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尉争越來越有些看不透朱代東了,不就是大學畢業八年沒見嘛,怎麽他的說話口吻,已經很不像一名教師,倒像是一位領導幹部。 自己進區教育局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可他的派頭明顯比自己要大。而且據他仔細觀察,還不太像是做作,因爲有些氣質,是無法裝出來的。
這次的聚會很私人,每個人都沒有帶外人來,邬肖任是不想讓别人分享自己與朱代東吃飯的經曆,謝尉争是生怕外人瞧出破綻,不敢帶人來,而朱代東則是沒有這個習慣。除非他覺得有必要,否則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輕易帶人去赴宴的。
謝尉争交待朱代東,等邬肖任來了之後,多喝酒少說話,少說工作上的事,多說生活趣聞,朱代東忠實的執行了他的交待。以朱代東的酒量,想要放倒邬肖任跟謝尉争,是件很簡單的事。除了一開始簡單的相互介紹之後,朱代東就是不停的喝酒。
在座的三位,不管是真假身份,朱代東的身份都最高,算是領導。領導想喝酒,當然要盡力作陪。邬肖任是酒精考驗的幹部,能喝差不多一斤茅台。然謝尉争就要差一些了,半斤茅台下肚,就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
但朱代東不管他們是一斤的酒量,還是半斤的酒量,最後都把他們放倒。然後在酒店開了兩間房,請酒店的服務員把他們送到房間,他全部結了帳之後,才離開。
謝尉争醒來之後已經是下半夜,一翻身,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再一擡頭,房間裏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人。他猛的搖了搖頭,仔細的回憶,也隻是'迷''迷'糊糊的記得,自己喝了不少酒,最後應該是被人架着送進房間的。
他馬上找到酒店的服務員,問清了事情的原委,得知局長就在自己的隔壁房間,猛一陣敲門之後,睡得昏昏沉沉的邬肖任才腳步輕浮的走過來開門。
“局長,你還好吧?”謝尉争可沒有朱代東的細心,到現在包裏還帶着小砂輪和葡萄糖注'射''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邬肖任泡杯茶。
“還行,朱處長的酒量可真是不小,光是這酒量,就讓人敬佩三分。”邬肖任緩緩的說,晚上他是飯沒吃一口,菜也沒有夾幾筷子,光顧着喝酒了,而且最後還喝了個人事不醒。請客的,要讓客人送進房間,這要是說出去,以後都不好意思見人了。
“是啊,他的酒量實在讓……人很吃驚。”謝尉争說,他記得在大學的時候,朱代東滴酒不沾,沒想到現在他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大。自己半斤白酒的量,在單位上也算是能喝酒的人之一,可是在朱代東面前,連邊都沾不上。局長能喝一斤多,可最後也醉倒了,幸好朱代東沒有進機關,要不然光憑他這樣的酒量,就比自己更有優勢。
“對了,朱處長呢?”邬肖任突然想起,自己醉倒了,謝尉争也沒撐住,西城區教育局的戰鬥力沒有經受住考驗。
“他…已經先走了。”謝尉争猶豫了一下,說道,對于朱代東能把賬結了,他很滿意,對朱代東能不聲不響的獨自離開,他更加滿意。他囑咐朱代東,在飯桌上少說話多喝酒,盡量不要跟邬局長談工作上的事,這些朱代東都做到了,這次的聚會,完全達到了他的目的。
“這次真是招待不周,東西你給朱處長買了吧?”邬肖任問。
“買是買了,可是……沒有送出去。”謝尉争說,想了一下,又說,“要不,局長你拿回去吧。”
“我就不要了,現在時間也很晚了,我先回去,小謝,明天你記得跟朱處長說一聲,這次招待不周,下次找機會再向他道歉。”邬肖任說,對謝尉争沒有把禮物送出去,他是有些不滿的,如果讓他知道,謝尉争竟然連賬都沒有結,現在他住的房間都是朱代東付的錢,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局長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讓朱代東對我們局有何不滿。”謝尉争滿臉微笑着說。
“這就好,明天你把發票拿來,直接找我簽字。”邬肖任說,對于今天晚上謝尉争安排的飯局,他也不是完全滿意,除了謝尉争沒把東西送出去之外,在酒桌上,謝尉争沒有把氣氛搞起來也是個原因。既然是飯局,當然要喝酒,但喝酒不是唯一的,聊的話題才是真正的核心。但邬肖任現在回憶,晚上跟朱代東,根本就沒有真正說上幾句話,光顧着喝酒了。
邬肖任要回去,謝尉争當然也不會再在楚都大酒店住,雖然現在是下半夜,但他知道,父親此時一定還在家裏等着自己。可是等到他想去前台拿發票的時候,才發覺,發票竟然也被朱代東拿走了。
你又沒單位報銷,把發票拿走算怎麽回事嘛,謝尉争心想。自己又沒有朱代東的聯系方式,看來明天得在局長面前發揚風格才行,就說今天開支的錢,自己墊付。
回到家,謝吾文果然在家裏等着,雖然已經淩晨三點,但他一點睡意也沒有。他不知道兒子安排的這次飯局能否令邬肖任滿意,如果被邬肖任發現,兒子竟然把大學同學叫去應付他,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爸,還沒睡呐。”謝尉争說。
“你不回來,我哪裏睡得着,晚上的飯局還順利吧?”謝吾文關切的問。
謝尉争趕緊把晚上發生的一切,詳細的告訴了父親。在謝吾文面前,謝尉争沒有任何的隐瞞,特别是朱代東在酒桌上的表現,他說的什麽話,喝了多少酒,他說得特别仔細。
“尉争,你能不能向我詳細的描述一下你這位也叫朱代東的同學?”謝吾文聽完後,凝重的說道。他聽完兒子的述說,突然有種感覺,這個朱代東,怎麽跟自己見到的朱處長頗有幾分相似呢?
