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看老張太太兩眼紅腫,困乏得直打哈欠,就問:“老人家昨晚一夜沒睡好吧?”
老張太太說:“這屋裏燈泡太亮太刺眼,我睡不着覺。 ”
旁邊一個居委會幹部說,“爲了省電費,張大娘從不點電燈,都是撿些個蠟頭用。”
老張太太說:“我活着也是白浪費糧食,如果不是還有我那傷了腿讓人心疼的孫女和孝順的兒媳'婦',我早就自己餓死了。窮人活着就是遭罪,死了兩眼一閉,一了百了,可我放心不下她們娘兒倆呀。”說着,用衣角擦了擦眼淚,又說起她那件後悔不疊的決定:“早知道賣房也治不好兒子的病,我那房子不賣,兒媳'婦'和孫女好歹有個地方住,就不會離開我了。唉!”
朱代東與旁邊的陳樹立聽了,心情越發的沉重。陳樹立沒等朱代東表态,從旁邊跨過來,對張老太太說道:“張大娘,你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關于你孫女和兒媳'婦'的事,區'政府'會給你們一個說法。”
“真的?”張老太太原本有些渾濁的目光,突然像充了電似的,瞪大着眼睛,剛才的疲憊突然之間一掃而光。她此生最大的心願,恐怕就是希望能看看孫女在自己身邊晃晃,哪怕就是能每天看一眼,都已經很知足了。
“這位是東城區新來的區長陳樹立同志。”居委會的同志在旁邊介紹道。
“陳區長,我兒媳'婦'、孫女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的要求不高,隻要每天能看到孫女就行了,如果能夠給我兒媳'婦'安排份工作,那你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結草銜環也要報答。”張老太太激動的說道,她不知道陳樹立會怎麽解決她的問題,但是既然對方是區長,相信不會诓自己。
“張大娘,你放心,如果陳區長解決不了你的問題,你也可以到市'政府'來找我。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拿好。”朱代東拿出自己一張名片遞給張老太太,這是他上次去廣州參加招商引資洽談會還剩下的幾張名片,一直放在錢包裏。
“我認識你,昨天晚上咱們見過。”張老太太看到朱代東,感覺很親切,昨天晚上這個年輕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張老太太的事情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朱代***然想起了趙老頭,他四下張望,耳朵也搜尋趙老頭的聲音,可是卻沒有找到。朱代東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回頭大聲的問:“我怎麽沒看到老趙頭,把他安置在哪兒了?”
剛才搶飯吃的胖後生就是老張頭的兒子,别人都叫他趙三胖,他知道朱代東這邊幾人都是'政府'機關的人,在那邊回答道:“我爹天一放亮就回家去了,我這幾個饅頭就是給他拿的。”說着把裝饅頭的藍大褂口袋誇張地向上拎了拎。
朱代東知道,這種藍大褂是早些年前國營副食賣蔬菜的營業員工作服,現在已經很少見了,知道這個年輕人混得也很艱難。再看看教室裏的其他人吧,大部分都是穿着過時甚至是破舊的衣服。
朱代東知道自己爲什麽昨天晚上睡得不踏實的原因了,他一直以來,都是把發展楚都市經濟作爲己任,想的最多的是完成省'政府'交待的任務,把責任書上的各項指标達到。對于民生,目前還不在他的考慮之列。朱代東也知道,楚都市居民的生活水平并不算高,同時楚都市的消費水平也在全國平均水平以下。
雖然現在楚都市的财政收入決定了,市'政府'不可能在民生方面投入很大。而且爲了減輕财政負擔,中央已經準備進行房改、醫改和教育改革。這三項,原本對财政是一種很大的壓力,弊端确實很多。但現在朱代東有了些不同的意見,特别是結合他在雨花縣和芙蓉縣的經驗之後,他覺得,減輕财政負擔是件好事。但如果财政負擔減得太多,那财政收入還能用在哪些方面呢?最大的可能是用在自己用上!
朱代東的思緒隻是一刹那,他馬上問趙三胖:“現在還這麽早,你爹回去幹什麽?”要知道這裏除了住宿的條件差一些之外,夥食還是不錯的,最重要的是免費,管飽。
“我爹他回去看看東西丢沒丢,堆在院子裏那些紙殼,怕昨晚風大把蓋的塑料布吹掉,淋濕了就不好賣了。還有在拆遷房工地上撿的鐵線、鐵條、鋼筋頭,都是從水泥塊子中硬砸出來的,能賣四五十元呢。爲弄這點鐵貨賣,我爹把手指甲都砸掉了一個,手指頭現在還腫老粗呢。他說要把這些鐵貨搬屋裏鎖好。”趙三胖站起來說道,剛才他聽到了東城區的區長也在,而且現在還隻是在旁邊陪同。昨天晚上聽爹說市裏有位市長勸他才搬到學校裏來,說的不會就是他吧?
