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承君一諾,必守一生【均訂3800加更】
魏君發現人還是要活的久一點,多經點事,多看點書。
這樣的好處是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不會太震驚。
因爲再奇葩的事情,總能夠從曆史上找到原型。
陳百裏所說的事情在旁人看來自然是驚世駭俗。
但是魏君在聽完之後,隻是感受到了諷刺和悲哀。
要說震驚,其實并沒有多少。
因爲這種事情,他本來也有所預料。
無非就是大敵當前,還玩内鬥那一套就是了。
古往今來,諸天萬界,各大種族,能夠例外的,極少極少。
所有生靈都能夠衆志成城,團結一心,終究隻是美好的幻想罷了。
當然,這些事情目前也隻是陳百裏的一面之詞。
到底是不是真相,還得看儒家認不認。
不過明珠公主已經先入爲主的認了。
“本宮想起來了,當年陳百裏叛變投敵之後,确實在有意重點伏殺儒家在軍中的勢力。”明珠公主道。
不止是她想起來了。
觀戰台上的很多大佬也都想起來了。
陳百裏當年的确選擇了通敵賣國,而且叛變之後也曾經對于自己人下殺手。
所以大乾這邊也是極其震怒,沒少針對陳百裏搞刺殺。
縱然有很多人認爲陳百裏的叛變定有内幕,但無論如何,陳百裏已經開始自己動手報仇了。
而且已經對于大乾軍隊揮起屠刀了。
所以很多事情,哪怕是真相,在那時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把陳百裏殺死。
但是現在已經時過境遷,細細想來的話,當年陳百裏殺的人,大多好像都是儒家弟子。
大佬們面面相觑。
這樣的話……
他們不好插手啊。
當然,有不好插手的,就有好插手的。
大乾朝堂上,當然不會缺了儒家弟子。
見己方的氣勢已經完全被陳百裏所壓制,陸元昊甚至絲毫戰意都沒有,直接選擇了認輸,觀戰台上的禮部王尚書坐不住了。
他直接起身怒斥道:“一派胡言,陳百裏,你已經是通敵賣國之人,休想用這等言辭亂我大乾士氣。”
有了帶頭大哥,儒家其他弟子頓時找到了主心骨,紛紛也硬氣起來。
“不錯,一派胡言。”
“這種叛賊的言論,又豈能相信?”
“陳百裏通敵賣國已是事實,現在竟然還想倒打一耙,簡直可笑。”
……
當儒家弟子衆口一詞的時候,展現的威力是驚人的。
而且當年的事情并非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但所有的儒家弟子都要站出來駁斥陳百裏。
有很多儒家弟子更是發自内心的堅信儒家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所以他們對于陳百裏的駁斥完全是發自内心,不含絲毫雜質。
這樣做導緻的直接後果就是——很多人都被洗腦了。
畢竟儒家弟子的頭上很多人也是染着聖光的。
鬥将台顯然經過了特殊改造,此時大乾各地的百姓都在看着這一幕。
最開始當陳百裏揭露當年的隐私内幕時,大乾百姓是痛苦的、震驚的、恥辱的。
他們基本都已經要相信了。
這時候儒家弟子站了出來。
看到這些義憤填膺的儒家弟子,更重要的是看到他們臉上的正氣凜然,大乾百姓瞬間重新站回了儒家這一邊。
“該死,差點就被叛徒迷惑了。”
“儒家弟子修浩然正氣,怎麽可能做出那種失心瘋的事情?”
“先帝英明,儒家忠勇,陳百裏是什麽?是叛徒,叛徒的話能相信嗎?”
“陳百裏該殺!”
“叛徒必須死!”
……
陳百裏雙手在虛空連彈,魏君一開始還詫異陳百裏到底是在做什麽,不過他很快就從鬥将台上聽到了聲音。
來自大乾各地百姓的聲音。
而所有的聲音最終彙聚成了兩句話:
“陳百裏該殺!”
“叛徒必須死!”
陳百裏又笑了起來。
隻是眼神有深深的悲哀。
禮部尚書見狀倒是面色一喜,躬身對乾帝道:“陛下,這就是民意啊,叛徒必須死。”
白傾心看到這一幕後,很快就想到了之前陳百裏和陸元昊包括魏君的對話。
“怎樣算欺淩?”
