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會把錢飛虎叫來,主要是因爲焦遂市的數據。一九九年年,焦遂全市國民生産總值119.6億元,财政收入8.2億元,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333元,農民人均純收入2430元。
可今年焦遂市報上來的數據,全市國内生産總值達到了326.8億元,财政收入23.2億元,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0383元,農民人均純收入6532元。增長速度達到了173%,發展速度則爲'3%。這樣的增長速度,毫無疑問将成爲湘北省增長速度最快的一個地級市。可是劉津君卻有些擔憂,他懷疑這裏面的水分。
“劉省長,有什麽事?”錢飛虎的辦公室跟劉津君在同一樓層,接到電話之後很快就過來了。
“你看看吧,焦遂市放了顆衛星呢。”劉津君淡淡的說道,他承認朱代東在經濟方面有一定的能力,可是不管怎麽說,朱代東也不是神仙,怎麽可能在短短半年多時間内,讓焦遂市的國内生産總值翻了一番多呢。
“朱代東這小子幹的确實不錯。”錢飛虎看了看資料,其實他那裏也有一份,但還是很認真的看了一遍,這才笑着說道。
“飛虎同志,焦遂市的這個數據你看有沒有問題?”劉津君問,錢飛虎跟朱代東的關系盡人皆知,而且兩人又都是從古南省來的,在省裏,所有的領導都把朱代東當成了錢飛虎的人,而在焦遂,所有的幹部也都認爲錢飛虎是朱代東的後台。
但隻有錢飛虎心裏清楚,他跟朱代東之間,并不是外面想像的那種關系。不錯。朱代東确實很尊重他,隻要來華武市,不管多忙,都會到自己這裏來坐坐。到了他們這樣的職務,已經無需通過物質來維持關系,需要的隻是一種态度。
但錢飛虎卻認爲,兩人的關系更像是同盟。同盟者的關系是相互平等、相互依存的。當然。朱代東畢竟是平民出身,雖然現在走的很高。但上面畢竟沒有過硬的關系,派系也沒有定下來,要不然也不會在木川被趕到焦遂。錢飛虎也因爲這事,鄭重其事的跟朱代東讨論過,以後想要進步,中央得有人,否則他在正廳的位子上,很有可能終止于此。
“劉省長,我之前也看到了這份數據。也跟朱代東同志溝通過,他跟我說起,這些數據不敢說沒有丁點水分,但基本上都是真實的。我聽說爲了數據的事,他好像還處分了統計局長。”錢飛虎笑吟吟的說道,現在各級政府機關,上報數據的時候。造假幾乎是公開的秘密。有的時候,是上面的授意,更多的時候是下面揣摩上意,隻要數字好看,大家都過得去,誰會在意有水分呢。
“我自然也相信代東同志不會造假。但爲了消除其他人的疑慮,是不是派個檢查組下去核實一下?”劉津君說道,說心裏話,如果焦遂的數字全部除以二,他想都不用想,肯定不會有任何懷疑,但現在焦遂的數據。不要說是整個湘北省,哪怕在全國來說,這樣的增長速度,也是很驚人的。與其被外人看笑話,還不如先自查。
“我看可以,這既是對焦遂負責,也表明省裏對朱代東同志的關懷。”錢飛虎沒多想,馬上說道,他相信朱代東,或許其他人有懷疑,正好利用檢查組堵住這些人的嘴。
檢查組當天就派到了焦遂市,雖然朱代東已經提前知道了消息,但他卻沒有主動去迎接。這個檢查組是下來核查焦遂市兩千年各項經濟數據,自然是由政府那邊接待,隻不過他讓席文軒聯系了檢查組的組長張青元,晚上請檢查組一行人吃飯。但讓朱代東意外的是,張青元竟然拒絕了。雖然托辭找的很好,檢查組任務重、時間緊,所有人員隻能吃工作餐甚至是快餐,但朱代東還是意識到了這次檢查組的不同尋常。
“文軒,這個張青元是什麽來頭?”朱代東對省裏的領導,隻研究過副部級以上的幹部,其他幹部因爲權限問題,他自然無從而知。
“張青元是省統計局國民經濟核算與農村社會經濟調查處的副處長,聽說這個人爲人古闆,性格怪異,是省統計局的一張王牌。”席文軒說道,說白了,這個張青元就是一個專找麻煩的人,而且鐵面無私,根本不講面子。再加上年齡快到點了,更加無所顧忌,聽說省局的領導對他都很頭疼。
