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也顯然發現了趙喆的異樣,立即問道:
“咋了?”
隻見趙喆臉色煞白,很是别扭地向前遊動着,緩緩将左手擡出了水面。
這一下,倒是把老趙也給吓了一跳。
趙喆左手上,正纏着一團,軟塌塌,血淋淋的腸子!
雖然不能判斷,這堆腸子到底是胡子和二毛的,還是之前在和那紅背蝾螈混戰時,跳進暗河那幾個小子的。
但從這形态和顔色看來,必定是新鮮出爐的!
看着那碩大蠕蟲般的腸子,趙喆身後的王晨曦和秦淮,也不禁感到一陣反胃。
“你撿垃圾的?!趕緊扔掉!”
王晨曦最是惡心得緊,兩道柳葉彎眉緊蹙,厲聲呵斥起來。
趙喆這才回過神來,感受着手上那軟爛的觸感。
趕緊抖了抖手,“啪哒”一聲,将那腸子甩在了洞壁上,緩緩墜入水底。
“這水裏,會不會還有東西?”
趙喆看着昏暗莫測的水面,喃喃開口問道。
“這倒不大可能。”
“剛才那腸子,十有八九是胡子或者二毛的。被那紅背蝾螈給扯了出來,順流飄到這洞裏來了。”
老趙向水下看了看,繼續分析道:
“剛才打死的那隻大家夥,是個公的。天通井底打死的那些,都是母的。”
“紅背蝾螈這玩意,隻有公的會遊泳。母的都是旱鴨子,隻能生活在岸上。”
“這東西領地意識極強,一個山頭,就隻能有一條成年大王。至于那些公的小崽兒,往往都在還沒成年之前,就遊出去另找窩了。”
“但凡沒離開老窩,賴着不走的。都會被那他老爹給嚼了,根本活不下去。”
趙喆聽老趙這麽一說,雖然排除了水裏還有蝾螈的擔憂,但心裏卻不禁感慨——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可這紅背蝾螈,真是夠狠!
正當趙喆心裏感慨不已的時候,面前不遠處,竟開始有了朦胧的光亮。
在這荒山野嶺的溶洞裏面,肯定不可能是裝了路燈。
既然有光,那就說明,快見天兒了!
看着那朦胧的暖黃色光亮,原本已經筋疲力盡的衆人,瞬間都打起了精神。
就仿佛是奄奄一息的火苗,被淋上了一桶汽油。
霎時間,紛紛馬力全開,加速向前遊去!
果不其然。
越是向前,光線就越是明亮。溶洞的出口,也變得明晰起來。
就連鼻腔所呼吸到的空氣,都開始愈發清新了起來!
大夥的腦海之中,頓時隻剩下一個字——“遊”!
奮力向前,又遊了半支煙的工夫。
終于,趙喆從那溶洞口,探出了頭來。
金色的晨光,傾斜而下。
一股暖意,席卷全身。
這溶洞外的河流,蜿蜒向下流淌而去,不見盡頭。看樣子,應該是直通入海。
河道兩岸盡是半人多高的野草灌木,十分荒涼。
趙喆手上用力,翻身上岸,環視四周。
這才發現,這溶洞的出口,應該是位于背離公路的山腳一側。
屬于未經開發的荒坡,人際罕至。
隊伍之中的人,此時也都紛紛爬上了岸。一個個,全都蓬頭垢面,狼狽不堪。
手臂撐地,癱坐着,貪婪地大口呼吸起這久違的新鮮空氣。
眯着眼,仰起脖子,感受着難得重逢的陽光。
死裏逃生。
大概就是當下這種無言滿足的感覺。
齊德隆和老方,更是情不自禁地,咧着嘴,傻笑了起來。
老K一開始,看着他倆那模樣,也跟着嘿嘿直笑。
可當目光轉回那山腳下的洞口,卻神情一頓,紅了眼睛。
用力地抿了抿嘴,擡起那肉乎乎的胖手,抹了抹眼睛。
看樣子,是想起了慘死在朱雀門前的皮蛋,不由心生難過。
趙喆看着他那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雖然隻在這古墓之中,過了一個晚上。
可對于如今岸上的每個人來說,都覺得恍如隔世。
圍在車前,信心滿滿地整理裝備。
站在方坑口,嘻嘻哈哈抽煙說笑。
仿佛,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一趟,趙喆徹底明白了,什麽叫做——
生死隻在一瞬間。
從前對于古墓,那種單純的好奇,如今已然變成了一種無法言表的敬畏。
數百年前建造的陵墓,至今仍如同一個嗜血的黑洞。接二連三,吞噬掉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趙喆現在更是無法想象,當年老爺子他們在塔裏木的黃沙之下,究竟經曆了何等可怕至極的劇變。
“謝了!”
正當趙喆出神之時,王晨曦卻突然走到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說道。
“本來以爲你是個廢材。沒想到……還有兩下子。”
說着,還沖着趙喆眨了眨眼,笑了起來。
趙喆看着她那燦若桃花的笑臉,一瞬間竟大腦都開始空白。
老趙見狀,徑直沖了過來。一把拉過頭腦發熱的趙喆,皺起眉頭。
“兔崽子你别上頭!”
“這回,最多算你小子命大!以後給我消停着點兒!”
趙喆看着老趙那吹胡子瞪眼的樣子,立馬回過神來。連連點頭,賣起了乖。
秦淮從趙喆身旁走過,輕輕拍了拍趙喆的肩膀。
“聽人勸,吃飽飯。”
“有些水,不是你能蹚的。”
說完,便闊步走到了一旁,繼續擦起他那金絲眼鏡。
大夥也都坐在那岸邊,各自掏出包裏剩下的壓縮餅幹,大口咀嚼起來。
王晨曦也從防水袋内拿出手機,開始查看起方位。
好在大夥所處的位置,距離當初停車的地方,并不算遠。
而且,高度相近,都位于山腳下。
估計不出一個小時,就可以順着後山繞回去。
稍作休整,一行人便跟着王晨曦,一起沿着坡路往回行進。
由于陽光充足,再加上這後山雖荒,可灌木并不算太過茂密。走起來,倒也算順利。
腿腳最不靈便的齊德隆,不知從誰那要了跟撬杆。當做拐棍來用着,倒也是十分順手。
或許是劫後餘生,士氣十足,大夥走得速度飛快。
約摸着,也就四十分鍾的光景,周圍開始出現稀稀落落的高大樹木。
再往前走了一支煙的工夫,那片熟悉圓形空地,終于再次出現在衆人眼前。
齊德隆突然不知吃錯了什麽藥,撬杆一扔。沖着那三輛越野,便撒丫子狂奔而去。
一邊跑着,一邊嘴裏連連高呼:
“哎嗨,回來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