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家此次遇到的危機,除了位高權重的人發話,誰也沒有辦法。
當然,季若琳心裏完全沒有任何看不起張慶元的意思,相反,季若琳非常感謝張慶元能聽她傾訴,哪怕隻是客氣話,也讓她心裏非常感激,心想,如果沒有這一出,張老師倒真是個不錯的人。
這個想法讓季若琳頓時心中一愣,再次漲紅了臉頰,沉默了一會兒,再才擡起頭,臉上挂滿無奈的苦澀,輕聲道:“張老師,謝謝你今天能讓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不過,我剛剛已經答應嫁給蒙圖了,明天……我們就要去領證了。”
聽到季若琳的話,張慶元怔了怔,苦笑道:“看來你還是選擇妥協了。”
似乎剛剛大哭了一場,季若琳心裏的壓抑也釋放了不少,聞言白了張慶元一眼,喃喃道:
“不妥協還能怎麽辦呢,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成爲政治鬥争的犧牲品,雖然我很不喜歡他們那一套,但畢竟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我叔叔,都是對我非常好的人,是我的長輩,我做不到這麽自私。”
看着季若琳茫然的表情,張慶元苦笑道:“就當我想聽聽,你跟我說一下吧,免得将來也成爲政治鬥争的犧牲品。”
聽着張慶元的調侃,季若琳爲之語塞,再次白了他一眼,嗔道:
“就你這樣三天打漁兩天曬的上班,将來能混到于院長的位置就不錯了,連行政級别都沒有,就更不用說成爲犧牲品了,頂多把你一撸到底,再次去講課。”
話雖這麽說,季若琳還是開口道:“既然你想聽,我就跟你說說吧,這也沒有什麽,官場的險惡就在這裏,所以當年我死活也不肯去考公務員,而是選擇繼續讀研,最後做了老師。”
說到這裏,季若琳對張慶元歉然道:“張老師,我站的腿有些酸了,要不咱們坐着說吧。”
從季若琳站起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這些天都沒怎麽吃飯的她,今天下午驚聞父親被帶走的消息,直到現在也米水未進,自然有些站不住了。
張慶元點了點頭,兩人肩并肩坐到長椅上,随着風吹動,季若琳的發絲不斷飄到張慶元眼前,張慶元不得不用手去撥,倒把季若琳看得一陣氣悶,嗔道:
“怎麽,我頭發是臭的啊,讓你這麽嫌棄?”
感受着季若琳發絲的香氣,張慶元随口道:“沒啊,挺香的。”
張慶元的話讓季若琳爲之一滞,随即俏臉通紅的低下了頭,不再多說了,而想到剛剛自己的話,多少有些暧昧色彩,讓張慶元也一陣尴尬。
不過很快兩人都平靜了下來,季若琳攏了攏頭發,理了理思緒,再才說道:“我爺爺叫季冬生,曾經和廖家的廖化民一同競争總參謀部作戰部部長,那是中将實權職位,當年爲了争這個位置,廖化民沒少造我爺爺的謠,最終引得時任總參長的吳江紅不滿,所以廖化民自然沒了機會,但他卻一直認爲是爺爺搶了他的位置,自那以後,兩家一直勢同水火。”
“軍委副主席的吳江紅?”張慶元微微一愣,這吳江紅正是吳千軍的爺爺,吳喜堂的父親,前些年的軍委副主席,碩果僅存的開國元勳。
聽到張慶元的話,季若琳疑惑的看了張慶元一眼,點了點頭,道:“對,就是吳副主席。”
不過季若琳也沒多想,繼續道:
“後來,廖化民因爲在總參部中不得志,轉到了地方,成了江北省政法委副書記,到他退休的時候,已經坐到了公安部常務副部長了,比我爺爺的級别還高。”
