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道軍一走,胡衍輝趕緊把外面三輪車的貨物搬回家裏,那低保金拿不到也就算了,反正自己也沒有想過,政府還會發錢給自己。【 】可是外面的貨物,如果丢的話,那損失可是實實在在的。
“其實你這又是何必呢?有了這筆錢,你就能到大醫院去好好做一段時間的理療了。”胡衍輝等把貨物都搬回來之後,坐到彭春紅身邊,歎了口氣說道。四千多塊錢擺在他的面前,隻需要多簽幾個名就可以,什麽時候他胡衍輝的名字這麽值錢過?如果說剛才他沒有動心,那是假的。
“是我們的,總該會是,不是我們的,也不要強求。這麽多年我們都挺過來了,何必在最後關頭被人看扁呢?”彭春紅嗔惱的看了一眼胡衍輝,說道。
“家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反正潘道軍也已經走了。”胡衍輝長歎一聲,說道,他是家裏的頂梁柱,一家的開支都壓在他的肩膀上,這些錢能解決多少問題,他心裏最是清楚。
“我們認識潘道軍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吧?你什麽時候見他這麽熱情過?還主動送錢到家裏來?真要有這麽好的事,還會輪得到我們?”彭春紅冷冷的說道,政府部門的人難見,事難辦,臉難看,這樣的事她深有體會。
特别是這個潘道軍,去年爲了評低保的事,胡衍輝和自己去找過他多次,可那時的潘道軍,眼睛好像生在額頭上,如果當時他有今天晚上一半的态度,恐怕自己的低保也早就申請下來了。如果僅僅是來通知他們,低保申請下來了,那她肯定會萬分感謝。可是如今潘道軍不止讓他們評上了低保,還願意多給一年的低保金,如果這裏面沒有貓膩,她才不會相信呢?因小失大、撿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難道這樣的事聽得還少麽?
“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我聽說市裏正在審計低保的事,是不是潘道軍做了什麽虧心事,想讓我們幫他頂缸?”胡衍輝突然想起,今天在外面擺攤的時候,聽到過這樣的消息。今年市裏來了個新的市長,聽說還很年輕,雖然年輕,可是辦事卻很老道。
“飛來橫财與飛來橫禍經常是一起結伴同行的,我們是老實人,就隻能拿那些老實錢。命裏有時終會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老胡,你可不能被一時的利益蒙蔽了雙眼。”彭春紅叮囑的說道,她知道胡衍輝爲了這個家付出了很多,而且他的手又有殘疾,比平常人又要付出得多。但是這樣的嗟來之食,就算拿到手,又有什麽意義呢?
胡衍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彭春紅的性格還是那樣,甯折不彎。其實當初彭春紅在單位的時候,就是先進工作者,優秀黨員,九十年代初的時候,國有企業進入困難期,國家号召下崗再就業,彭春紅主動要求下崗,結果下崗沒兩年,就查出患有骨質增生,現在稍微重一點的體力活,都不能再幹。
一夜無話,第二天胡衍輝剛出攤沒多久,潘道軍竟然找到他的攤位上來了。潘道軍這次來的目的隻有一個,還是繼續晚上的話題,讓他不要再猶豫,最好的辦法,就是接受居委會的好意。
昨天晚上胡衍輝确實很動心,可是經過一夜的反複思索,現在的他已經想通了。特别是看到潘道軍再次來跟他談這件事,他就清楚,這裏面一定大有文章。常言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隻是到現在爲止,他還不知道潘道軍的真實目的是什麽。
“胡師傅,你現在到處擺攤,又沒有證件,收入也沒有保障。原本我的收入就已經很低了,現在還要拒絕低保,這不是自讨苦吃麽?如果你有個低保的身份,至少工商、城管來找你麻煩的時候,可以跟他們解釋嘛,而且就算他們對你執法,到時也可以找居委會幫忙協調解決。可如果你沒有這個低保身份,居委會就會認爲,你是屬于高收入家庭,到時不但要沒收貨物,恐怕還要罰款哩。”潘道軍動之以情的說道。有好處又有利益,他就不相信胡衍輝不動心,而且昨天晚上,胡衍輝就已經很想接受自己的建議,隻不過因爲那個彭春紅不識好歹,才功虧一篑。
“潘主任,現在居委會幫我們評上低保,那從這個月開始,我不就能領到低保金了?”胡衍輝輕輕的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潘道軍越是說得天花亂墜,他真是不敢相信。他跟潘道軍這樣的人,原本打交道的次數就少,而他在市井之中,聽到的大多都是對政府官員的如何不滿。
