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郵事件發生的次日,劉璟便在濡須口公開指責兩萬曹軍破壞停戰協議,在高郵截殺漢軍糧船,殺死護船漢軍,搶劫數千石糧食,劉璟申明漢軍絕不會坐視不管,一定要讓截殺漢軍糧船的曹軍付出慘重的代價。
六萬漢軍随即兵分兩路,黃忠率三萬大軍搶先進入淮陰縣,截斷了曹軍北歸之路,而甘甯則率三萬水軍在廣陵縣靠岸,軍隊封鎖了廣陵縣,甘甯随即率兩萬大軍北上,占領高郵縣,截斷了曹軍南下之路。
于禁的兩萬曹軍被困在高郵縣和淮陰縣之間,這一帶沒有縣城和鄉裏,數百裏荒無人煙,兩萬曹軍進退兩難,很快便陷入了嚴重的生存危機,曹軍的糧食隻能支持十餘天,一旦糧盡,他們将的得不到任何補給,兩萬軍隊很快将陷入絕境。
高郵事件看似漢軍的一個陰謀,事實上,它又是漢軍東進的必然,從曹軍勢力進入江東之初,就注定了江東曹軍休想平安離開,劉璟必須要警告曹操,出兵幹涉江東一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六萬漢軍進軍廣陵、包圍曹軍之事早已傳遍了江東,震動了江東朝野,成爲家家戶戶都在談論的大事,當然,絕大部分民衆不明真相,也不願費腦去仔細推敲其中的蹊跷,他們隻關心浮在表面上的文章,紛紛咒罵曹軍攔截漢軍糧船是自尋死路,很多人更是幸災樂禍地推斷曹軍支持不了十天。
這天中午,諸葛瑾和往常一樣來到秣陵城最大的酒館章記酒樓用餐,諸葛瑾目前出任江東副都督兼左都護,是僅次于軍師張昭的軍中第二文官,在江東頗有地位。
不過諸葛瑾的心情一直郁郁不樂,一方面固然是因爲他主管江東戰船,漢軍焚盡了江東戰船,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另一方面是江東政局每況愈下,已病入骨髓,積重難返。
諸葛瑾心裏很清楚,江東要想恢複建安九年前的強盛,沒有二十年的勵精圖治,休想辦到,可愈加強大的漢國已經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了,想到江東前途黯淡,想到自己未來不明,諸葛瑾心中着實感到沉重。
和往常一樣,諸葛瑾上了二樓,在他常坐的靠窗位子坐了下來,對酒保道:“還是按老規矩吧!一壺酒,三個菜。”
“諸葛公稍坐,馬上就到!”酒保行一禮,快步離去。
諸葛瑾打量一下大堂,隻聽人聲嘈雜,賓客滿堂,酒館一樓是大堂,随意而坐,客人之間沒有什麽間隔,酒食也比較便宜。
而二樓則是中堂,用五尺高的屏風相隔,座位也可大可小,十分随意,或兩人對坐,或多人聚飲,由于屏風相隔,客人之間也自然有了一點**,至于三樓則是單間雅室了。
諸葛瑾看不見其他客人,卻能聽見客人們的談話,這時,在東南角似乎有一群人聚餐,正在熱烈的談論發生在江北的高郵事件,他們聲音很大,清清楚楚傳到了諸葛瑾耳中。
“我說這件事有點蹊跷啊!大家發現沒有,漢軍爲什麽會從中渎水運糧,而且他們運糧給誰?一般都是走長江才對,大家說是不是?”
“牛老弟就有所不知了,聽說是廣陵太守周鲂私自向漢軍借糧,漢軍糧船不敢走長江,怕被吳侯知曉,所以才輾轉走中渎水,恰好被于禁遇到,曹軍正好缺糧,他當然不會客氣。”
“你這個說法建業老少皆知,其實最不可靠,廣陵缺糧,周太守爲什麽不向吳侯要糧食?根本就說不通嘛!依我看,這裏面必有隐情,說不定是漢軍斥候假扮成商隊,被曹軍識破了,才引發了激戰。”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争論起來,諸葛瑾搖了搖頭,他實在不想聽這些荒唐的争論,這時,他隔壁卻傳來一聲冷哼,有人自言自語,“不過是劉璟的假道滅虢之計罷了,一群自以爲是的愚夫蠢人,還敢妄自談論軍國大事,江東真無人了!”
諸葛瑾深爲詫異,起身向隔壁座位望去,見隔壁坐着一名方士,看不出年紀,隻見他相貌清奇,身着一領白羽袍,手執一柄拂塵,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
諸葛瑾繞到對方座前,抱拳躬身道:“請問這位仙長貴姓?”
方士微微一笑,“諸葛居士不去給吳侯排解煩憂,卻來此處喝酒,很清閑嘛!”
“仙長認識我?”
“二十年前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諸葛瑾皺眉細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二十年前的往事,他又問:“不知仙長在何處修仙,法号如何稱呼?”
方士拂塵輕輕一甩,“我是誰并不重要,又改變不了天下之勢,諸葛居士又必須知道?”
諸葛瑾見他談吐不凡,便将自己的酒壺移到方士桌上,在他對面坐下,低聲問道:“方才仙長說,高郵之事不過劉璟的假道伐虢之策,此話怎講?”
方士呵呵笑了起來,“我不信諸葛都督連這一點小伎倆都看不透,請神容易送神難,漢軍進了廣陵郡,江東還能指望他們撤走嗎?”
