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上午,張局長将我叫到他在派出所的臨時辦公室。
坐下後,兩人抽着煙,誰也不開口先說話,這開口能說什麽呢,偵查都進行了這麽多天,而且每天晚上都要碰頭,該說的話,都在會上說完了。
兩支煙抽完後,張局長還是先開口了:
“李隊長,按說,都過去了五天了,應該出情況了啊,眼看這黃金七天之期就要過去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情況出來呢?我們不說偵查措施了,你分析分析是什麽原因造成這種局面。”
這好像是一種新的思路,我來了興趣,試探性地說道:
“我們對現場的分析和對作案人的刻劃不會出錯了?”
“怎麽了,對自己的分析都沒有信心了?”張局長笑着問道。
“不是我沒有信心,就如你所言,七個村,能有多少符合年齡的人啊。一個村這年齡段的人,我估計也就是200人左右,這七個村總共隻有1400多人,我們這麽多人去排查,應該很快就能發現情況啊。怎麽就沒有結果呢?這裏面肯定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我思考着,說着。
“也許是我們的偵查員的思維出了問題。”張局長說道。
“思維出了問題?什麽意思?”我不懂。
“你注意到這幾天的彙報沒有,很多偵查員将有沒有李甯牌白色旅遊鞋作爲排查的一個條件。”張局長的聲音。
“這很正常的啊。李甯牌白色旅遊鞋就是作案鞋啊。”我說出了自己的不同。
“這不正常,你想想。”張局長笑着說道。
我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來,隻好搖了搖頭。
張局長說道:
“李隊長,有沒有李甯牌旅遊鞋,這隻能作爲認定的條件,而不能作爲排查的條件。這鞋要是穿在被調查人腳上,偵查員是可以一眼就認出來,但是,要是作案人在案後換了鞋。那這樣的排查就太危險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被吓出一身冷汗,我知道之所以沒有排查出作案人,就是因爲在思維上出了錯誤,将作案人從我們手裏輕易地放過了。
“因此。今天晚上開會。我們必須将這個問題指出來。迅速糾正,對有關重點人員要進行重新排查。”張局長堅決的聲音。
我點了點頭。
“這幾天你累了?”張局長換了話題,關心着。
“說實話。還真的有點累。這人累倒沒有什麽,這案件沒有進展,心累。”我摸着頭說道。
“那好,你陪着我到現場去看看,我們休息下,散散心。”張局長說道。
領導這麽關心下屬,又親自陪同,我欣然同往。
連續幾天的晴天,是那種夏天般的火熱的太陽。案發前充足的雨水,再加上案發後充足的陽光,讓田野裏的生命勃發生長,到處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我們走在高低不平的機耕路上,勘查現場時,路面上那點點積水已經完全蒸發掉了,留下大小不一的一個個低窪。
在中心現場,我們發現不少倒伏的油菜都已經堅強地站了起來,重新在怒放,油菜花也開得更大更香。
沿着田埂,我們又來到了麥地現場。
“張局長,你看,雖然說泥巴幹了,這大橫條的鞋印還在,這泥巴一幹了,看得也更清楚了。”我邊說,邊介紹着,我一看就知道小曹将幾枚沒有價值的足迹沒有倒石膏模。
“看來,這現場還沒有被完全破壞。”張局長笑着說道。
“張局長,這發生了殺人案件的現場,一般群衆誰敢來啊。這幾天,我将這裏走了幾遍,大白天的都沒有看見一個人。另外,那幾處缺失的地方是我們倒了石膏模。”我說道。
張局長沒有說什麽,我們繼續往前走。
在田埂上,我們又發現了兩種鞋印交叉重疊,也是幹幹的。
這個小曹,怎麽到處都留下沒有倒石膏模的足迹呢!你這不是存心讓領導批評我們技術嗎?這事,回去後得好好說說。
案件破不了,領導就會找各個組的麻煩,因爲肯定是有的組出了問題,這出了問題,領導不找出問題的原因所在嗎?這要找問題所在,肯定就是要找麻煩了。沒有事,領導都能挑個事出來,象這樣的情況,領導還不作爲借口好好地批評啊。
我思考着這些問題,不知不覺地就到了第一現場。
現場依舊,系牛的樁子,牛屎,還有牛蹄印依然還在。
“李隊長,你看,我踢了下這牛蹄印,都踢不動,腳尖都踢痛了。這泥巴印幹了後就象一個模子啊,好硬呢!”張局長邊說,邊踢着牛蹄印。
“張局長,你剛才說什麽?”我興奮地叫道。
“怎麽了?”張局長問道。
“你别管怎麽了,你快說你剛才說了什麽?”我繼續興奮。
“我說這牛蹄印踢不動,怎麽了,不對嗎?要不你踢踢試試?”張局長笑着說道。
“不是這句,是後面的。”還是我興奮的聲音。
“後面一句?後面一句能有什麽問題!”張局長搞不懂我說什麽,瞪着眼睛看着我,滿臉都是疑問。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說泥巴印幹了後就象一個模子啊,好硬的。這有什麽好興奮的啊,你看見我踢痛了腳,開心了?”張局長繼續笑着說道。
我抽出一支煙,遞給了張局長,兩人抽起了煙來。
等一支煙抽完,張局長開口說道:
“李隊長。你該說了。”
“我考慮得還不成熟。”我繼續在思考着。
“沒有關系,你先說說嘛。”張局長又遞給我一支煙。
我沒有将煙點燃,而是開口說道:
“張局長,我們隻有七個村,對不?”
