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沒讓程鳳林去省交警總隊,如果真要說是有私心的話,私心占的比例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朱代東到幹部二處之後,一開始主要是看資料,“聽”别人的工作流程。他這樣的做法,能讓他快速而有效的了解組織部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進入自己的角'色'。
自從朱代東上任之後,他很少在會上發言,對具體的工作,一般也都是交給孟遺和蔣玲芳去處理。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契機,能讓自己在二處發出聲音的契機。而程鳳林的人事任命,正是朱代東久尋的契機。
如果程鳳林一定要喊冤的話,隻能怪自己的運氣太差,朱代東上任之後,親自落實的政策,怎麽能打折扣呢?隻要程鳳林有一丁點問題,他就别想過關。何況程鳳林的問題,夠得上黨紀處分了。
這次對于程鳳林的考察結論,也是朱代東堅持的結果,處裏原本的言辭有些閃爍,一般幹部的考察,組織上隻評審優秀、良好、合格、不合格。如果隻能一個合格,基本上就已經很說明了問題了。組織上考察幹部,不合格的情況,迄今爲止,好像不合格的情況屈指可數。
然而這次幹部二處在考察程鳳林時,不但給出了不合格的成績,而且還直接指出,他不适合擔任交警總隊領導職務的評語。一開始朱代東的言辭還要嚴厲,在他的初稿中,“不适合擔任”并沒有出現,而是“不能勝任交警部隊領導職務”。但“不能勝任”最終沒有出現,改成了“不适合擔任”。
雖然隻改變了幾個字,但是證據要緩和了許多,這也是朱代東綜合考慮。幹部二處得出這樣的結論,寫出如此的評語,不但讓省***廳下不下台,也讓楚都市委組織部下不來台,更讓市***局尴尬不已。如果幹部二處直截了當的指出,程鳳林不能勝任交警總隊領導,可就大大的得罪了這幾個部門。
和諧和穩定,在'政府'部門之間執行得特别到位,有的時候,爲了和諧,甯願讓法律和組織原則讓步,這是中國的國情。朱代東初來乍到,不可能去改變這樣的“原則”。而且這次如果真的把關系搞僵,以後組織部的工作,也不好開展。
但就算是這樣,也讓幹部二處這次“名聲遠揚”,就連嚴蕊靈這段時間,聽到的也是關于省委組織部把市局一名幹部打回原形的“新聞”。嚴蕊靈知道,這件事是幹部二處負責的,她就特别留上了心,每天回家之後,都要和朱代東讨論一會。嚴蕊靈可以說從小生活在官宦之家,她剛出生的時候,嚴鵬飛就已經參加了工作,成爲國家幹部。
後來嚴鵬飛調到交通廳,她更是耳濡目染,讀大學的時候,就時常要跟嚴鵬飛讨論一些機關裏的門道。現在朱代東調到省委組織部,她也能當一個好的參謀。但是讓她有些沮喪的是,朱代東在家裏從來不跟他讨論工作上的事,如果她要提建議,朱代東可以靜靜的聽着,但是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原來嚴蕊靈沒有參加工作,朱代東又是基層工作,隻要跟她在一起,也會跟她談談自己的工作。當時主要是怕她太擔心,畢竟嚴蕊靈長時間沒有跟在自己身邊,想要了解和關心自己,也能夠理解。可是自從嚴蕊靈到市委宣傳部上班之後,朱代東就很少與他讨論自己的工作了。
在家裏,朱代東隻談生活,談兒子。嚴蕊靈如果硬是要講,他也隻會聽着,很少發表意見。自己工作上的事,所作的任何決定,朱代東認爲,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就算是出了差錯,後果他也會承擔。
程鳳林的事情,好像到現在已經塵埃落定,可是朱代東知道,自己的主管領導李逸風給自己頂住了很大的壓力。自己跟省***廳的副廳長淩松帆、市委組織部的部長岑譽勝,級别并不對等。人家要找的,隻會是主管幹部處的李逸風。另外餘卓遠也替自己頂了一些壓力,比如省***廳的廳長王利波,楚都市委***元骞振,如果要找省委組織部,一般都是找餘卓遠。
這次幹部二處對程鳳林的考察,程序合法、證據充分,讓任何人都挑不出錯來。這也讓餘卓遠、李逸風能夠理直氣壯的回應他們。
這些情況,并沒有人告訴朱代東,除了當事人之外,也可能就隻有朱代東知道,别人就算想告訴他,也無從告訴起。這些情況讓朱代東明白一點,部裏的領導對自己的做法是支持的。如果換成别人,要知道領導的心思,得經過長時間的揣摩,做起事來也是畏首畏尾,但是朱代東卻不存在這些問題。
