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史書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阿弩缇很難心中不起波瀾,尤其是張骞的事迹,更是讓人動容。
囚困于匈奴十年之久,亦不忘國家使命,真乃是大漢風骨。
作爲一名漢家兒郎,他豈不激動!
張骞的面容并不帥氣,他騎着馬匹,身體瘦弱,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雙頰微瘦,但雙眼炯炯有神,自有一股精氣神,令人難以忽視。
張骞左手持漢節,那漢節有些破舊,若不知道含義者可能會把它僅僅當做一根破棍子,阿弩缇卻深知,那是張骞的“命根子”,也是畢生意志所凝聚,更象征着大漢。
阿弩缇緩緩擡起手,牙兵們迅速收起武器,他道:“可是大漢的使者?”
張骞有些驚訝,眼前這位少年說的卻是漢語,雖然發音有些别扭,但他确信是大漢的語言。
他望着眼前這位貴族少年,從其打扮來看,應該是大月氏貴族無疑,可是,他怎麽會說大漢話?
來的一路上,他到達過許多國家,除了匈奴和西域一些小國家,有少許人精通漢語。
但是到大宛之後,再無任何一人能習得漢語。
所以聽到熟悉的語言,張骞稍微愣了一下神,而且他感覺少年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絲激動,這讓他有些摸不到頭腦。
跟随阿弩缇的大月氏牙兵也是滿臉驚訝,他們根本聽不懂三王子說的是什麽話,是一種從來沒有聽的話,非希臘語,也非塞種語言。
張骞雙手拱起道:“漢使張骞,奉漢朝皇帝命令前來拜見大月氏國王。”
阿弩缇嘴唇翕動幾下,知道剛才自己有些激動了,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我帶你們去,跟我來吧。”
阿弩缇清涼的目光落在張骞一行人上,張骞并不是一人而來,他左邊有一位男子,緊靠着張骞,做守護的樣子,其忠心耿耿的樣子,身份呼之欲出,正是堂邑父。
堂邑父,本匈奴人氏,戰敗被俘虜後加入漢軍,陪同張骞出使西域,生死不棄,憑射技射野獸爲二人充饑,可以說,沒有他,那張骞很難鑿空西域。
瞧阿弩缇一方并沒有惡意,張骞一行人緩緩前來。
這裏正好位于康居和大月氏的邊界,正好被一道山口隔離。
張骞等人也沒預想到剛過了山口就碰上了大月氏的人。
張骞第一時間并沒有追問任何問題,反而是請阿弩缇稍等一下。
然後阿弩缇便看到張骞跳下馬,手持漢節,面向東方跪下,抽泣地說:“陛下,臣遠在萬裏之外向您禀奏,漢使團11年之後,進入了月氏國。”
說罷失聲痛哭,向大漢方向磕拜。
阿弩缇也眺望東方。
大漢,給了一個民族尊嚴。
正是一代代張骞這樣的先輩,抛頭顱灑熱血,才換來了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漢土的豪言壯志。
——————
“三王子的漢話是從哪裏習得?”
雙方結伴相走,張骞問出了自己的疑問,一旁的堂邑父也把目光投向了阿弩缇。
阿弩缇道:“吾等祖上本是祁連山人,曾經和你們打過一些交道,後來搬到了這裏,有一些老人會說一些你們的語言,機緣巧合之下我學了一些,不過可能有些不太流利。”
張骞精神一振,這是一個好消息,大月氏竟然和中原有一些淵源,雙方有過溝通合作的基礎,瞬間張骞對此行的任務期望值大大增高。
他連聲問道:“請問貴國說大漢語言的多嗎?”
阿弩缇搖搖頭道:“不多,可能超不過10人之數。”
【後面打臉了,他并不知道說中原話的比這多。】
張骞:“......”
這是一個壞消息,他心中歎了一口氣,離開的太久,已經忘了祖先根基。
“你說的不錯,但似乎不是長安官話,更不像是南方諸郡的語言,但細細辨别,還是能懂意思。”張骞勉勵道,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會說大漢話的胡人,不能打擊其自尊心。
漢語經過千年演變,文字大部分保持了原樣,但是發音有了不小變化,阿弩缇以前專門研究過一些上古發音,但畢竟是學習,肯定和張骞認知的官話有出入。
接下來的時刻,雙方并沒有過多聊天,畢竟是初次見面,沒有多麽熟悉,阿弩缇也不知說什麽是好。
騎馬奔馳,很快就能看到大月氏王庭的輪廓,雖然目前已經征服了大夏,但大月氏王庭仍在妫水北岸的大草原上,緊挨着錫爾河一側。
“請漢使在此等待片刻,我去禀告給女王。”阿弩缇下馬道,有吩咐身邊的親兵:“好好看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任何進來。”
“是,三王子。”親兵單腿跪地道。
張骞等人被安排到了一件營帳中,阿弩缇則走向中間最豪華最大的一間穹廬。
周圍的看守很嚴,哪怕是阿弩缇也得經過搜查。
張骞一行人暫時安頓下來。
“這位三王子似乎對咱們很熱情,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張骞低聲道。
“甘父,你感覺呢?”
一旁的堂邑父道:“郎将,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剛才見面的時候,他聽到咱們是來自大漢的使臣,明顯情緒有些波動,雖然後面竭力掩蓋,但仍能看出來,尤其是他會說大漢話這件事情,十分怪異。”
能夠出使的使者,哪一個不是能言善辯,察言觀色的高手,張骞和堂邑父兩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此時的阿弩缇感覺良好,絲毫不知已經引起了張骞等人的注意,阿弩缇看到張骞等人,腦海裏回想起電視劇漢武大帝和河西走廊,就不禁熱血沸騰。
“阿弩缇來了?讓他進來吧。”
在外等候片刻,帳内就傳出一道柔聲,正是大月氏女王。
大月氏還保留着一些母系社會的習俗,允許女人當國王,上一任大月氏國王剛剛去世,他的妻子成爲了新一任的女王。
“阿弩缇見過女王。”
“起來吧。”
帳内極其大,差不多有六百平方米左右,地面上鋪着來自安息的鮮豔的紅色地毯,燃燒着大夏進貢而來的異香。
大月氏女王戴着一層面紗坐在裝飾着珠寶的金色椅子上,雖是新王,但無人敢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