“因爲爺爺穩重,踏實,所以吳主席對他比較賞識,爺爺在世的時候,廖化民不敢動他,但是上半年,在我爺爺去世後,吳主席也早已退休,所以就迫不及待了。”
“一般部隊軍官轉業到地方,往往都是進入公檢法系統,我爸叫季滕國,轉業到了咱們省公安廳,叔叔叫季騰飛,轉業到了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在我叔叔出事前,他擔任的是皖南省高院副院長,而我爸是咱們省公安廳廳長。”
說到這裏,季若琳本以爲張慶元會驚訝一番,畢竟在學校她從沒說過自己的家庭,大家都不知道,但當季若琳看向張慶元的時候,卻見他表情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奇怪之餘,倒對張慶元的涵養功夫佩服不已。
季若琳隻奇怪了一下,攏了攏被風吹亂頭發後,又繼續道:“上個月,省紀委突然來到叔叔辦公室,從他辦公室搜出了一個元代青花瓷筆洗,後來才知道,那個筆洗價值幾十萬,更要命的是,又從叔叔抽屜鋪着報紙的下面,又搜出了一張裏面有五十萬餘額的卡,但是我叔叔根本不知道是怎麽來的,這就更說不清了。”
說道這裏,季若琳一臉怒容,很是生氣,但張慶元卻眉頭一皺,疑惑道:“你怎麽知道那不是你叔叔收别人的?”
季若琳橫了張慶元一眼,嗔道:“你等我把話說完啊。”
說着,季若琳又說道:
“如果是正大光明的搜查,我們自然也不會說什麽,但是,當時親自帶隊的省紀委副書記,就是廖化民的大兒子,廖共東!事後得到的消息,當時前往的紀委其他人都沒發現,正是廖共東找到的那件筆洗和銀行卡,你說,這難道不奇怪嗎?”
聽到這話,張慶元眉頭一皺,點了點頭,道:“确實有蹊跷。”
季若琳卻哼了一聲,氣道:“哪是有蹊跷,絕對是廖共東帶過去的!”
張慶元苦笑道:“季老師,說話得講證據,你叔叔如果不能證明這東西不是他的,但是又是在他辦公室搜出來的,自然就是鐵證如山啊。”
季若琳苦澀的點了點頭,道:“官場就是這麽殘酷,在我爺爺去世後,現在我叔叔又這樣,自然大部分都是落井下石的,再加上又有那個證據,我叔叔也是百口莫辯,雖然還在審查,但現在得到的消息,都是不利于我叔叔的。”
“那你爸呢,他又是怎麽回事?”張慶元問道。
“我爸……”季若琳苦笑一聲,悶悶道:“我爸倒沒有栽贓陷害他,确實是收了些禮物,但是官場人員往來,很難做到一身輕,那些禮物,大部分都是逢年過節一些人送的,我爸也不好推辭,否則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季若琳頓了頓,接着道:“但是這個事,如果不是有人成心去查的話,誰也不會去做這些,畢竟吃力不讨好,還犯了忌諱。但我敢以我的人格保證,我爸絕對沒有以權謀私。”
說到這裏,季若琳眼眶泛紅,神色激動了起來。
張慶元則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季若琳平息了下來,才說道:“這可能就是身在局中,不能自己吧。不過因爲這個,好像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吧?”
季若琳哽咽道:“那些壞家夥,不知道怎麽威脅了一些曾經送過禮物的人,聯名檢舉我爸爸收了禮,也辦了事,有了這份證據,雖然我爸極力辯解,但到了這個時候,大家自然知道我們家完了,誰也不肯再爲我爸說話。”
張慶元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說吳主席曾經對你爺爺比較賞識嗎,爲什麽你們沒有去找他呢?”