“十人欺負一人算欺淩,一百個人欺負一人也是。”
“那麽一萬個人呢?”
“是正義啊。”
現在,發聲的又豈止一萬人?
當大多數人都統一了聲音之後,理所當然的就代表正義。
隻是……
白傾心低聲道:“這是正義嗎?”
“當然不是了。”魏君聽到了白傾心的話,認真道:“人多和正義從來都沒有關系,對錯從來和人數多寡無關。”
總有沙雕認爲一萬個人都說一個人錯了,那那一個人就必然錯了。
但哥白尼提出日心說的時候,全世界都認爲他錯了。
皇帝的新裝裏,全國的百姓都在誇皇帝的新裝漂亮,隻有小孩子敢說實話。
對的東西從來就是對的,不會因爲支持的聲音小就改變它的正确。
錯的東西也從來都是錯的,哪怕一萬個人說它是對的,但它本質上還是錯的。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堅持這個标準。
所以這個世界上,更多的都是從衆者。
少數人被從衆者所殺。
另外很少的一部分人,統治這些從衆者。
“百姓被引導和儒家的功法也有關系,儒家弟子說話,百姓天生就會多三分信任。”明珠公主道:“當年儒家能夠脫穎而出,并且在朝堂站穩腳跟,和儒家功法的作用也不無關系。除非心志堅毅或者修爲高深者,普通人都很難抵擋儒家弟子的洗腦。”
魏君點了點頭,幽幽道:“盡管這個道理皇帝也明白,但我猜皇帝肯定也會站在儒家那一邊。”
魏君的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到乾帝的聲音:“愛卿所言極是,民意不可違。況且,賣國投敵的人,本就不配得到好下場。”
乾帝的聲音有些冷酷。
同時十分堅定。
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所以他看向陳百裏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溫度。
他并不是不知道陳百裏說的一切有可能是真的。
但是他不想接受。
所以陳百裏說的必須是假的。
儒家是大乾朝堂的重要組成部分,儒家弟子對于大乾皇族的統治也有很關鍵的作用。
更何況此事還涉及到先帝的聲譽。
他的皇位都是從先帝手中得來的,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先帝的名譽受損。
爲此,哪怕犧牲掉陳百裏和這些墨家弟子,在乾帝看來也是值得的。
一切爲了大局。
先帝能忍,他也能忍。
至于真相……
皇帝不需要真相,隻需要看結果。
“陳百裏,你所言之事,朕是一個字都不信的。若你沒有其他的廢話,朕就派人送你上路了。”乾帝冷聲道。
陳百裏大笑:“放馬過來便是了,讓爲大乾浴血奮戰過的将士流血又流淚,本來就是你們最擅長的事情。”
乾帝拍案而起:“放肆,果然是亂臣賊子,颠倒黑白,人人得而誅之。來人,繼續鬥将,若這些叛賊一直不認輸,那就全都給朕殺了。”
“慢着。”
魏君站了出來,打斷了乾帝的話。
乾帝的臉色瞬間變的十分難看。
“魏君,你又要做什麽?”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僅是他。
看到魏君站出來,禮部王尚書也心中一提,眉頭緊緊皺起,直接出聲提醒道:“魏君,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也是儒家弟子。”
魏君淡定道:“我是儒家弟子倒是沒錯,不過我是我,儒家是儒家。我是好的,我相信儒家也是好的。但儒家内有沒有什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弟子,那就不好說了。”
“放肆,你在指責誰?”王尚書厲聲道。
魏君看了王尚書一眼,嗤笑道:“尚書大人,你還是别在我面前擺譜了。我連皇帝都敢罵,你算老幾?”
