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幹宮是孫權母親吳老夫人的住處,也是整個建業城中風景最優美的一座府宅,這兩年吳老夫人身體不好,在去年還一度病勢垂危,最終挺了過來,不過她身體也極爲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佛堂中度過,對外界的事情已不聞不問。
但女兒女婿的到來卻令她極爲欣慰,一大早便命令侍女和家仆清掃宮殿,準備房間,她當然認爲女兒和女婿應該是和自己住在一起,當女兒到來時,她喜極而泣,久久擁抱着女兒,母女倆談論了近一個時辰的家常。
“我最擔心就是你的子嗣問題,我上次就告訴你,要盡早懷上孩子,下次來時帶給我看,可你還是一個人過來。”
吳老夫人最揪心的就是女兒無子,她語氣中有些埋怨,數落女兒,“如果說是你夫君的問題,可是人家陶氏也能生,我估計就是你自己的問題,這麽重要的事情不放在心上,整天大大咧咧,還和從前一樣,你啊!什麽才能明白,孩子是女人生命的延續。”
孫尚香被母親數落,也不生氣,她拉着母親撒嬌道:“娘,别再說了,保證下次來,我一定抱一個白胖小子給你看。”
“哎!又說下次,你到底讓我擔心到幾時,對了,你請醫吃藥沒有,我聽說張機在這方面很有經驗,你有沒有找他看看?”
“請他看過了,他說女兒沒有問題,水到自然渠成,也吃藥了。”
“胡說!你的藥在哪裏?拿給我看看,你從小就怕吃藥,一定是不當回事,把藥丢在一邊了,是不是?”
孫尚香隻覺一陣陣頭大,她想見母親,但每次見到母親,又害怕她說孩子之事,對自己不依不饒,她隻得求救似向大嫂望去,大喬就坐在一旁,抿嘴偷偷地笑,她和孫尚香關系極好,見小姑子向自己求援,便對吳老夫人笑道:“母親,等會兒吃飯時提醒一下姑爺就行了,我覺得給姑爺說一句,比給尚香說一萬句都管用。”
一句話頓時提醒了吳老夫人,“嗯!你說不錯,給我女婿說。”
孫尚香心思其實很細膩,她生怕母親說出讓丈夫難堪的話,連忙給大嫂使個眼se,大喬會意,又笑道:“母親,還不能直接說,畢竟姑爺是一方雄主,得給姑爺面子,這件事就交給我!我來安排一下。”
吳老夫人是明事理之人,知道分寸,她點了點頭,又輕輕敲了女兒一下,“看見沒有,你大嫂多能幹,若都象你一樣糊塗,我非要被你這個死丫頭氣死不可。”
孫尚香吐了一下舌頭,感激地向大嫂眨眨眼,這時,一名侍女在門口道:“老夫人,酒筵時辰到了,吳侯和姑爺都來了,在大堂裏。”吳老夫人點點頭笑道:“别讓我女婿久等了,我們走!”
孫尚香連忙扶起母親,和大嫂一起向前面大堂而去
大堂内燈光輝煌,酒筵已布置好,兩邊各擺放了一排桌子,鋪有軟席,後面站着伺候的侍女,雖然是家宴,但器具菜肴方面一點也不含糊,金杯玉盞,銀壺玉液,菜肴也以清淡爲主,但做得都極爲jing緻,令人不忍下箸。
這時,劉璟和孫權都已經來了,還有孫權的幾個妻子以及女兒、兒子,另外還有孫策的兒女,孫翊和孫匡的妻兒,連同當初做媒的喬國老和呂範兩人也一并請來,和司馬懿坐在一桌,在下首,小喬帶着兒女也來了,大堂内濟濟一堂。
劉璟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喬,見她雖容顔俏麗,但明顯有些憔悴,看得出周瑜去世後,她過得并不好,劉璟向小喬拱手道:“劉璟和公瑾是摯交,公瑾早逝,劉璟也哀痛之緻,隻是今天劉璟來得匆忙,不及去吊唁公瑾,明ri一早,我一定登門吊唁公瑾。”
小喬神情黯然,連忙起身施禮,“多謝劉州牧牽挂先夫,小喬感激不盡!”
她又命兒子向劉璟磕頭行禮,劉璟點點頭,“不必客氣,請坐!”
這時,堂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見大群侍女簇擁着吳老夫人、以及孫尚香和大喬緩緩走來,衆人連忙跪下行禮,“參見母親!”
“孩子都起來!”
吳老夫人笑着擺手,這時她看見了劉璟,連忙上前虛托,扶起女婿,“賢婿不遠萬裏前來探望老身,足見是情深意重之人,着實令人欣慰之極,我女兒有你這樣的夫婿,真是她的福氣,請安坐!”
“多謝母親!”
劉璟起身,取出一串紫檀木做的念珠,呈給吳老夫人,“這是小婿孝敬嶽母的心意,請嶽母收下。”
東西雖然不貴重,但這份心意卻讓吳老夫人十分感動,她接過念珠笑道:“多謝賢婿,我非常喜歡。”
她又将女兒拉過來,吩咐她道:“和你丈夫坐在一起,給他斟酒。”
在一片笑聲中,孫尚香略略臉紅地緊靠丈夫坐下,她輕輕掐了劉璟一下,低聲問道:“你準備了念珠,怎麽不告訴我?”
