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告訴周保甯,他會在星期六的時候到木川市,但朱代東并沒有告訴他,自己會坐車去。要不然的話,周保甯肯定會派自己的司機來接朱代東。
楚都與木川一水相連,古江從楚都奔流而下,穿木川而過。從楚都到木川,既能坐火車,也能坐汽車,還能坐輪船。朱代東覺得坐輪船太慢,而汽車很擠,況且自己的主動交通工具就是汽車。這次他想換一個方式,坐火車去木川。
從楚都坐火車到木川,隻需要一個小時,而且一天有來回有四五趟車,其實也很方便。朱代東是星期五下班之後,一個人悄然登上了去木川的列車。
列車車廂就是一個小社會,朱代東上車之後,就拿出一份當天的古南都市報仔細的閱讀着。可他的眼睛雖然盯着報紙,實際上雙耳去留意着整列車隊的動靜。
朱代東之所以留意整列列車的動靜,他發現,去木川市的旅客還不少,而且都是三五成群,結伴而行。他們去木川并不是爲了走親訪友,也不是爲了度假,而是去木川市進貨。木川市的小百貨與服裝鞋帽批發,竟然如此受人追捧,這是朱代東以前所沒有注意到的。
因爲去木川的人,并不隻有古南省的,朱代東乘坐的這趟列車,是從上海發過來,大半個中國的人都有。可是有相當一部分人,是特意去木川進貨的。雖然很好奇,在他的印象中·木川市是老工業基地,現在周保甯的主要任務,就是振興木川的重工業。對于輕工業,根本就不重視。
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木川市的小百貨批發與服裝鞋帽,卻引發了外省的經銷商來進貨,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迹。據朱代東所知,無論是周保甯跟歐譜班,都沒有向自己說起過木川市的小百貨市場與服裝鞋帽市場。在他們眼裏,一個想重振重工業基地,打造全國電車機車之都。一個想招商引資·通過引進外來資金和技術,創建木川市的經濟奇迹。
朱代東到木川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原本他與周保甯約好八點在木川市的南湖賓館見面。但是下車之後,朱代東決定先去位于木川市嶽松區近郊的那幾個批發市場看看。攔個的士,一說去小百貨批發市場,司機連問也沒問,直接就走了。
“老闆·你可不像是去進貨的。”司機很健談,上車之後就主動找朱代東聊天。
“你的眼光不錯啊。”朱代東詫異的說,都說出租車司機的眼光很毒·沒想到自己才上車,馬上就被對方看透了心思。
“去批發市場的,沒有誰會單獨行動,而且你也沒帶小拖車。”司機得意的笑了笑,這個時候去批發市場進貨的,要麽是拼車,要麽是坐火車站門口的中巴直達車,很少有單獨打車去的。經商想要賺錢,開源很重要,可是節流更加重要。隻要手指松一松·一趟貨的利潤就用在這些開銷上面了。
“師傅,你以前怎麽沒聽說木川還有個這麽有名的批發市場?”朱代東問,跟這樣的人聊天,能知道很多信息。
“确實是這樣,很多木川本地人,也不太清楚批發市場。所謂該知道的人·總會知道。我們木川很多小老闆都在批發市場進貨,照樣能賺錢。”司機說道,因爲批發市場的知名度不高,去那裏的人,基本上都是去進貨的賣家,很多木川市民都不一定清楚。
“木川政府部門的人應該清楚這些批發市場吧?”朱代東問。
“那些官老爺怎麽會知道呢?就算是嶽松區工商局的人,也未必都清楚批發市場的情況。”司機臉上lu出譏諷的笑容。
“這麽說批發市場的管理很混亂?這麽晚去那裏,人身安全能保障嗎?”朱代東佯裝擔憂的說。
“現在才是批發市場開始熱鬧的時候,那裏白天沒什麽人,隻要你不去惹那些不該惹的人,基本上還是沒有問題的。”司機說道。
“不該惹的人?”朱代東驚訝的說。
“在嶽松區,小百貨市場和服裝鞋帽市場,政府部門基本上不會去管事,專門由一幫人在負責。”司機說道。
“不會吧,我聽說木川市的治安還是搞得不錯的。”朱代東說道,楚都市大搞治安整頓的時候,他也曾經跟周保甯和歐譜班讨論過這個問題,對木川市的治安情況,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管什麽時候,你到電視、報紙上,都會看到木川市社會治安良好,人們個個安居樂業,臉上時刻洋溢着幸福微笑。”司機顯然曾經受過“傷”,對政府部門頗有微詞。
“師傅,能不能給我支幾招,免得到了批發市場,招惹一些不能惹的人。”朱代東說道。
“他們都是統一制服,你一到那裏就明白了。”司機淡淡的說道,顯然,他對那些穿着制服的人,也很是不滿。
還沒到批發市場,朱代東就聽到了人聲鼎沸,等他走進批發市場的時候,就好像第一次走進了剛開業的楚昌歡樂世界一樣。說是批發市場,其實像是一個村莊,這裏的店鋪都是農家屋改建的,一樓把牆打通當店鋪,二樓以上當倉庫。
在裏面走了一會,朱代東就看到了來的時候那出租汽車司機所說的穿着制服的人,每一套沒有警銜的警服,他才走了不到一百米,就見到了好幾個。這個批發市場的規模很大,如果其他地方也像這裏的比例,光是他來的這個小百貨批發市場,至少就有五十名保安人員。
來這是裏的人,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是想進物美價廉的貨物,隻有很小的部分,是像朱代東這樣·以普通顧客的身份來的。朱代東隻是一名純粹的遊客,而這些人都是想來買些便宜的貨物。
這裏的人,要麽是賣貨的,要麽是買貨的·隻是偶爾才有人發句牢sao,現在的生意不好做,各種貫騁太高,隻能靠薄利多銷。
當朱代東抵達南湖賓館的時候,周保甯已經足足等了他一個小時,一見到周保甯,朱代東連連道歉:“保甯書記·實在不好意思,來晚了“沒關系,你代東同志日理萬機,能趕來我已經很高興了。”周保甯說道。
“保甯書記,你這是在批評我,我确實在七點半的時候到了木川,但因爲有點事耽擱了,等會我向保甯書記賠禮道歉·一定要拿出我的誠意。”朱代東笑笑說。
“誰不知道你代東同志能一直喝下去,光是喝酒,可不能代表你的誠意哦。”周保甯笑笑說。“再說了·既然在木川市有事,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難道我這個木川市的市委書記,還不能給你盡一點綿薄之力?”
