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江南派出所時,已是淩晨兩點了。
馮所長早已叫來醫院的盧院長,還有照相館的人,又是檢查,又是拍照的,忙了半天才忙完。
在檢查和照相的過程中,我觀察着,阿清的确是穿了雙解放鞋,鞋底花紋就是波浪形的,左手手背處果然有一個疤子!
我心底徹底有底了!
馮所長辦公室裏。
“盧院長,你看情況怎麽樣?”馮所長問着。
“這人是被誰打的啊?打得這麽的厲害!說得不好聽點,就是體無完膚了。他的身體各項指标都比較差,需要調養。”盧院長回答着。
“這是我們剛從别的派出所帶回來的嫌疑人。”馮所長回答着。
“哦,我說呢,你們江南派出所不可能做這樣的事!”盧院長點着頭說着。
“有沒有生命危險,或者說有沒有可能緻殘?”馮所長又問道。
“這個倒不至于,他的傷都是皮外傷,雖然是非常嚴重,但是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盧院長回答的,喝着茶。
“那我們能對他進行審查嗎?”馮所長又問道。
“應該沒有大的問題。”盧院長的聲音。
“那就好。”馮所長終于放心了,也端起茶杯喝着。
“盧院長,你帶藥沒有?”馮所長笑着問道。
“沒有,你要藥幹什麽啊?你關節炎又發了?早說啊。早說,我就帶藥過來了嘛。”盧院長奇怪了,猜測着。
“這個倒沒有,吃了你開的藥後,我的關節炎好多了。我是說,給這個人拿點藥,拿最好的藥治療一下。”馮所長糾正着盧院長的想法。
“你們花錢爲一個犯人看病?!還要拿最好的藥?!有這必要嗎?!你們派出所真有錢啊!就是再有錢,也不至于這麽做?!”盧院長有點憤憤不平的味道。
“他也是個人嘛,雖然這傷不是我們造成的。但是,既然現在到我們派出所了。治療還是必須的嘛。”馮所長回答着。毫不在意盧院長的态度。
“那好,你們派出所真有錢!你們肯花錢,我這個當醫生的還舍不得給你藥嗎?!”盧院長還是有點不高興。
“阿本,你和老楊将盧院長和照相館的人一一送回去。一定要将盧院長送到家啊。另外。麻煩盧院長開最好的藥。你們順便将藥帶回來。”馮所長安排着。
做完這一切,馮所長才安排人将阿清從值班室押到了我們刑事組的辦公室,又安排專人看守。吩咐其他的人趕緊到會議室開會。
人到齊後,馮所長說:
“情況大家都看見了,也都知道了,阿清的确受了傷,而且還相當嚴重,我們将他帶回來審查是冒了很大風險的,這就是個燙手山竽!但是,我們不能不辦案件,我們不能因爲怕惹麻煩就不敢辦案!刑事組辛苦了這麽長時間去抓他都沒有抓着,現在山鋪派出所幫我們抓着了,我們不可能不要!
爲此,我申明下紀律,審查期間誰也不準動手動腳打人,不準搞刑訊逼供或者變相刑訊逼供,一定要文明執法,說到底,就是不要随便碰他。刑事組前期的工作表明,我們手頭有證據,我們掌握了非常過硬的證據,不怕他不交代,他的交代隻是個時間問題。這可不象山鋪派出所将他列爲嫌疑對象而沒有過硬的證據就進行審查!大家一定要樹立信心,樹立通過審查就能突破的信心!
再就是,叫食堂師傅起來,給大家做點夜宵,讓阿清吃飽喝好,保持他的體力,剛才醫生說了,他急需要補充體力。阿良,你馬上上街去買點副食和水果、香煙,以備審查用。
阿清在山鋪派出所審查了三天,什麽也沒有說,是塊硬骨頭,我們也要做好長期審查的準備。這個案件,對我們派出所來說是大事,光靠刑事組四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大家全體都要上,全派出所的人都要參與,分班進行審查,兩班之間做好交接工作。下面對審查的人員作具體安排。”
馮所長将全所的民警和聯防隊員分成三個班,并規定了每班的時間、責任人。
我們刑事組四個人理所當然是一個班,而且是第一班。
我們回到辦公室後,沒有忙着審查。
先給阿清弄來了一碗雞蛋瘦肉面,阿清狼吞虎咽地吃完後,阿儉組長問道,“還要吃嗎?”
