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成了别人的笑柄,朱代東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換成其他人,可能會暗暗生氣,但朱代東是例外。如果他要爲了這麽點事而耿耿于懷的話,那他的工作就沒辦法幹了。甚至朱代東還很看的開,中紀委的調查小組,級别很高,人員也确實很精幹,他們在任何人面前都有着天然的優越感,不把朱代東放在眼裏,也情有可原。
朱代東現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分析自己聽到的消息,從中找到對案情有幫助的信息。鐵道部雖大,田林的事情現在也是部裏茶餘飯後的熱點問題,但對朱代東有用的消息不多。涉及到副部級幹部,如果不能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的話,很容易翻船。況且現在調查小組正在部裏調查,公開的言論越是愈加小心。
“又豐,晚上有時間沒有,一起喝一杯?”文華天在走廊上碰到田林的秘書陳又豐,笑吟吟的問。
“晚上?好啊。”陳又豐本想避開文華天,聽到他打招呼,站住腳,臉上驚喜交集。自從田林住院之後,他在部裏也跟着舉步維艱。
田林在擔任紀委書記之前,跟陳又豐談過話,是繼續在他身邊工作,還是放到下面的鐵路局去鍛煉一段時間。陳又豐當時經過仔細考慮,覺得田林還有上升空間,跟在他身邊,自己的級别能穩穩的再升半級,而且以後再下去的話,職務又會高一級。再說田林是一個很好相處的領導,自己對他的姓格脾氣很熟悉了,工作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但沒想到田林剛上任就跟牛解放對着幹,先是把彭厚明拉下馬,運輸局絕對是部裏最重要的一個部門之一,把彭厚明拿下,确實讓田林迅速樹立了威信。可是好景不長,田林又把目光望向了陽生局的丁力平,雖然丁力平的級别比彭厚明低,但牛解放這次卻堅定的站在丁力平那邊。
田林出交通意外,表面上的調查好像是李俠受了彭厚明家人的蠱惑,但實際上所有都心照不宣,這是有人不想讓他調查丁力平的案子。甚至爲了丁力平,不惜把田林置于死地。
“那好,我在美洲定了位子,下班後一起去吧。”文華天笑着說,雖然牛解放跟田林不對路,但并不影響他跟陳又豐的交往。
“讓你破費了。”陳又豐隐隐覺得有些不妥,文華天連位子都訂好了,顯然是有所圖謀。雖然他跟文華天一直保持着正常的交往,但這種交往卻是不偏不倚的,如果田林還在部裏,每次他都會找一個合适的機會,向他彙報自己跟文華天的交往情況。
“我們誰跟誰,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共事呢。”文華天拍拍陳又豐的胳膊,意味深長的說。
陳又豐感受到了文華天手中特别的力量,這讓他頭皮一陣發麻,頭發瞬間豎了起來,但心底卻不可抑止的湧出一陣喜悅之情。那天去陽生的路上,他也在車上,隻不過他是虛驚一場,車子翻了之後,他身上除了幾條擦傷之外,竟然毫無大礙,第二天就回到部裏正式上班。
當時陳又豐雖然回來上班,但驚魂未定的他,幾天都隻敢坐在辦公室裏,甚至看到汽車,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直到現在,如果司機開快了,他心就跳得特别快。
朱代東原本想找個機會跟陳又豐聊聊,但聽到文華天跟他的約定之後,馬上打消了這個想法。下班之後,他也到了美洲俱樂部對面的一家咖啡廳裏,點了個套餐,慢慢的吃着。
陳又豐是跟文華天一起去美洲俱樂部的,雖然文華天隻說訂了個位,實際上卻是一個包廂。他們一時包廂,文華天的專職客戶代表就把文華天點的酒菜送了上來。專職客戶代表是美洲俱樂部的一個特務特色,在這裏,每名會員都有對應的客戶代表,從會員進入俱樂部直到離開,客戶代表會在其身邊提供專屬服務。
“又豐,今天喝點紅酒吧。”文華天說道,他找陳又豐來,自然不是爲了真正喝酒,紅酒不容易上頭,又能增加氣氛。
“好。”陳又豐自然清楚,文華天找他,不可能是真正喝酒,他們之間其實也沒到那種無話不談的地步,就算要喝酒,自然也會有所保留。