時間長了,會讓朱代東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這也是他不願意跟嚴蕊靈做過多讨論的原因之一。有人說,夫妻之間不能像一個交換平台,而應該是外交部。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則不一定能說。自己聽力超強的事,除了無名老道之外,就再沒有人知道。以前在剛認識嚴蕊靈的時候,就已經瞞了她,現在如果跟過多讨論的話,必須要涉及到領導的一些想法和态度。
可是自己怎麽能把領導的心思揣摩得這麽深?以嚴蕊靈的記者個'性',凡事喜歡尋根究底,恐怕很快就會懷疑,繼而被她發現這個秘密。而如果嚴蕊靈知道了,很有可能甘士梅就會知道,甘士梅一旦知道,嚴鵬飛可能就會知道。如果讓兩個女人知道自己的**,這是朱代東絕對不能接受的。
曾經有句諺語,想要讓你的秘密被全世界知道,告訴你身邊的女人就行。倒不是朱代東懷疑嚴蕊靈的人品,這是由'性'格所決定的。朱代東無法承擔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的後果,如果一旦有人知道,他能在幾百米之外,就能聽到别人的談話,以後誰還敢靠近他?在官場之中,最怕的不是沒有背景和後台,而是孤獨。一旦被人孤立起來,一輩子都完了。
但是今天嚴蕊靈帶回來的消息,卻讓朱代東眉頭緊蹙,他不得不跟她好好溝通,因爲這并不是關系他的工作,而是跟他個人相關。有人向省紀委舉報了朱代東!
“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朱代東緊皺着眉頭問,他倒不是擔心紀委來查,自從參加工作以來,他的一切行爲,都讓人挑不錯來,他擔憂的是,爲什麽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舉報自己。
如果是芙蓉縣的舉報自己,一般都會向沙常市紀委舉報,自己在芙蓉縣工作的時候,都沒有人舉報,爲何離開了芙蓉縣,卻有人舉報了?而且之前從來滑坡聽到過這方面的消息,哪怕就是在部裏,無論是餘卓遠還是李逸風,都沒有接到紀委的通知。
“你忘了我是幹什麽?”嚴蕊靈對于朱代東今天表現得這麽積極,很是滿意,換在平常,想跟朱代東說說工作上的事,難之又難。
“真是奇怪,怎麽部裏都不知道呢?”朱代東呢喃自語道。
“現在應該還沒有對你立案,自然不會通知你們部裏了。沒看出來,你對組織部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嚴蕊靈說。
“機關裏哪有秘密可言?”朱代東淡淡的說,其實如果朱代東就算沒有超強的聽力,他對機關裏的各種消息,至少也能知道一半以上。熊博這個辦公室主任确實很稱職,隻要機關裏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就會找個時機向朱代東彙報。
“其實你也不用擔心,這次你得罪的人可不少,被人誣陷,打擊報複,也很平常。我想紀委應該也會考慮這個問題,甚至有可能都不會立案。”嚴蕊靈安慰道。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正如你所說,這次的舉報,肯定是有人誣陷。但誣陷我的到底是什麽人呢?”朱代東問,這個問題才是關鍵,總湧無緣無故得罪了的,竟然還不知道吧?
“我看啊,恐怕十有八 九是那個程鳳林。人家原本可以去省廳幹交警總隊長,拜你所賜,現在淪落到西城分局當政委,跟總隊長相比,這個政委簡直就是狗屁不如。”嚴蕊靈說。
嚴蕊靈的判斷也正是朱代東所想,要說這次得罪有關方面的人,還不至于讓人去誣告自己。但唯有那個程鳳林最有可能,朱代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感覺心裏不舒服。但他告自己貪污受賄,又是從何說起呢?但中國告狀的成本實在太低,一張八分錢的郵票,就能把信送到紀委手中,保不齊是哪個無聊之人的無聊之作也有可能。
嚴蕊靈的情報确實很精準,雖然隻是一封匿名舉報信,但省紀委還是非常重視。而且他們去查過朱代東的經濟情況,發現跟舉報信上所說并無二緻。朱代東剛新買了一輛十九萬元的桑塔納普通型号汽車。而他老婆嚴蕊靈,也開着一輛桑塔納,據查,嚴蕊靈的這輛車子,也是朱代東所購買,時間也才半年左右。
第二天上班後不久,朱代東的辦公室就來了兩位紀委的辦案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