王尚書:“……”
莫名中槍的乾帝:“……”
見王尚書不說話了,魏君才繼續開口:“放心,我沒有爲陳百裏平反的意思。不過陳百裏所說的事情涉及到了衛國戰争期間的一個公案,身爲衛國戰争那一段曆史的執筆者,本官有責任查清真相,然後将一切真相公平公正公開的寫到史書上。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這是本官的責任,還請諸位配合一下。”
頓了頓,魏君的聲音開始轉冷:“如果有人不配合的話,那說不得本官就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在掩蓋真相了。須知,本官在修書撰史期間,見官大一級,有先斬後奏之權。”
魏君把話說的很明白,而且很不客氣。
不過他有這個底氣。
讓大乾百姓在儒家和陳百裏他們雙方中做選擇,大乾百姓肯定選擇儒家。
但是讓大乾百姓在儒家和魏君中做選擇,選擇魏君的大乾百姓肯定會更多。
魏君幫陳百裏出頭,讓很多人都大吃一驚。
乾帝有些坐不住了。
以他的實力,儒家洗不動他的腦。
包括先帝也是。
他們站在儒家這邊,并不是因爲被儒家洗腦。
而是完全出于大局考慮。
墨家已經完蛋了。
儒家卻實力強大。
而且儒家也對大乾并沒有二心。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又何必深究?
真斬了儒家,對于大乾來說,豈不是自斷一臂?
所以乾帝很理所當然的做出了選擇。
“魏君,你不要忘了,你現在已經并不是翰林編修了。”
乾帝知道和魏君說軟話沒有意義,幹脆也直奔主題:“朕已經将你外調出京,日後你會主政一方。至于修書撰史之事,自有其他人負責,你不必擔心。”
聽到乾帝這樣說,魏君臉上出現一抹譏諷的笑容,而王尚書的老臉更是難看。
“陛下,朝會上最終的決議是封駁外調魏君出京的旨意,讓魏君繼續負責爲衛國戰争修書撰史。”王尚書提醒道。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也不是乾帝想要的結果。
但是魏君在京城遭到了一次刺殺。
這件事情把很多大臣都激怒了。
政治鬥争歸政治鬥争,若上升到人身安全問題,便等于觸了大臣們的逆鱗。
而陸總管和上官星風又刻意放大了這種輿論,把魏君被刺殺的事情和魏君的官職調動聯系到了一起。
最終,乾帝把魏君外調升遷的旨意被六科集體封駁,這場皇權與臣權的博弈,以臣權大獲全勝而告終。
不過這件事情有點丢臉。
再加上陳百裏入京之後,乾帝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陳百裏身上,所以他并沒有對魏君的調動再過多關注。
身邊的人當然也不會無故向他報告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情完全是把乾帝的老臉踩在地上,誰都不想去碰那個黴頭。
于是,就造成了現在的車禍現場。
乾帝很尴尬。
這個打臉來的太快了。
魏君在他的傷口上又踩了一腳:“現在看來,我還是有資格插手此事的。陛下,你說對不對?”
乾帝:“……”
“既然如此,那就趁今天徹底說個分明吧。”魏君道。
乾帝還是沒有忍住,提醒道:“魏君,這等陳年舊事,不能隻聽陳百裏的一面之詞。想要控告儒家,必須要有人證,有物證,否則随便一個叛賊都能夠指控爲我大乾立過大功的功臣,豈不是讓天下人寒心?”
陳百裏冷聲道:“陛下怎麽就不怕讓墨家弟子寒心呢?是因爲我們已經都死的差不多了嗎?”
乾帝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但其實還真就是這個原因。
包括先帝,當年也是這樣想的。
魏君搖了搖頭,道:“陛下,你不要以爲包庇儒家是在向先帝看齊,此一時彼一時了。先帝那時候封鎖了全部的消息,所以先帝站在儒家這邊,不會讓其他人寒心。但是現在陳百裏已經揭開了當年的秘密,如果陳百裏所說的是真的,那你把陳百裏他們賣了,才是真正的讓天下人寒心。”
乾帝心中一驚。
魏君提醒的這點,他還真的沒想到。
他隻是一心維護大乾的大局,以及先帝的名聲,卻忘了現在的環境和先帝所處的環境已經大不相同。
先帝那時是戰時,當然一切求穩。
而且先帝把全部的信息封鎖,儒家在那件事情之後也更加盡心盡力,先帝的目的是達到了的。
可是現在大乾的情況不一樣了。
最重要的是,陳百裏把内幕曝光,讓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若他今天在衆目睽睽之下把陳百裏打殺了,那姬帥他們怎麽想?
下一個會不會是他們?