“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天太熱,忘記了。”
“晚上再找你算帳!”
雖然說算帳,可孫尚香眉眼中卻笑意盈盈,丈夫居然給母親準備了禮物,這份心意足以讓她感動和驚喜,她拎起酒壺,給劉璟耳杯裏倒了一杯酒,嫣然笑道:“母親讓我給你斟酒,那今晚你喝多少酒,就由我來決定,非把你灌進桌底不可。”
“把我灌趴下,丢臉的可是你。”
“那先喝一半,晚上咱們關上門繼續喝。”
這時,坐在一旁的大喬輕輕咳嗽一聲,孫尚香這才醒悟,母親要說話了,衆人都在望着他們呢!她的俏臉蓦地一紅,瞪了劉璟一眼,低下頭去。
吳老夫人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這才柔聲對衆人道:“今晚是家宴,歡迎尚香和吾婿歸來,大家盡管放輕松一點,我雖然不主張飲酒,但今天例外,來!我們舉杯,慶祝今晚團聚的一刻。”
吳老夫人端起耳杯笑着向劉璟和孫尚香示意,衆人紛紛舉杯,歡迎他們二人歸來
宴罷,有侍女送他們來到準備好的寝房,是一棟三層的小樓,也是整個長幹宮最jing緻的樓房,緊靠湖邊,涼風習習,格外地涼爽,劉璟和孫尚香走到二樓時,孫尚香卻摟住了他的脖子,撅嘴道:“我走不動了,抱我上去!”
劉璟抄起她的腿彎,将她橫抱起來,孫尚香咯咯直笑,“這樣才乖,把本公主伺候好了,今晚就饒你一壺酒。”
劉璟吻了吻她的唇,笑道:“我把你扔進湖裏去!”
他快走幾步,來到二樓窗前,做勢要把他扔出去,孫尚香吓得驚叫一聲,劉璟大笑,直接抱着她沖上三樓,一進寝房,兩人都愣住了,隻見寝房的床榻周圍擺了一圈屏風,屏風上全是小兒嬉戲圖,百子迎chun圖,各種各樣活潑可愛的孩子呈現在他們眼前,栩栩如生。
孫尚香這才明白大嫂說得含蓄安排,原來是這個意思,她眼波流動,瞅了一眼劉璟,摟着他脖子,在他耳邊嬌聲道:“夫君,你明白了嗎?”
劉璟苦笑一聲,“我明白了,看來今晚我要改姓牛了!”<耕,然後喝酒,喝完酒再夏種,最後再秋播冬墾,反正這次一定要讓你母親如意。”
“那還等什麽?牛大哥。”
劉璟哈哈一笑,忽地吹滅了燈,鑽進屏風,兩人笑着倒在床榻之上
次ri一早,劉璟梳洗完畢,在數百騎兵的護衛下,乘車來到了周瑜的府邸,此時周瑜去世已經一年,府邸早已恢複了平靜,聽說劉璟到來,周瑜長子周循連忙迎了出來,周循已經十六歲,長得酷似其父,俊雅飄逸,一表人才,目前在宮中當侍衛。
他昨晚聽母親說,今天劉璟要來拜祭父親,他便特地請假,等候劉璟到來,周循跪下,磕頭施拜禮,“晚輩周循拜見州牧!”
劉璟連忙扶起他,“賢侄請起,我今天是特來拜祭你父親。”
“我已聽母親說起,請州牧跟我來。”
周循請劉璟進府,來到父親的祠堂前,“州牧請!”
劉璟走進祠堂,望着牆上周瑜的畫像,他輕輕歎息一聲,在周瑜靈前跪下,低聲道:“公瑾在上,劉璟從成都而來,拜祭公在天之靈,憶往昔激情歲月,歎公早逝,江東英豪不再!”
劉璟敬了香,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周循在旁邊磕頭回禮,拜祭完,劉璟來到主堂,這時,小喬也出來見禮,她見劉璟果然履約前來,心中感動,哽咽道:“州牧百忙之中還來拜祭先夫,妾身感激不盡。”
“夫人客氣了,公瑾是我摯友,和我并肩抗曹,隻恨相隔萬裏,無法最後見他一面,今ri來拜靈,也算是了我一樁心願。”
小喬“多謝州牧關心!公瑾生前也常說,他一生最佩服兩人,一是伯符,其次就是州牧,可憐他早逝,還望州牧将來多多關照他的幾個孩子。”
劉璟點了點頭,“公瑾之子也就是我的後人,以後夫人有任何要求,盡管對我說,隻要劉璟能做到,絕不推辭。”
劉璟見小喬憔悴,楚楚可憐,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憐惜,又柔聲道:“夫人應該出去走走,心情就會開朗,如果夫人願意,不妨來蜀中一遊,我和尚香會象家人一樣歡迎夫人。”
這句話觸到小喬的心事,她的眼睛有些紅了,她悄悄拭去眼角淚水,點點頭,“我一定會來!”
稍坐片刻,劉璟便起身告辭,小喬和周循一直将他送出府邸,望着劉璟馬車走遠,小喬不由低低歎了口氣,她想到昨晚尚香嬌顔豔麗,而自己卻老了很多,或許劉州牧說得對,自己是要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