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蒼穹全身充滿一股沖天怒氣。手中的長劍,如同瘋魔一般舞動,沖入妖族大軍,劍光帶着驚人的煞氣,卷起驚濤駭浪般的攻勢,朝妖族大軍傾瀉而去。
每一道恢宏劍氣落下,都有三五頭妖獸倒下。
恨,傾盡三江五海之水也無洗雪的恨意!
母親,哥哥,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在昨天傍晚,還是活生生的。
一夜之間,妖族大舉入侵,滅頂之災爆發。
此刻,母親已經被妖族撕扯成渣。
而哥哥,則被妖族咬中,出現妖化異變,被任蒼穹無奈斬殺,大義滅親。
突如其來的災難,讓任蒼穹一夜之間,失去了僅有的兩個至親之人!
而雲羅城,亦是在一夜之間,遭遇滅頂之災。人類修士與妖修之間的曆史恩怨,在這一夜之間發生了慘絕人寰的碰撞。
妖族的大軍,比那潮水還洶湧,山崩海嘯般,席卷雲羅城。雲羅城的防禦便如紙糊的一般被沖的支離破碎。
除了少數權貴強者得以逃脫之外,幾乎是全城覆滅!
人類修士,也不是沒有進行抵抗。但是,以雲羅城這點數目的人類修士,在數以百萬計的妖族大軍中,簡直如風中殘燭,一盞盞熄滅……
任蒼穹已經分明感受到,自己體内殘餘的真氣,已經所剩不多。四目望去,四周一片黑壓壓如潮水湧動的,盡是妖族的妖修。
逃,是肯定逃不了的。
任蒼穹也壓根沒有想過逃!
一個人所擁有的信仰,以及所要守護的人和物,都完全被摧毀,即便苟且偷生,又有何意義?
但是,此刻就死,任蒼穹不甘心!
尤其看着十丈外那名妖族小頭目得意大笑,手裏捧着一根殘肢在咬齧的時候,任蒼穹肝膽俱裂,腦子裏完全被憤怒的血氣充滿。
他隻有一個念頭,殺!
殺死這個撕碎母親的妖族頭目,殺死這個還在啃咬母親殘骸的妖孽!
十丈,雖然隻有短短的十丈。但這十丈,卻如隔了萬重山一般遙遠。
他每沖一步,都是如此艱難。
任蒼穹已經記不起被攻擊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身上添了多少傷口,他渾不在意。
他所要做的,就是護住要害,在完成最後一擊前,不讓自己的呼吸停止,不讓自己複仇的雙腳停下!
一步一趨,如同血人一般的任蒼穹,猶自堅定不移地朝前擠着。
那妖族頭目,大概也看出這個倔強的人類,是沖他而來的。用一種蔑視的眼神瞥了一眼,竟然打了個手勢,示意那些擋住任蒼穹前進道路的妖修退開。
“不自量力的人類,你是打算攻擊我嗎?哈哈,我就在這裏,來。在送你上路之前,我會讓你深刻體會一下你們人類到底有多弱小!”
任蒼穹的雙眼,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能支持到現在,憑借的就是最後一口怒氣,最後一腔熱血。
即便殺不死這妖族頭目,也要他放下手裏的殘骸——
那可是母親的殘骸啊!!
忽然,任蒼穹的手臂一動,劍尖一點,劍光如夢似幻,直接已經刺向那頭目的咽喉。
叮!
火星四濺,那妖族頭目的手掌,一把抓住任蒼穹的劍尖,輕蔑地搖了搖頭:“太弱了,可笑的人類。”
這等蔑視,深深刺痛了任蒼穹的神經。
右手撤劍,雙臂一振,竟然直接撲向那妖族頭目。一把纏住,張嘴就朝那妖族的喉嚨咬去。
啊!
那妖族頭目皮厚肉糙,卻也被咬得生疼!發出一陣嘶聲的咆哮,表情頓時猙獰無比。
巨大如蒲扇的大手,一把将任蒼穹抓在手上。兩隻膀子的肌肉急速地鼓脹起來,一塊一塊擴張,隻要往外輕輕,便可将任蒼穹撕成碎片。
便在此刻,那妖族頭目背後忽然一道藍光湧動,憑空一劍刺來,直取頸部。
任蒼穹餘光瞥見,劍光背後,一道麗影帶着滿身血污,沖殺而來。速度之快,竟然甩開了所有阻擋的妖修,直取妖族這個頭目。
“北宮瑤!”任蒼穹心中一動!
這北宮瑤,毫無疑問,乃是雲羅城年青一代最傑出的強者,擁有第一批撤退的資格,怎會在此?
眼看妖族大軍密密麻麻,北宮瑤在這裏出現,無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北宮瑤那清麗的臉龐,因爲長時間的厮殺,竟也有幾分戾氣。
雖然任蒼穹與北宮瑤并無多少交集。但在這電光火石,生死存亡的瞬間,兩人的心意竟然相通,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
兩人竟然都抱着玉石俱焚的決絕之意,要與這妖族頭目同歸于盡!
任蒼穹嘴角輕輕一揚,勾出一抹慘淡的苦笑。這也許是他臨死之前,唯一的一絲慰藉!
最起碼,并非每一個雲羅城的上位者,全部棄城而逃!
至少,還有北宮瑤這個例外!
這一笑之間,生死已判!
任蒼穹的全身,忽然爆開,一道沖天的綠光四射開來,任蒼穹運氣全身真氣,竟是“通天解體”!