他們和儒家可沒什麽交情,隻會代入陳百裏,根本不會代入他這個皇帝的立場考慮問題。
想到這裏,乾帝面沉如水,卻不再說話。
他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棘手性。
剛才偏袒儒家,卻是欠考慮了。
乾帝的表現,王尚書自然也看在眼裏。
他心道不好。
不過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發。
陳百裏要坑儒家。
儒家也沒打算放過陳百裏。
隻是儒家沒有想到,陳百裏竟然敢如此大膽。
王尚書厲聲質問道:“魏君,你有沒有考慮過,若陳百裏所說一切爲真,那陳百裏爲何不選擇當年就公開真相,反而是現在才倒打一耙?”
“問的好。”
陳百裏大笑了一聲,虎目中卻流淌出兩行熱淚。
“魏君,我說過,今天會告訴你你父親之死的真相。
“當年進攻墨城的士兵中——本有你的父親。”
魏君心頭一沉。
其他人也面色一變。
竟然還與魏君的父親有關。
“我與你父親相交莫逆,在我未成名之前,你父親待我如兄弟。我成名之後,雖屢次照顧他,但他并未依附我,而是依舊和從前一樣與我爲友。
當年你父親奉命移師墨城,在他感到不對勁的時候,便第一時間向我示警。那天我之所以能活命,全賴你父親及時通風報信。
但我能逃生,你父親卻戰死在了墨城。并不是墨家兄弟動的手,而是他自知忠義不能兩全。
他放了我,是違反了軍令。可對墨城下手,他又甯死不願。
他也素知我的秉性,知我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他放我走,他日便可能讓無辜之人枉死,魏兄不願看到那種事情,又無法做到見死不救。
“所以,他最終選擇故意戰死在了墨城。”
魏君面沉如水。
陳百裏慘笑一聲,繼續道:“魏兄放我走之前對我隻有兩個要求——第一,照顧你們母子。這條是我食言了,我雖有托付朋友照顧你們母子,卻所托非人,讓你母親很快就撒手人寰。九泉之下,我自去向魏兄請罪。
第二,魏兄希望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不要牽連無辜人等。他是大乾的軍人,縱然儒家有罪,軍人無罪,将士守土抗戰無罪。若我因此事牽連無辜,他死不瞑目。
魏兄沒有要求我爲這件事情保密,但我知魏兄的意思。若是當年在戰場上曝光此事,對于大乾的軍心必然是沉重的打擊。
所以,我當年忍了。
“後來我叛逃西大陸,太子應該是猜到了真相,本要截殺我的他選擇了放我一馬,但要求衛國戰争結束之前不得公布真相。”
聽到陳百裏這樣說,王尚書面色一變。
陳百裏叛逃之事,儒家内部有紀錄。
他看過卷宗。
前太子親口所言,他以性命保證,陳百裏此生都不會公布叛逃真相。
若非如此,王尚書也不會給陳百裏今天的機會。
實在是儒家相信前太子不會騙人。
可是現在,前太子和陳百裏的說法出現了矛盾。
是前太子騙了儒家?
還是陳百裏背叛了和前太子的承諾?
王尚書無法确定。
但他知道,無論怎麽樣,陳百裏的話,都必須是假的。
“簡直是一派胡言,前太子已經死了,魏隊長也已經戰死。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死人頭上,死無對證,倒是好手段。”王尚書冷笑道。
陳百裏也在笑,笑的很酣暢:“王尚書,其實要驗證我說的是真是假,不是很簡單嗎?聖人親手打造的聖台——天下所有的謊言都瞞不過聖台,王尚書,我們一起聖壇走一遭如何?這可是你們儒家的聖器,你總不能懷疑我作假嗎?”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王尚書的頭上瞬間開始出現冷汗。
而其他人的目光則放在了陳百裏身上。
當年事情的真相具體爲何,目前還無法得出百分之百的結論。
但是在場中人都有自己的判斷力。
他們基本能夠得到答案,無需通過聖台。
所以,他們看向陳百裏的目光十分複雜。
扪心自問,若他們是陳百裏,易地而處,他們能夠忍這麽多年嗎?
他們不确定。
但陳百裏忍了。
承君一諾,必守一生。
失眠是一種病,得治啊,難受,作息剛調好兩天又崩了。感謝姬莫蘇的1500起點币打賞,感謝風裏無舊痕、貓屁大鬼、我愛ACfun愛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