“事情太小,隻是因爲機緣湊巧,不敢麻煩周書記。以後真要是在木川有事情,肯定會來麻煩你。”朱代東笑着說道。
周保甯安排的是一個小包廂,除了朱代東之外,就再沒有外人。他們剛進去不久,賓館的服務員馬上就把菜送了上來。市委書記親自點的菜·南湖賓館絕對不敢怠慢。有幾位要保持新鮮的菜,賓館每隔半個時候就重新做一次。
木川市的南湖賓館,對内還有個名字,叫市委招待所。周保甯身爲市委書記,可以說是南湖賓館的幕後大老闆。在這裏,周保甯絕對是享受着帝般的服務。有些細節問題·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可是南湖賓館的人,卻能幫他做到。
“保甯書記,我來晚了一個小時,先喝三杯。”朱代東讓服務員給自己拿來三個大号酒杯,一斤茅台正好三杯,而他連喝三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代東,你本來就是我請來的客人,不管你什麽時候來的,都是我的客人,沒必要道歉。”周保甯有些感慨的說道,朱代東雖然年輕,可是在人情世故上面,一直非常的得體。雖然他的級别比朱代東要高,可是他們屬于兩個不同的地方政府,朱代東對他保持敬重,是禮數。不把他當回事,周保甯也不能說出半個不字來。
“保甯書記,其實我剛才去了趟嶽松區。”朱代東把酒喝完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舉起酒杯,跟周保甯輕輕一碰,誠懇的說道。
“嶽松區?”周保甯詫異的說,到下班爲止,他并沒有聽過嶽松區發生了什麽特别的事情,朱代東能放下跟自己的約定,而去嶽松區,肯定是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是的,我去看了嶽松區的小百貨批發市場,那裏非常熱鬧。”朱代東說道。
“你去嶽松區就爲看小百貨批發市場?”周保甯更感詫異,嶽松區的小百貨批發市場他是知道的,但是這并沒有引起他的重視。而且嶽松區也并沒有很重視那裏的批發市場。
“是的,這次來木川,我是坐火車來的,在火車上,聽人說起木川市的小百貨和服裝鞋帽批發市場,很感興趣,就去看了看,沒想到這一看,就忘記了時間。”朱代東說道。
“那裏的批發市場并不正規,是一些當地人搞起來的。”周保甯對批發市場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偶爾他白天的時候,路過那裏的時候在車子上看過,那邊的批發市場顯得很冷清,聽說工商部門也沒有去管理,讓它自生自來。
“原來如此。”朱代東淡淡的說,看到周保甯對批發市場不感興趣,他也就沒有把話題往批發市場上引。
“代東,今天請你來木川,一是想見識一下你的酒量,同時也想聽聽你對木川市經濟發展的看法。”周保甯緩緩的說道。
“保甯書記,木川市的經濟發展,我哪有資格發言?”朱代東謙遜的說。
“我隻是想聽聽你的個人看法。”周保甯說道,他知道,如果讓朱代東對木川市的經濟發展指手劃腳的話,他一定是不會幹的。以前跟朱代東讨論木川的經濟發展問題,朱代東也從來不對木川市的整體經濟發展發言,他最多也就是就事論事。雖然兩人分屬不同的政府機關,可是在有些問題上,朱代東還是保持着清醒。
“這個我還真沒有仔細去考慮過。”朱代東沉吟道,木川市的經濟要如何發展,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輪不到他來發表意見。他以前跟周保甯、歐譜班讨論木川的一些問題,更多的是以楚都在經濟方面的政策來讨論。
“那說說你對木川的看法吧,不管是否成熟,今天我們之間的對話,出了這個門,都可以不承認。”周保甯說道。
“木川市現在的發展,我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具體哪裏不對勁,一時之間我又說不上來。”朱代東緩緩的說道,他對木川的了解,主要來是報紙和電視,以及機關裏的一些傳聞,如果讓他發表意見,也會很空洞。與其泛泛而談,不如藏拙。
“看來你還是有顧慮,代東,前幾天我去省委會開,跟餘卓遠部長讨論了你的工作問題。”周保甯突然說道。
“我的工作問題?”朱代東一時沒有明白過來,他的工作問題,何曾輪到周保甯跟餘卓遠去讨論?
“我明确向餘卓遠提出來,想調你來木川市工作。”周保甯緩緩的說道。
“我來木川?保甯書記,這個問題太突然了。”朱代東驚愕的說,他到木川來幹什麽?接替歐譜班的職務,他連想都沒有想過,而且也是不現實的。但如果隻是擔任一般的副市長,全省還能找到哪個城市比楚都市更好?
“當然,關于你的工作問題,暫時也隻是我的個人想法,今天請你來,主要還是想聽聽你意見。”周保甯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