“還想吃一碗!要是再弄點酒就好了!”阿清有點得隴望蜀。
我的天!你是來接受審查的好不好!你還要喝酒!你以爲這是你家啊?你以爲是請你吃飯啊?你幹嗎不說要吃滿漢全席啊!
“酒不能喝,面還可以吃,盡量滿足你。”阿儉組長說。
又一大碗雞蛋瘦肉面吃完後,阿清才說吃飽了。
阿良将水果、香煙等物品送到了辦公室。
“抽煙不?”阿儉組長又問。
“抽。”吃飽喝足後,阿清說話很幹脆。
阿儉組長将整條煙拆開,拿出一包煙和火機放在阿清面前,并和氣地說道:
“這包煙給你,你自己抽,不夠你就說。”
“謝謝阿儉組長!”阿清的聲音。
nnd!這是審查嗎?!這象審查嗎?!有這麽審查的嗎?!
看着這得寸進尺的家夥,我手都捏出水來了。要不是馮所長吩咐,我真得揍幾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阿清。
“你看,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煙也抽了,身上也給你上藥了。餘下的時間,我們是不是該談下了?”阿儉組長繼續發話。
“好!”阿清應聲而答。
“知道我們爲什麽抓你嗎?”阿儉組長繼續問。
“知道。”阿清回答依然幹脆。
“爲什麽抓你?”又是阿儉組長的聲音。
“偷牛的事!”阿清不假思索回答。
這也太幹脆了!完全出乎我的意外!我心頭竊喜!
我們其他三個人都不敢做聲,生怕發出一點響動,影響阿清的交代,從而閉了他的口。
更出乎我們的意外,阿清不等阿儉組長繼續發問,就接着說了:
“我偷了三次,都是我一個人偷的。”
“那你将詳細情況說說。”阿儉組長順流而下。
“五月初三,我在雷家灣偷了兩頭牛,一頭黃牯牛。一頭水牯牛。初八又在張村偷了一頭牛,十三又在劉村偷了一頭牛。”
乘着阿儉問案件詳細情況的機會,我拿出台曆一看,五月初三不正是老雷家被盜的時間嗎?初八、十三也正是張村、劉村被盜的時候啊。看來這阿清沒有說假話。他沒有公曆的概念。隻知道農曆。
“牛呢?”阿儉組長繼續發問。
“都買給殺牛的了。”阿清還是那麽幹脆的回答。
“哪個殺牛的?”阿儉組長的聲音。
“東方鄉魯大嘴,他在菜場開了個殺牛店。”阿清依然那麽幹脆的回答。
“你在山鋪派出所爲什麽不開口,而到我們江南派出所卻要說呢?”阿儉組長問道。
這樣的話題你也敢問啊?!我的阿儉組長。我真是服了你!
“在山鋪派出所,他們打我,罵我,虐待我,折磨我,不将我當人看,讓我生不如死;他們打得我吐血,我就死扛着,我就不說一個字。他們越打我,我就越不說,我骨頭硬着呢!打到最後,他們都不想打我了,估計是打累了,打痛了。啍!有本事再打啊!
在到你們江南派出所的路上,我也準備死扛着的,因爲我知道沒有一個派出所不打人的,我想,隻不過是換了一個派出所繼續打罷了。在車上,我就下定了決心,大不了一死了之,死,我都不怕,我還會怕打嗎?!