“他也沒什麽特别的,身材不高不短,體形不胖不瘦,如果不仔細看,不會給人留下太深的印象,但如果你認真的觀察他,也很耐看。”謝尉争想了想,對于朱代東的外貌,他還真不太好形象。如果把朱代東形容得很帥,他心裏不舒服,但若是形容得太不堪,好像跟事實出入又很大。
“他開車沒有?”謝吾文問。
“他怎麽會有車呢,不可能嘛。”謝尉争笃定的說,雖然他并沒有注意到朱代東有沒有開車,可是憑他的直覺,朱代東是不可能開車來的,他又不是給誰當司機的。
“什麽叫不可能?你到底有沒有親眼看到他怎麽來去的?”謝吾文瞪了兒子一眼,嗔怪的說。
“我雖然沒有注意……,但……”謝尉争說。
“夠了!”謝吾文呵道,“你有這位同學的照片沒有?”
“我在大學的時候跟他關系一般,再說他那個時候穿的土裏土氣,哪會有什麽照片?”謝尉争兀自說道,看到父親臉'色'越來越沉,他才改口:“我們畢業前照了合照,不知道那上面有沒有他。”
“還不快去拿?”謝吾文越聽越生氣,謝尉争什麽都好,就是在有些人面前喜歡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經常戴着有'色'眼鏡看人,士别三日,況且要刮目相看,何況他們大學畢業已經快八年了。八年都能把***鬼子趕出中國,何況一個人的變化呢?
謝尉争在家裏翻箱倒櫃,終于找到了大學時的那張已經泛黃的畢業照。謝尉争找到照片上的朱代東,發現八年的時間,朱代東的變化很大。雖然他的外貌可能差不多,可是對照晚上看到的朱代東,謝尉争還是感覺朱代東與照片裏的朱代東是兩個人。
晚上看到的朱代東,舉手投足間很有自信,他與邬肖任交談的時候,身上帶着一種非常奇怪的氣質。朱代東比自己可能還要小一歲,但他在四十六歲的邬肖任,卻并沒有因爲年齡的差異而産生任何隔閡。
“這就是他?”謝吾文手指有些發顫的指着照片上的朱代東問。
“爸,你可真是好眼力,我剛才還好一會才确認呢。”謝尉争笑嘻嘻的說。
“你混蛋!”謝吾文大罵道,他原來以爲兒子在機關裏磨煉了這麽久,'性'格、眼光應該都曆練出來了,但是沒有想到,真要是遇到什麽事,表現竟然如此的不堪!
“爸,你無緣無故罵我幹什麽?”謝尉争滿腹委屈的問,自從高中之後,就很少見老爸沖自己發這麽大的火了。
“你這位叫朱代東的同學,老家是不是芙蓉縣的?”謝吾文聲'色'俱厲的問。
“好像是吧,我記得他在大學找的女朋友是雨花縣的,芙蓉縣就在雨花縣旁邊。”謝尉争思索着說道。
“謝尉争啊謝尉争,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謝吾文歎息一聲,無力的坐到椅子上。
“爸,我又做錯什麽了?”謝尉争大感委屈,自己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有商有量,怎麽現在什麽事都怪到自己頭。
“你知不知道,你的這位同學朱代東,就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二處的處長朱代東!!!”謝吾文大聲說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