“怎麽能這麽說呢,張處長爲人正直,工作認真,他來核查我們報上去的數據,以後就更讓人無話可說。”朱代東微笑着說,像張青元這樣的人,在體制内四處碰壁是很自然的事,但對于這樣的人,隻要用得好,也是大有可爲。
比如說這次省裏如果相信焦遂報上去的數據,就算要核查,也不會把張青元派過來。所以張青元就算是再鐵面無私,他也無法左右領導意圖。甚至就連調查處的人,也都知道該如何行事。
比如說跟着處裏的其他處長下去核查或者調查數據,自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跟着張青元出來,說明上面的領導要動真格的,下面的人員自然也會非常配合,一個個都是義正詞嚴、拒人于千裏之外。所以說張青元是可悲的,他一直以來都是堅持原則,但卻不得不成爲領導的秘密工具。
“朱書記,還有什麽安排沒有?”席文軒問,他所指的安排,自然是說張青元。年底省裏下來的檢查組隔三差五就有,對這樣的檢查組,無論是朱代東還是費旭裕,都是客客氣氣,兩人輪流出面招待,這一點上倒是很有默契。
“這樣吧,你通知一下費旭裕同志,讓他去招待。”朱代東說道,統計局本來就是政府組成機構,讓費旭裕出面很正常。這次要不是錢飛虎特意給他打來電話,他也不會主動去聯系檢查組。
“好,我馬上去安排。”席文軒說道,今年焦遂的成績斐然,市政府那邊也是一片喜氣洋洋,費旭裕之所以跟朱代東現在配合默契,主要也是因爲如此。
果然,費旭裕接到席文軒的電話通知之後,很爽快的答應下來。因爲之前市統計局在統計數據的時候灌水,讓朱代東發現之後,處分了統計局長蘇前鋒,他心裏還有些不高興。但看到擠掉水分的數據之後,他的心情立馬好了,同時也暗歎,朱代東的政治覺悟比自己要高出一大截,現在省裏派出檢查組,好像一切盡在朱代東掌握之中似的。
費旭裕現在對焦遂的經濟數據也是比較自信的,所以在迎接這個檢查組的時候,他信心滿滿。他親自給張青元去電話的時候,心裏還在想,如果朱代東沒有處分蘇前鋒,恐怕現在自己已經是惶惶不可終日。
“費市長,感謝你的一片好意,但這次檢查組的任務重、時間緊,實在擠不出時間應酬,請你原諒。”張青元濃淡的說道,他說話的時候讓檢查組的其他人心裏直罵娘,跟着張青元出來,不但一點油水也撈不到,而且都成了勞碌命。你自己不吃肉,讓我們喝口湯也行啊。
“張處長,不管工作再重,時間再緊,飯總是要吃的嘛,中午我就不打擾你了,晚上一起吃個便飯,你看可以不?”費旭裕沒有因爲張青元的拒絕而喪氣,笑吟吟的說道。他比朱代東要了解張青元,張青元做事不會拐彎,說話也直來直去,隻要了解他的脾氣,就不會生悶氣。
“費市長,我們下來調查核實數據,是有規定的,不能在當地政府機關有吃請。”張青元說道,他根本就不想跟什麽市長、書記吃飯,自己下來是幹什麽的,心裏非常清楚,省裏的領導跟焦遂的幹部也心裏有數。張青元自然不傻,隻是有點迂腐罷了,不管到哪裏,他都隻會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而且絕對的堅持原則。
“張處長,你也說了,規定是不能讓當地政府機關吃請,我私人請你吃飯,總不違反規定吧?”費旭裕應付張青元,一點問題也沒有,像張青元這樣的性子,想要擺平他,随便就有一百種方法。
“費市長,我們隻能吃工作餐。”張青元還想拒絕。
“那我就請你吃工作餐,如果張處長覺得還占了我便宜,aa制也是可以的嘛。”費旭裕笑着說,以他的身份,一退再退,如果張青元再不給面子,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既然費市長願意吃工作餐,那還是我請你吧。”張青元歎了口氣,費旭裕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他再堅持,就真是一頭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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