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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點半,火辣的陽光已經開始顯示它的炙熱,将它普照的萬物拿來蒸烤。
一處懸崖頂上,在一株歪脖子老松的遮蔭下,張慶元已經畫完了一副他自己名爲《翠莽千山圖》的鬥方。
鬥方比較小,一般長度在一到二尺之間,要想在這般大小的頁面上畫好一副山水,還是需要深厚功底的。
更何況,張慶元的這副《翠莽千山圖》。
國畫講意境,雖然名爲千山,但張慶元自然不會畫一千座山,但那種惟餘莽莽、若隐若現的大氣磅礴的氣勢卻一定要表現出來。
翠是畫的基調,莽是畫的格局,而千山則是畫的意境和形式。
刷刷寫完題跋,落下印款,張慶元微微吐出一口氣息。
在吳道子的教導下,張慶元不僅僅是爲作畫而作畫,同時通過繪畫,通過畫中的萬物,來體味那種意境,以此來磨砺自身。
畫千山圖,那種大氣、磅礴,不好好感受,根本畫不出那種意境。反之,如果畫出來了,那種感覺肯定會在身上留下烙印,給自己以深遠的影響。
所以,每一次作畫,張慶元都要平心靜氣,運轉真氣遊走經絡,将自己最大的注意力調動起來,全身心的感受,全身心的作畫。
在作畫中曆練,在作畫中升華。
這是吳道子教給他的畫道!
這也是吳道子僅僅一千三百歲就修煉到大乘期,舉霞飛升的最大依仗!
盯着手中的畫,再同眼前那開闊無垠的崇山峻嶺相對應,隻覺眼前的畫浮現那股蒼茫的感覺,一股撲面而來的山風似乎帶着青翠的香氣,讓張慶元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不錯,又有進步。”
摸了摸支架上平放的畫,張慶元微微一笑道。
“唉,昨天讓師父飛升一攪合,倒是忘了問經脈的事情,真是失策。”張慶元郁悶的想道。
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五十,該下山去練體了。
師父還在的時候,他對這練體無比反感,覺得它就是枷鎖。但真當師父走了,他卻忽然發現,别說讓他每天跑一個來回,哪怕讓他跑十個來回,隻要師父還在,他也願意。
但這隻能是想想,很不現實。
就在這現實與虛幻的妄想間,張慶元就這麽一步步成熟,開始懂了珍惜的含義。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從兜裏掏出電話,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固定電話号碼,張慶元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
“您好,哪位?”
“是小張老師吧?我是胡遠德啊。”一聲拖着官腔的中年男子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張慶元微微皺眉,對這胡遠德,張慶元隻接觸過一次,是他去江南工業學院藝術設計院報道的時候見過一面,是小院的副院長。
學校一般把整個學校叫大院,把學校各個院系叫小院,而這胡遠德,是藝術設計學院分管教學的副院長。
張慶元當時就對胡遠德的拿捏作态感覺不好,不過現在既然到了他的手下,也不好說什麽,還是回道:
“哦,是胡院長啊,有什麽事兒嗎?”
語氣平淡,沒有一絲波瀾。
聽到張慶元的話,電話那頭正在敲擊桌面的的胡遠德手指一頓,微微皺眉,心想這小子難道真是個書呆子,還是不懂人情世故?自己副院長這個頂頭上司給你打電話,不說你表現的恭敬點,至少也該客氣點吧,怎麽這個态度?
看了身邊站着側耳聽自己電話的年輕人一眼,擡了擡手,示意他坐到沙發上,再才說道:
“小張老師啊,你做爲我們學院從華夏美院引進的高材生,這個……又是華老的關門弟子,所以啊,院裏準備給你加一些擔子,就是讓你也進入畢業導師組,做爲今年大四畢業生的畢業導師,你看怎麽樣啊?”