諸葛瑾呆了一下,方士之話說中了他的心思,他也隐隐猜到了劉璟的意圖不在曹軍,而是在于廣陵,隻是他還有一點想不通,他又問道:“如果劉璟是爲了廣陵,其實大可不必費此周折,直接用太湖撤軍來換取進駐廣陵,相信吳侯也會答應。”
“諸葛都督把劉璟想得太簡單了,壽春協議已簽署,曹操卻遲遲不肯讓于禁撤離江東,要不是劉璟用徐州相逼,江東曹軍也絕不會北撤,可見曹操始終不肯放棄江東,劉璟當然要敲打曹操,讓兩萬曹軍進得來,卻回不去,不就是最好的敲打嗎?而且廣陵郡明明是漢軍從于禁手中奪取,與江東何幹?至于太湖撤軍,那就要看劉璟的心情了。”
諸葛瑾默默點了點頭,這個方士确實把問題看得透徹,江東無人可及,諸葛瑾心中不由生出敬佩之意,又忍不住問道:“仙長以爲江東前途如何?”
方士淡淡一笑,“天數使然,何必多問?”
諸葛瑾沉默片刻,又道:“仙長能否随我去建業宮,相信吳侯一定會敬重仙長。”
方士仰頭大笑,起身揚長而去,遠遠聽他歌聲傳來,“長居仙鄉不覺老,閑遊人間辨昏曉,久聞江東多俊傑,一問方知學識少,軍師長史皆豬屎,不如廬江烏角佬。”
諸葛瑾聽得目瞪口呆,心念一轉,他忽然知道這個方士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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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業宮内,諸葛瑾向孫權講述了今天在酒館内的遭遇,孫權神情凝重,一言不發,旁邊張昭滿臉冷笑和不屑,他心中暗暗惱火,居然敢罵自己爲豬屎,簡直是膽大妄爲。
“諸葛都護居然也相信這個江湖神棍的無稽之談嗎?二十年前他騙了多少人,連曹操和劉表都被他戲弄,二十年不見,居然賣又出現了,還大言不慚談論軍國大事,他憑什麽知道底細?自以爲旁觀者清,就能辱罵江東衆臣,這種人就應抓起來斬首示衆,以免他再妖言惑衆。”
諸葛瑾歎息道:“他雖然出言不遜,但也言之有理,恐怕當前的局勢真被他一言說中,劉璟進攻曹軍,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他是想拿下江北廣陵郡。”
大堂上沉默了,半晌,孫權才緩緩道:“如果劉璟真是爲了廣陵,那我也沒有辦法,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隻能任他宰割,但我更關心太湖内的漢軍,曹軍已如約北撤,那太湖内的漢軍幾時才能撤退?我希望劉璟能給我一個明确的說法。”
說到這,孫權又看了一眼衆人,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諸葛瑾身上,“子瑜替我出使一趟濡須口,去和劉璟交涉,我希望他能給江東一個說法,江東雖弱,但也有自己底線,如果他不管江東尊嚴,那江東也會和他拼個魚死網破!”
衆人心中都暗暗歎息,吳侯這話怎麽說得沒有一點底氣?
諸葛瑾也默默點了點頭,長施一禮,“微臣絕不會讓吳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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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郵縣以北約四十裏處的牛角崗,五萬漢軍将兩萬疲憊饑渴的曹軍團團包圍,于禁下令砍光山崗上的松樹,建起一圈營栅,并部署數千弓弩手和漢軍對峙,但漢軍隻圍不攻,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
雖然曹軍的軍糧還能維持十幾天,但曹軍士氣低迷,将士普遍厭戰,僅僅被圍困了三天,便開始有巡哨士兵一去不歸,投降了漢軍。
于禁極爲惱怒,命令手下大将嚴管士兵,膽敢投降者一律當場斬殺,另一方面,他連放數十隻鴿信,向駐紮淮北的曹真求援。
圍困第七天,夜幕又一次籠罩在江北大地上,這時,從南面的漢軍大營内無聲無息駛出了十架巨型投石機,在距離牛角崗約四百步時,投石機緩緩停下。
這時,曹營守軍發現了黑夜中宛如巨神一般的投石機,紛紛惶恐起來,奔回營去禀報,不等于禁部署軍隊防禦,漢軍的投石機便已吱吱嘎嘎拉開了,漢軍士兵在投兜内放入了碩大的黑色圓球。
黑夜中,隻聽見‘嘭!嘭!’的發射聲響,十顆黑色圓球騰空而起,向遠處的曹軍大營呼嘯着砸去,曹營數千士兵吓得一片驚呼,紛紛躲閃,但投擲而來的不是火油球,也不是殺傷力極大的巨石。
黑色圓球在空中砰然裂開,無數紙片借着東南風紛紛揚揚飄向曹軍大營,十顆黑色圓球飄出了一萬餘張紙片,曹軍大營内發出一片驚呼聲,無數士兵紛紛争搶紙條,雖然大部分都不識字,但他們卻悄悄将紙片藏入懷中。
這時,于禁已聞訊快步走來,有士兵将漢軍投來的紙片遞給他,“将軍,都是一樣的紙片!”
于禁看了看上面寫的字,狠狠将紙片撕得粉碎,喝令左右道:“責令所有将官收繳紙片,不準任何人私藏,違令者重打一百軍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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