這一切,仿佛在北宮瑤的預料之中。
那清冷的面龐,竟然露出一絲心領神會的微笑。劍光一攪,全身立刻蒙上一層淡淡的冰霜。
那冰霜急速蔓延,不多時,便将周圍十丈範圍,盡皆冰封起來。
劍身一抖,一道寒光沖天而起。
轟隆——
十丈範圍之内,一團寒冷的氣體轟然炸開!十丈範圍,盡成齑粉!
瞬息之間,兩人一妖,同歸于盡!
……
任蒼穹覺得,自己仿佛在雲端中飄蕩,又仿佛在深淵裏浮沉,總有一靈不昧,總有一股沖天的怨氣,無盡的悔意,支撐着他的靈魂碎片死死不肯飄散,不死不滅。無數個念頭,紛至沓來,如同百川灌海一般不斷重新彙聚。
遠遠的,任蒼穹仿佛看到了哥哥在遠處招手,又仿佛聽到了母親在角落裏抽泣,各種場景,似真似幻,不可名狀,無捕捉。
任蒼穹好想伸手去夠,卻總好像差那麽一點點夠着。
他也想張口去喊,但無論他撐破喉嚨,似乎總差那麽一點喊出聲來。
這時候,一個親切而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清清楚楚地響了起來。
“少爺,你怎麽了,快醒醒。青虹少爺又來鬧事了。”
任蒼穹聽到這聲音,猛然睜開眼來。眼前一張還略有些稚氣的小臉,那澄澈如泉的雙眼帶着一絲焦急,正俯身蹲在他的床前,輕晃着他的手臂,口中吹氣如蘭。
“小琪?”
任蒼穹仿佛被針紮了腳底闆似的跳了起來,眼神中透露着見了鬼一般的不可思議,茫然不解地看着小琪。
腦子仿佛被針狠狠紮了一下,嗡嗡嗡轟鳴不停。
确實是小琪,這張稚氣未脫的臉,雖然久違,但還是那麽親切。
環顧四周,周圍的環境,亦是無比熟悉。便連床榻上的被褥,都還有自己的餘溫。床榻旁邊的床櫃,還有整個屋子裏所有的擺設……
任何一個細節,無不告訴任蒼穹,這是活生生的現實世界。
可是,任蒼穹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自己不是應該與妖族頭目同歸于盡了麽?
那最後一戰的慘烈,任蒼穹哪怕經曆了時空的間隔,亦感到一陣陣心有餘悸。
那一戰,他浴血奮戰,但根本于事無補。無數妖族大軍便如潰堤潮水一般,壓根無阻擋。
他親手,一劍斬殺了即将妖化,成爲妖族傀儡的哥哥。
他親眼,看到了至親至愛的母親,被妖族大軍吞沒,撕扯成渣。
最後,他帶着屈辱和絕望,用盡最後一擊的力量,采用解體,與一名妖族的小頭目同歸于盡……
那一戰,血染山河!
那一戰,天地同悲!
那一戰,冤氣沖天!
可是,睜開眼來,自己竟然出現在這裏。
眼前這一幕,任蒼穹記憶很深刻。因爲這一幕,五年前曾經發生過!
五年前,他培育十株紫珠草失敗。而這十株紫珠草,關系着他這一脈在家族評比中的貢獻點。眼看紫珠草無成活,無力回天,任蒼穹失意之下,借酒消愁,經脈一時倒逆,導緻真氣反噬,大病一場。
這件事,任蒼穹印象很深,那幾乎是他人生走向下坡路的開始。
而現在,五年後本應該與妖族同歸于盡的他,竟然帶着記憶回到了五年前這段最艱難的歲月!
也許是陰差陽錯。他人生中兩個最艱難,怨氣最重的節點,竟然無縫對接,完美重合,引出了這段不可思議的重生!
就在任蒼穹恍恍惚惚之間,門外一個嚣張的聲音叫道:“三嬸,不是我說你。你大兒子任星河天賦平平,又不務正業;老二任蒼穹自甘堕落,喝個酒能喝得經脈倒逆。我看你們這一家子個個都是奇葩,把我三叔留下的這點臉面都丢盡了……”
這聲音一邊說,一邊朝任蒼穹房間走來,橫沖直撞,顯然是毫無顧忌。闖人私宅,如入無人之境。
接着一個婦人的聲音帶着幾分愁怨說道:“青虹,你若真念你三叔的好,就不該三天兩頭往這裏跑。月華勳章是你三叔得來的,自然該由你三叔的兒子繼承。你……”
任蒼穹聽到這婦人的聲音,原本蒼白的臉色,竟然因爲激動多了幾分紅潤,雙手竟然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娘親,這是娘親的聲音。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夢!
“三嬸,我如果不是看在三叔的面上,早就轟你們一家幾口滾出任氏家族了。你說說,你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現在除了吃白食,還能給家族做點什麽?月華勳章到時候便宜了别人,還不如給我了。落在你那倆廢物兒子手裏,不是白白糟蹋東西麽?”
“青虹,你别過去,你……”
“滾開,賤婦!有三叔的時候叫你一句三嬸。三叔沒了,你就是一個寄人籬下的賤婦!你再阻擋,信不信我抽你?”
任蒼穹的臉色,倏然變冷!
剛剛從重生驚喜中清醒過來的任蒼穹,面色頓時罩起了一層寒霜。
母親,前世他至親至愛的母親,死在妖族之手,他無能爲力。如今,一切失而複得,竟然有人如此辱罵她?
一股血氣沖他的竅裏直接沖向丹田,任蒼穹推門而出。
前一世,未能保護母親平安的内疚和悔意,在這一瞬間如山洪爆發。任蒼穹此刻充滿戾氣,竟然一種一拳打死任青虹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