在華夏,做爲藝術設計專業,因爲考研對英語的限制,别說博士,就是碩士都不算多。根本滿足不了各大高校的藝術設計專業的老師需求,有一些學校甚至連一些本科畢業生都拿來講課,而教授更是稀少的可憐。
對于江南工業學院這種,在整個江南省排名中等靠下的本科院校,藝術學院的正副教授加起來也不過才四個人,這還是算上張慶元在内。
所以,本科大四畢業生導師也不可能全都是教授,還有一部分是講師。讓張慶元做爲畢業生導師不僅沒有任何不妥,反而再正常不過。
“哦,這樣啊。”張慶元一聽胡遠德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倒也沒再多想,自己做爲一個新人,既然院領導吩咐了,他也沒有矯情,于是點頭道:“胡院長,我沒問題。”
“很好,小張老師果然不愧是高材生,不怕麻煩,不怕苦……”胡遠德正準備繼續給張慶元戴高帽子,轉念一想,這小子分明就是個書呆子,自己估計說再多他也聽不進去,還不如直接進入正題。
想到這裏,胡遠德話鋒一轉道:“校長老師,是這樣的,今年呢,有幾個學生想出了一個比較新穎的畢業設計課題,這不,明年就是建軍八十周年了嘛,國家也在全世界範圍内征集新式軍裝的設計方案,這幾個學生想着一方面可以參加比賽做爲鍛煉,另一個方面也能完成畢業設計。”
“這是個非常有想法的畢業設計課題啊,我們學院老師都很看好這個方案,有想法,有新意,同時也跟國家的大時代發展相接軌……”
胡遠德又開始叨叨絮絮的講那些意義起來了,聽得張慶元趕緊将手機拿的遠離耳朵,聽到對方止住了,才又拿回來,隻聽胡遠德繼續道:
“現在呢,是這麽個情況,其他老師的畢業學生和選題已經敲定了,因爲你來的比較晚,還有沒學生選你,所以,學院就想讓你帶領這些學生來進行他們的畢業設計。”
胡遠德頓了頓,繼續打着官腔道:“小張老師,有問題嗎?”
聽到胡遠德的話,張慶元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道話你都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麽,于是淡淡道:“既然是學院領導安排的,我沒意見。”
一句話噎的胡遠德話語一頓,雖然确實是趕鴨子上架的強行安排,但話挑明了就沒什麽意思了嘛,胡遠德微微惱怒,不過涵養功夫過人的他還是接着說道:
“小張老師,能夠成爲畢業導師,是得到了學院的認可,也是證明你成績的時刻。好了,既然你同意了,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好的,胡院長。”張慶元的話依然平靜如水,似乎這個‘擔子’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胡遠德心裏疑惑了一下,心想畢業導師确實可以爲教學工作加分,但如果帶的學生的畢業設計作品不怎麽樣,那就不是好事,而是壞事兒了。
不過張慶元既然答應了,他也懶得再跟他虛與委蛇,笑道:“那小張老師你這兩天能不能抽空回來一趟,跟你的學生們見見面,溝通一下畢業設計的事情呢?畢竟這關系到學生的畢業大事,還是耽誤不得的呀。”
現在聽胡遠德的話,張慶元直接有點牙齒發酸,心說你也不過就是個小院的副院長,屁大點的官,跟我擺什麽官譜,不過這話也隻能心裏想想,真要說出來就不是沒有情商的事情,而是真的很二了。
張慶元現在閑得不能再閑,黃老現在已經用不着他針灸了,換做蔣寒功在他身上練手,心想回去一趟也好,跟那些學生早點接觸,也能盡早把設計方案敲定下來,便回道:“那我現在就回去,估計中午能到學校。”
“看來小張老師還是很爲學生考慮嘛,那行,等會兒我就通知那幾個學生,讓他們下午三點到你辦公室去找你。”既然目的已經達到,胡遠德也就不再廢話,幹脆明了的說道。
“好的,謝謝胡院長了。”聽着胡遠德的話終于恢複到正常人水平,張慶元不由哭笑不得,心說也不知道你胡大院長整天戴着這張僞善的面具累不累。
“那行,就這樣吧,小張老師。”說完,胡遠德就把電話挂了,似乎不願意跟張慶元再多說一句。
聽着耳邊傳來‘嘟嘟’的忙音,一抹冷笑浮現在張慶元嘴角。
他不是傻子,胡院長今天的這個電話裏面肯定有貓膩。
不過,他張慶元最不怕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