氣,對趙昱說道:“張彥是員虎将,此次曹艹之所以能夠退兵,都是張彥的功勞。徐州以後要想太平,不受外敵侵擾,肯定還要依賴于他。可是,陶使君剛才那樣對張彥,實在讓我心寒……”
趙昱也是一臉的無奈。
王朗靈機一動,想出一條妙計來,當即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趙昱。
趙昱聽後,臉上一驚,忙問道:“這樣可行嗎?萬一陶使君怪罪起來……”
“我們這樣做,也是爲了徐州着想。到時候木已成舟,就算陶使君怪罪,也爲時已晚了。”
趙昱想了片刻,道:“那好吧,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
王朗重重的點了點頭,與趙昱相視而笑,莫逆于心,肩并肩的走出了州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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