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壓抑一直持續了三個月,從盛夏走到了深秋,從荒原沙漠走入了山林水澤。
自遙遠北方吹拂而來的秋風,帶起片片枯葉簌簌飄落。這一路走來平安的很,沒有一個妖怪。哪怕天下已經傳遍了吃了唐僧肉體便可得長生不老之能,更可得無上造化。
雖然無上造化更爲重要,但對愚昧的人類和未成金仙的小妖來說, 顯然是唐僧肉體可達長生不老的名氣與作用更大。而天下妖魔中自然是修爲低者衆,經過他們謠傳之口,這唐僧肉的名氣,傳遍了東西二大部洲。
不過這數月來,于唐僧和孫悟空來說,寂靜如一,沒有什麽大妖兇魔來觸黴頭,隻有一直往西行去, 壓抑煩躁苦心之感伴随一路。
沒有妖魔來侵, 不是因爲孫悟空這位曾經的妖族大聖名氣太大,而是因爲他們走的距離太短了。
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日行半百之裏,數月來走了四千餘裏。雖然看似很遠,可與跨越兩大部洲的百億之遙,實在是太過渺小。
因爲走的距離太短,故而還沒有遇到妖魔。大妖的領地劃分可都是以萬裏爲則的。隻有大妖才敢對唐僧肉起心思,才不懼怕孫悟空的名氣。
唐僧坐着白馬上,擡起左袖護在額頭之上,眯着眼睛看向西方,前方又是一座高峻的山脈,他不由歎氣。
西行路上,最怕大河與高山。大河寬闊難以橫渡,高山險峻, 難以攀躍。
他身下的白馬已經不堪重負了,這幾日越行越慢,怕是擔子太沉了, 再過幾天白馬怕是就要被累死了, 那樣的話他隻能步行前往西天了。
但唐僧沒有開口向孫悟空說出幫提行禮的話。前幾日,遇到了一行山賊,被孫悟空一一打死,唐僧實在不忍殺生,還未來得及出言阻止孫悟空已然大開殺戒了。
五條鮮活的人命就這樣沒了。
唐僧心中仍舊是一個向善向慈的僧人,怎能眼看着五條人命因他而死?
他與孫悟空争執了一番,師徒二人第一次發生口角之争,孫悟空本就忍受着西行路上心中的亂魔之音,心神疲憊,又被唐僧啰嗦吵得心煩意亂,他不由怒起呵斥了唐僧一句,顯出妖猴本面,吓得唐僧再也不敢多言了。
他是妖,心中對人并沒有多少慈悲心,況且他殺了這強盜是爲保護唐僧反還被唐僧責怪了。他如何能不氣?
師徒二人心中各想各的,誰也不多言語。
二人走了許久,到了一處峽谷通路前。孫悟空看馬上的唐僧面色發白,顯然是餓得不輕,便說道:“俺去看看這附近有什麽可吃的東西,師傅你且在這裏休息片刻吧。”
說完,便起身一躍向遠處山林裏找吃食了。
唐僧見此正好下馬,牽着白馬爲它卸下重重行禮,再拉着它到這水澗邊喝些水修息一二。
白馬雙目無神,麻木的走向水邊低頭飲水喝。縱然它是一匹千裏馬,可終究是凡馬,承受不起這西行路的職責。
白馬低頭飲水,喝着喝着,忽然腿一軟,嘶鳴一聲,跌倒在了水邊。
唐僧一驚,忙去扶馬。若白馬真的不行了,他也隻能盡早放它回歸山林,畢竟白馬也是一條生靈,隻是他自身體弱,怕是西行路更難,取回真經之時更久了。
還未等唐僧上前,忽見這片水澗深潭中央升騰起一道巨大水柱,水柱中傳出一聲未知兇獸的嘶吼,煌煌獸威四逸而出,驚得方圓百裏無數林鳥飛天,走獸驚惶。
唐僧被這巨獸嘶鳴之音驚呆了,癱坐在地上,下意識的擡首看去,隻見一條百丈大的紅白雙色巨龍從水中飛出,猙獰龍首上雙目閃着駭人紅光。
巨龍一飛沖天,再一伏首落下雲空,張開巨大龍口一下便吞了伏在地上的白馬,再一個飛天盤旋鑽入了水中,消失不見。
唐僧從未見過這般兇殘的龍獸,剛才他甚至都可以看見那巨龍頭上的鬃毛,連口中的牙齒都可看見,甚至白馬被巨龍牙齒碾碎時迸濺出的血水都滴在了他的臉上。
遠處,正在摘野果的孫悟空一聽獸吼,忙回返而歸。一回來便看到神色驚恐的唐僧渾身顫抖的看着潭水。
他看着唐僧那副膽小如鼠的模樣,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無名之火,許是劫數,許是注定,孫悟空心中被壓制的獸性激發,他罵道:“好一個慫包,不過是一條雜龍出水,就吓成了這般模樣,如何去去真經?”
唐僧本就驚駭至極,被這般一激,也生出了些火氣,回道:“你這猢狲,枉爲吾徒,見師受驚,卻還在那裏言語難聽。”
孫悟空心中隻覺得更加煩躁,耳邊猶如無數紅塵雜音亂入心神,無妄之火愈發中燒,怒道:“既然如此,那俺老孫便不做你這個什麽撈子的徒弟,要去西天你自去吧,俺老孫可不奉陪了!”
說罷,直接翻起一個筋鬥雲往天穹高處飛去,眨眼睛便不見了身影,隻留下唐僧一個人又驚又餓,獨自歎息抱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