季若琳聽到張慶元的話,眼神古怪的盯着張慶元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試過了,根本見不到他老人家,吳主席做爲前國家領導人,見面都需要登記,報備,再等通知,但現在人情冷暖,見到我家這個樣子,誰也不願意幫忙,僅憑我們這些人,别說見面,沒有人介紹,連登記都不予受理。”
說着,季若琳再次落下眼淚。
張慶元看着梨花帶雨的季若琳,默默遞給她一張紙巾,但僅憑季若琳一面之詞,張慶元當然不會完全相信,但這個時候他也不好反駁,隻能默不作聲。
季若琳接過紙巾,低聲道了句謝,擦了擦眼淚,再才擡起頭,對張慶元澀聲道:“張老師,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說的确實是實話,我爸要真那麽會鑽營的話,也不至于還是現在的崗位,更不至于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唉……”
季若琳幽幽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神傷不已。
更讓她神傷的,則是明天以後,她将要同一個極度厭惡,甚至有些懼怕的人生活在一起,這讓季若琳滿心凄涼,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忍不住撲簌簌的落下大顆的淚珠。
正在張慶元準備勸慰兩句的時候,季若琳緩緩将頭靠到張慶元肩膀上,輕聲道:“張老師,借你的肩膀考一下。”
聞着鑽進鼻孔的淡淡香味,還有發絲落到張慶元脖頸的癢癢感覺,讓張慶元再次一僵,有些心猿意馬的苦笑道:“沒事,你靠吧。”
季若琳剛剛對張慶元說的這一番話,當然沒有抱任何期望,隻是純粹的傾訴一下,抱怨一下,就當是踏入火坑前的最後一個難得的夜晚,讓她心裏能夠舒服一些。
張慶元此刻卻是在想,既然自己知道了這個地步,多少還是要幫一下的,至少應該遞一句話。
季若琳他們聯系不上吳江紅,張慶元當然沒有這個問題,無論是吳喜堂、吳千軍,還是吳龍芝和吳九道,找任何一個人都能把這件事傳遞給吳江紅。有當年的情分在,再加上後輩的說話,吳江紅多少還是會管的,畢竟吳江紅向來是以敢說敢做、嫉惡如仇而著稱的。
随着時間越來越晚,湖邊的溫度也開始降了下來,僅僅穿着一條連衣裙的季若琳也開始微微發抖了起來。
張慶元擔心季若琳着涼,就開口道:“季老師,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溫度有點低,你别凍感冒了。”
聽到張慶元的話,季若琳雖然心裏有些不舍,但張慶元既然說了這個話,她自然不好意思再賴在他的肩膀上,但還是故作生氣的道:
“怎麽,怕把你肩膀壓壞了啊。”
見張慶元有些無語的翻了翻白眼,季若琳淺淺笑了笑,站起身,道:“謝謝你,張老師,能夠聽我說了這麽長時間。”
說完之後,季若琳幽幽歎道:“可能過了今天,我就不會去學校上課了,做了他們蒙家的兒媳婦兒,自然就要守他們家的規矩。”
張慶元搖了搖頭,笑道:“還沒到最後,你也别洩氣,沒準吳主席就聽說了這件事,明天就開始徹查,說不定就會有轉機呢?”
季若琳白了張慶元一眼,悶聲道:“人家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接着,季若琳歎了歎,說道:“你說的隻能是個夢,唉,可惜不可能啊……”
張慶元沒再說話,季若琳也再次變得心情沉重起來。
季若琳的家離湖邊不遠的一個小區,這也是大半夜的她爲什麽在這裏吹冷風的原因,季若琳自從來到江南工業學院後,就在附近買了一套兩居室的二手房,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
當兩人到季若琳住的樓下時,卻發現樓下停了一輛車,車燈開着,正照在兩人回來的路上,強光刺得季若琳有些睜不開眼,而張慶元卻一瞬間看清了,靠在車上的,正是蒙圖!
而蒙圖看到有人過來,轉臉望去,當看到張慶元和季若琳并肩過來時,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蒙圖扔掉手中的煙頭,大步走了過去,朝着齊眉就要扇出一巴掌,同時怒不可抑的道:
“你個不要臉的賤人!我說怎麽家裏沒人,手機也關機,原來趁着結婚前一夜,想給老子來這麽一手,看老子不打死你!”
季若琳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就要往後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