“來瓶碧娜新教皇城堡紅酒吧。”文華天說道,這酒産自法國隆河谷地區,價值不菲,一瓶就要三千多。這酒也是美洲俱樂部的招牌,很受會員的喜歡。
“華天,今天你老闆舍得放你走?”陳又豐等客戶代表出去之後,笑吟吟的問。現在他們稱呼自己的領導,一般都用老闆來代替,既顯得時髦也顯得親近。
“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下班之後還會有什麽事?”文華天語帶雙關的說。看了陳又豐一眼,他反問:“你老闆的傷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這個年紀的人,受傷好的本來就慢,而且骨頭折了,沒有三五個月,根本不可能走路。”陳又豐歎了口氣,他跟田林是同一條船上的,現在田林住院,不能回來工作,自然也被排擠在權力中心之外,他這個秘書也跟着受累,在單位上人氣大跌。
“又豐,你有沒有想過到下面工作?”文華天問,陳又豐受田林連累,在部裏也成了排擠的對象,這個時候如果能下去,對陳又豐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喜訊。
“下面?”陳又豐臉色一變,田林還沒有出院,他的工作自然不能動,但如果不動,他就可能會在這棵樹上吊死。雖然上面派了調查小組下來,但部裏的事情,一向都是在部裏内部解決,想要把田林交通意外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未必能成事。
“是的,牛老闆跟我提起過,田書記出來之後,工作可能會調整。”文華天隐晦的說,田林這次住院,肯定元氣大傷,回來之後能不能再參加工作還兩說呢。陳又豐在單位裏又驚又恐,想必對前程非常擔憂。
“我考慮一下吧,從機關到基層,能不能适應還是個問題呢。”陳又豐心中雖然掀起了驚濤駭浪,但臉上還是盡力保持着平靜。
“慎重考慮自然是應該的,來,喝酒。”方華天從陳又豐眼中的灼熱,已經知道他動心了,隻要對方對心,他的目的也就達到。
“華天,如果我下去,會去哪裏?”第二天,陳又豐找了個機會,在走廊中無意的碰到了方華天,随口問了一句。
“想通了?晚上老地方再詳談吧。”方華天一愣,微笑着說。
晚上,還是在老地方,但這次是陳又豐宴請方華天,他昨天晚上輾轉反側,一夜都沒有睡,就是想着方華天的話。要去下面工作,自然得付出代價,隻不過現在陳又豐還不知道這個代價會有多大。
“來啦。”陳又豐這次比方華天早一步到美洲俱樂部,而且一直在大廳等候,看到方華天來了,他馬上迎了上去。雖然隻隔一天,但心态的變化影響了行爲。
“又豐,這麽客氣幹什麽,進去吧。”方華天卻對陳又豐的表現很滿意,隻要陳又豐願意下去,有些話就好講多了。
“華天,嘗嘗這裏的雪茄,一千多一根,跟抽金條差不多了。”陳又豐笑着說,現在黃金才九十多一克,一根雪茄差不多可以買二十克金子,确實跟抽金條差不多。
“哪能這樣比呢,這可是限量版的,我試過,确實很享受。”方華天好像忘記來這裏所爲何事,笑吟吟的擺擺手,接過了雪茄。
“華天,如果我去下面,會去哪個單位?”陳又豐等方華天點上之後,問。
“陽生局怎麽樣?”方華天吸了一口雪茄煙,輕輕吐出煙圈,享受了一下煙草的味道之後,淡淡的說。
“陽生局?”陳又豐怔忡的問,陽生局是牛解放的自留地,去那裏意味着什麽,他非常清楚。方華天沒有說具體職務,顯然還要看自己的表現。這是他自己跟方華天聯系的,如果去了陽生鐵路局,那就意味着背叛了田林,他在猶豫,這樣做是否值得。
“牛部長其實很看重你,如果你願意,可以暫時擔任陽生局的常務副局長。”方華天慢騰騰的說。
“這件事跟田書記商量過沒有?”陳又豐問,他是田林的秘書,他的工作調動,于情于理都要經過田林同意才行。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比如說這次,就是例外。
“田書記現在住院,等他回來之後,自然會通知他。”方華天笑着說道,陳又豐心裏很矛盾,要不然也不會問這麽低級的問題。
“我現在可以做些什麽工作?”陳又豐一咬牙,決定把握這次機遇。
方華天一聽,嘴角向上彎起,他知道陳又豐已經下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