聽到趙三胖這麽說,教室裏又有幾位年輕較大的站起身來,急着要回家看看,擔心丢了東西。朱代東一看急了,險情還沒有排除,現在怎麽能回家呢?
“大家别擔心,市裏和區裏都安排了***幹警給大家看門守院,巡邏車二十四小時保證大家财産的安全。”朱代東說道,說到這兒,他看到張老太太也開始緊張起那間十來個平米房間的東西起,對她說道:“就像前蘇聯領事館,現在已經全部封閉,而且斷了水電,就算大家回去,也是不方便的。而且讓口也安排了民警值勤,險情沒有排除之前,是不允許大家回去的。”
“我也沒啥怕丢的東西,隻是這麽多人在一起,沒辦法睡覺。燈太亮,刺眼。”張老太太說道,她每個月收入不多,但如果現在能讓她回去,她甯願睡在自己那間黑屋子裏。
“是啊,這裏這麽多人,太吵了,沒辦法睡啊。”其他人也附和。
“關于這個問題,我們正在研究,請大家再耐心的等等,我們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内,解決這個問題。”陳樹立連忙高聲說道。
朱代東看了看時間,現在離市'政府'上班還有一點時間,他就在學校的教師會議室裏,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重點就是研究這些人的安置問題。在開會的時候,東城區的區委***嚴鋒滕,以及常務副區長梁和平都趕來了。除此而外,東城區的财政局長、民政局長、水利局長、城建局長等相關部門的負責人,也都在最短的時間内趕到了學校。
雖然現在才七點多一點,沒到上班時間,可是常務副市長已經現出在東城區,對于他們來說,這就是命令。何況東城區原來的區長連解淦,就是因爲某些原因,讓朱市長不高興,而把他拿下來的。東城區現在沒有人想做連解淦,何況新來的區長陳樹立,又是朱代東從雨花縣特意調上來的,他們這些人誰敢怠慢?
朱代東指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說:“看來這場暴雨短時間内停不下來,在學校隻是臨時救急的權宜之計。大家都看到了,凡是來這兒的都是比較貧困的居民,有點能耐的,能住前蘇聯領事館和河邊上的破棚戶房?所以我們對這些老百姓要格外上心才行。幾十個人一間大屋子,不僅吃飯睡覺上廁所不方便,一旦出現個感冒、拉肚,弄出個傳染病流行,他們可就雪上加霜呀。說得嚴肅些,那我們這些當政者,豈不是喪失職守,敗德誤民嗎?”
“朱市長的指示很英明,也很正确。可這麽多戶,這麽些人,一時找不到那麽多房子,往哪裏安置呢?我算了一下,前蘇聯領事館就有二十二戶,四方坪那邊還有十七八戶,總共有四十戶,近百人呢。”嚴鋒滕點點頭,他一來馬上就掌握了具體的情況,與會人員,除了朱代東之外,他的職務最高。
而朱代東是代表市'政府'而來,他呢就可以代表東城區。無論是彙報,還是執行朱代東的指示,他都是當之無愧的代表。
“下午我主持會,來個硬'性'攤派,全區六個街道辦事處每家接三戶,這就是十八戶,住街道辦的會議室也行,舍不得會議室地毯,就往***或街道辦主任室安排。不管安排在哪兒,也不要求吃多好,但要住得方便,吃得飽,不許生病。”說到這兒,陳樹立眼睛盯着區城建局長、區民政局長說:“還有你們兩個局加上财政、水利4家在區機關大院之外辦公的,每家承包領三戶,這就是十二戶。”
“陳區長,我們局拆遷辦、城管所還租房辦公,很難擠進去呀。”城建局長笑着說,要不是因爲朱代東在這裏,他恐怕還得講一大堆理由來推脫。
“怕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住起來不走呀,區裏也不能這麽不講理吧?”東城區的民政局長也在旁邊小聲附和。
“你們民政局就是這麽對待受災受難的人民群衆的?”朱代***然冷冷的說道,他的語氣說的很重,一下子讓會議室裏的氣溫降到了冰點。
東城區民政局長楊洪基的臉一下子刷的就白了,被朱市長這麽不客氣的批評,既讓他尴尬又讓他擔憂。
ps:月底了,大家手裏有票的朋友就給投幾張吧,大可最近的表現應該說還算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