“你想得太簡單了,現在想要申請一個低保有多難,你可是不知道。按照你們家的情況,再過兩年也未必能申請到。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以後市裏的低保可能會全部免掉所有的看病費用。不是報銷,也不是隻有醫藥費,而是所有的一切費用全部報銷。按照你家的情況,就算你老婆天天住在醫院裏,除了吃飯要自己花錢之外,其他任何費用全部由國家承擔。”潘道軍苦口婆心的說,最後更是把一些捕風捉影的事也給說了出來。
“真的?”胡衍輝驚喜的說,如果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低保戶恐怕人人都想來當。可是他轉眼一眼,真要是有這樣的好事,又怎麽會落到自己的頭上呢?如果這樣的事是真的,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提着東西揣着紅包送到潘道軍家去排隊。他曾經也把自己的事情說給别人,一些人告訴他,他之所以沒有被評議低保,完全是因爲沒有給居委會的人送禮,如果當時他能咬緊牙關,送個紅包的話,恐怕早就評上低保了。
“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其實現在之所以會來找你,說到底,隻是爲了應付市裏的檢查。讓你們在一年前就開始領低保金,也是想讓你們從一年前就頂替别人的身份。”潘道軍說道,他知道,如果不是真實的情況說出來,恐怕胡衍輝還是會有顧忌。而且這樣的事,就算胡衍輝真的知道了,也不會随便說出去,況且就算他真的說了出去,也隻會在民間流傳,隻要不傳到上級領導的耳中,他就不用擔心。
“這樣恐怕不妥吧?”胡衍輝确實很心動,可是聽到讓自己去頂替别人,馬上就猶豫了。他當了一輩子的老實人,不想在最後的關頭,因爲一點蠅頭微利而一失足成千古恨。
“沒有什麽妥不妥的,現在你到居委會去簽了字,這個名額就是你的了。心動不如行動,機不可失,遲不再來啊。”潘道義說道。
“你就是胡衍輝吧?”滕振南說道,雖然他是審計局的局長,可是這次的審計,關系重大,他也親自上了第一線。而今天上午,他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核實胡衍輝夫婦的低保資格。他已經去過胡衍輝家了,對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已經基本清楚。聽說胡衍輝在這一帶擺攤,他又親自過來核實。
“我是,你們是?”胡衍輝剛要說話,就聽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市審計局的滕振南,有點事情要請你配合我們一下。”滕振南說。
“你好滕局長,我是這一片居委會的副班主任潘道軍,你是來找胡衍輝同志了解低保認定工作和資金的發放吧?對于胡衍輝的情況,我很了解,剛才我們還在談論這件事呢,如果你有什麽問題,直接問我就是。”潘道軍可是認得滕振南的,市審計局局的局長親自到一線來檢查工作,這讓他心裏很是慌亂,可是現在的情況,逼得他必須硬着頭皮也要上。他希望胡衍輝這次能明曉事理,幫自己先圓了這個慌。
“不行,這次的核查以胡衍輝爲主,你既然是居委會的幹部,那就在旁邊補充吧。”滕振南說道,他才不會相信居委會的幹部,如果審計局和市政府相信居委會報上去的數字,那這次的審計還有什麽意義。
這次的審計之前,朱市長就特别交待,所有的審計工作,不管事無巨細,一定要落實到人。如果審計局的工作沒有做到位,那到時出了問題,民政局和相關人員就沒有了責任,所有的責任全部由審計局來承擔。這讓滕振南的壓力很大,他雖然是局長,可是這次的審計工作,也不得不做好表率作用,親自來一線,起到模範帶頭作用。
“胡衍輝,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低保?”滕振南翻出文件,找到胡衍輝的資料,問。
“滕局長,胡衍輝已經在一年前就評上低保了。”潘道軍在旁邊給胡衍輝連忙使了使眼色,忙不疊的說道。
“胡衍輝,是麽?”滕振南說道。
“這個?”胡衍輝看了一看潘道軍,猶豫不決的說道。當人面有三分情,現在潘道軍在這裏,他自然不好當面說他的壞話。
“滕局長,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年前胡衍輝就評上了低保,檔案裏都有他的簽名,他領了一年的低保金了,這事怎麽會有假呢?”潘道軍在旁邊信誓旦旦的說道,可是說話的時候,他的後背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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