但是,你們卻和山鋪派出所不一樣,也和我想的不一樣,這是出于我的意料之外的。你們給我吃,給我喝,給我煙抽,還找醫生,而且是醫院的院長給我看病,又花錢爲我買藥,将我當人看,說實話,我很感動,有幾次,特别是你們親自給我身上上藥,我差點就想哭出來,但是,我忍住了,我怕你們笑話我。我雖然犯法了,我也知道我應該受處理,你們就是打我罵我,我也不怨你們,這是我自找的!但是,我畢竟是個人,我有我的自尊,你們尊重我的意願,又對我這麽好。人心都是肉長的,以心換心,我不交代,不說情況,也對不起你們。我不是個不知道好歹的人,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都知道。”
我們四個人靜靜地聽着,誰也不說話,阿清煙也不抽,水也不喝,一口氣說完了這麽多話。
餘下的審查,就這三起案件進行了詳細的訊問,阿清再也不說其他案件了。
整理好材料,我們到馮所長辦公室。
馮所長聽完彙報後,樂呵呵地說着:
“這也太快了,太意外了。”
何止是他,我們幾個審查的個個都感到意外。
“你們問了,他爲什麽這麽快就交代了嗎?”馮所長問着。
阿儉組長點了點頭,說道:
“問了,他說是我們對他好,不象山鋪派出所那麽的打他、虐待他!這都是你制訂的策略對路的結果!”
“就這些?”馮所長繼續問道。
阿儉組長繼續點着頭。
“小李,你看呢?”馮所長問着我。
“在檢查阿清身體時,我特意叫照相的師傅拍了他左手手背的疤子,又叫他将鞋脫下來拍照了,他應該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應該明白我們不是山鋪派出所的純粹靠審查來突破。”我回答着。
馮所長點了點頭,說道:
“我看關鍵是你們手頭裏掌握着過硬的證據,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突破。辛苦你們了!”
我們都笑了笑。
“你們下一步有什麽計劃?”馮所長問道。
“我看阿清身體比較差,也不适合繼續長時間的審查,的确是需要一個調整的時間,要不先憑我們手頭的證據和阿清交代的材料,先将他關起來,等過了一段時間,阿清調整好了再審查?”阿儉組長說道。
“小李,你看呢?”馮所長又問着我。
“還有案件沒有審查開,但是從目前審查情況來看,阿清好像是閉了口,不想再繼續交代,再就是剛才阿儉組長也說了,阿清身體不适合繼續長時間的審查,我也建議先關起來再說。”我回答着。
馮所長搖着頭,我們看着馮所長。
馮所長說道:“阿清的确是需要休整,我們想一鼓作氣審查完,估計他身體可能吃不消,我也擔心出什麽意外。這阿清不能審查,我們可以查其他情況嘛。”
“前面該做的工作,我們都做好了,證據也基本上固定了。還查什麽情況啊?”阿儉組長感覺很奇怪。
“天也快亮了,叫第二班早點接班,你們就不再審查阿清了,”馮所長說着。
阿儉組長和我都高興地笑着,這領導再理解人啊,讓我們早點休息。
“你們迅速趕到東方鄉,将魯大嘴抓回來!”馮所長又說道。
馮所長啊!我們還沒有高興完啊,你等會再說嘛!再說,這抓魯大嘴的事,你也可以安排其他人去的啊。
果然,阿儉組長就說了:
“馮所長,你看,我們還是繼續審查阿清,我們剛上路的,這抓魯大嘴的事,也不是很急的事的嘛,就叫其他組去?”
“阿儉組長啊,小李啊,不是我心狠啊,這阿清是不能再強力審查了,這是我們剛才商量的結果,這抓魯大嘴就提上了重要的日程了。叫其他組去辦這個事,這跨着地區,跨着鄉鎮的,我不放心;你們刑事組對情況熟,又是一把鋼刀,我必須用在關鍵位置上嘛。沒有其他方法了,就隻好辛苦你們了。”馮所長說着。
還能說什麽啊,我們搖着頭,退出了馮所長辦公室,回到了刑事組辦公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