張局長點了點頭。
“七個村有多少灣子呢?”我繼續問道。
“58個灣子,4516戶,22386人,男性14523人,符合年齡段的共有1628人,你還想問什麽?”張局長笑着回答道。
“你怎麽搞得這麽清楚啊?”我有點吃驚。
“你先别問我。你說你想做什麽?”張局長笑着說道。
我将煙點燃說道:
“張局長。在這大好明媚的春光中,你帶着我出來呼吸了新鮮的空氣,我精神好多了,這幾天的疲勞明顯緩解了不少。你剛才提醒了我。這泥巴印幹了後就象一個模子。踢都踢不動。我想從這裏做文章。”
“這有什麽文章可做嗎?”張局長看着我,問道。
我抽了口煙,接着說道:
“我們懷疑作案人在案後換了鞋子。而你前面也說了,偵查員中有不少人是将有沒有白色李甯牌旅遊鞋作爲排查條件的,因此我們忙了這幾天才沒有結果。你已經分析了,這種做法是錯誤的,也是非常危險的。”
“我能理解他們爲什麽這麽做,不這麽做,那怎麽找到鞋子呢?總不能直接去問被調查人,你有沒有白色李甯牌旅遊鞋。雖然我理解,但是這種錯誤必須要糾正!”張局長的聲音。
“對,一定要糾正!”我附和着。
“你别是靈光一閃,找着了糾正的方法了?”張局長笑咪咪地看着我。
我說道:
“我這種方法不一定有效果,但是可以試試。”
“說出來聽聽。”張局長來了興趣。
我解釋道:
“作案人将鞋子藏起來,或者是丢了,我們一時是真的找不到鞋子的,我們必須另想途徑,因此,我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那就是作案人在作案之前,肯定是穿過白色李甯牌旅遊鞋的,他有活動,這活動就必然會留下足迹,在他生活的周圍,在他的房前屋後,都必然會留下李甯牌旅遊鞋的足迹,因爲前段時間下雨,而最近幾天都是連續的晴天,他留在房前屋後的這種足迹就會象你剛才所踢的牛蹄印幹了後成爲一個模子,如果不是刻意去毀壞,應該是在的。
而如果我們找到了這種幹的足迹,找到這種模子了,那就能找到作案人了!
我們隻不過是作了下變通罷了,這就叫曲線找作案人。
你看,這麽做,行嗎?”
張局長盯着我看,連煙都快燒到手了,還不知道。
“張局長,你煙要燒到手了!”我大聲提醒着。
“哦。”張局長終于回過神來了,趕緊丢了煙頭。
“張局長,你怎麽了?你不舒服嗎?我錯了嗎?”我問道。
“我沒有事,我們趕快回派出所,通知全體偵查人員開會。”張局長說完,就開始打電話。
張局長啊,你也表個态,是錯是對你總得有個評價,對不對,怎麽好好的就要回派出所呢!
帶着滿腹疑問,我們回到了派出所。
偵查人員又一次将派出所的會議室擠滿了,大家小聲議論着,不知道大白天的将正在調查訪問的人召集回來幹什麽,唐局長、蔡所長、張大隊等人也是一頭霧水。
唐局長先開口了:
“張局長,這麽急将大家召集回來,有情況了?”
張局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道:
“李隊長,你将你的想法給大家說說。”
“什麽想法?”我問道,我也有點摸不着頭腦。
張局長笑了笑,大聲說道:
“模子!”
“哦。”我答應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
“今天上午,張局長和我讨論了下,我們的現場分析,對作案人的刻劃,偵查範圍的劃分應該是沒有錯的,那爲什麽過了這麽多天,在這麽小的範圍内,還沒有找到作案人呢?還沒有破案呢?
我想,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鞋子這裏。
這幾天,我參加碰頭會,聽見不少外勤偵查人員在彙報時,将有沒有白色李甯牌旅遊鞋作爲排查條件的,這種做法是非常危險的。
我們必須考慮到作案人在案後換了鞋子這種可能性,如果作案人換了鞋子,不管怎麽訪問,你都是問不出來的。我想,你們在訪問也不會直接問他有沒有白色李甯運動鞋,你們最多是看他腳上穿的鞋是不是李甯運動鞋,這更是看不出來的。
問題就來了,那怎麽找到鞋子呢?
剛才,張局長帶着我又一次到現場去了,在系牛的現場,即第一現場,我們發現前幾天的牛蹄印已經幹了,而且是幹得非常牢固,張局長踢都踢不動,腳趾頭都踢痛了。張局長就說這模子太硬了,這就提醒我了。
作案人将鞋子藏起來,或者是丢了,我們一時是真的找不到鞋子的,我們必須另想途徑,因此,我在考慮另一個問題,那就是作案人在作案之前,肯定是穿過白色李甯牌旅遊鞋的,他有活動,這活動就必然會留下足迹,在他生活的周圍,在他的房前屋後,都必然會留下李甯牌旅遊鞋的足迹,因爲前段時間下雨,而最近幾天都是連續的晴天,他留在房前屋後的這種足迹就會象張局長所踢的牛蹄印幹了後成爲一個模子,如果不是刻意去毀壞,應該是在的。
而如果我們找到了這種幹的足迹,找到這種模子了,那就能找到作案人了!
我們隻不過是作了下變通罷了,這就叫曲線找人。”
唐局長大手往桌子上一拍,大聲地說道:
“好一個曲線找人!”
會議室裏的氣氛馬上就活躍起來,一掃前幾天的冷靜,衆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張局長則抽着煙,笑着,看着,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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