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到了沙常縣之後,才知道搶險救災不是那麽容易的,在電視裏看到朱代東風光無限,又是跟杜省長握手,又是奮鬥在救援第一線,指揮若定,業績突出。 可他到了沙常縣後,才清楚,表面風光的背後,都有一段辛酸史。
抵達沙常縣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他們暫時還不能休息,得馬上在災情最嚴重的山南鎮建立臨時居住區。這次沙常縣遭受了特大暴雨還有冰雹的襲擊,伴發有泥石泥,前往山南鎮的道路,有一小段全部被淤泥鋪蓋。幸好芙蓉縣救援隊帶着挖機和推土機,可就是這樣,抵達山南鎮的時候,也已經是晚上九點。
天空還下着豆子般的大雨,但救援工作必須馬上啓動,在當地工作人員的配合下,搭建臨時居住區、野外醫院,等到這一切忙完之後,已經是淩晨一點。根據朱代東在湘羅市的慣例,哪怕就是淩晨一點,救援工作也必須展開,這次他們來了五百人,而且有四台挖機,因此,晚上就派出四支救援小組,分赴四個村子連夜開展救援。
劉敏作爲縣應急委的主任,哪怕再苦再累,也是必須帶着一支救援小組奔赴第一線的,這次縣電視台專門有一支攝制組是跟在他身邊的,如果第一天劉縣長并沒有實質'性'的工作,恐怕也是不适宜的。而且朱代東在湘羅市的時候,前面二天,一直都在第一線,直到把井川鎮的救援工作全部完成之後,才休息了一個晚上。
有朱代東的示範在前,劉敏總不能表現太過不堪吧?劉敏原來一直在機關工作,從事的者是文字工作,可以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怕隻是讓他坐陣指揮,以臨時居住區這樣的惡劣環境,他也很不适應。何況還在大雨中奔波一個晚上,到第二清晨回到指揮部的時候,劉敏病了。發燒,而且還是高燒,曾斌傑和楊輝都勸他回芙蓉縣,先把病養好,在縣裏指揮也是可以的。
“不用說了,救援工作沒有完成,我絕對不回去!”劉敏搖了搖頭,堅定的說。
他說話的語氣,可能沒有感動楊輝和曾斌傑,但卻被縣電視台的攝制組抓拍到了,劉敏說完,有氣無力的躺在行軍床上,眯縫着眼睛,很欣慰。
山南鎮雖遭遇特大暴雨,有幾個村子還有泥石流發生,但幸好無線通信并沒受到影響,從這一點上,比湘羅市的救援條件還要好一些。劉敏如果回去,也一樣可以很方便的指揮。從這一點上看,楊輝和曾斌傑的提議并無不通之處,他們唯一沒有考慮的是政治因素。
劉敏堅持在山南鎮治療,輕傷哪能下火線?當然,劉敏想要再去第一線指揮救援工作,就不行了,隻能交給楊輝、曾斌傑等人。他留在臨時居住區的野外醫院裏,其實跟回到芙蓉縣指揮效率差不多,但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
其實劉敏何嘗不想回去,這裏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住在簡單的帳蓬裏,天上不停的下着雨,地上仿佛永遠也不會幹似的。而且晚上蚊子很多,就算他們的帳蓬是帶着防蚊帳的,在裏面也可以點蚊香,但晚上耳邊總感覺有戰鬥機在嗡嗡作響。就算是條件這麽差,他也不能回去的,昨天晚上才到,今天就回去,别人就算不說,自己以後的臉也沒地方擱了。
躺在簡單的行軍床上挂着點滴,劉敏倒是有些理解朱代東了。看來不管做什麽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自己隻看到他風光的一面,原來心中的那種妒意,好像也減輕了不少。朱代東一開始去湘羅市的時候,條件絕對不會比這裏好多少,可他一開始硬是二天二夜沒合眼,就憑這一個點,劉敏就自認不如朱代東。
劉敏不想回去,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今天是恒天外貿公司跟無名公司正式談判的日子,他不用去問,也知道肯定談不攏。能有這麽一個機會暫時離開那個漩渦,劉敏覺得這是目前最恰當的選擇。他不想去賭,也不敢去賭,作爲一名的合格的領導幹部,絕對不能立危牆之下。
在沙常縣的救援工作,最起碼也要一個星期才能結束,一個星期之後,張天睿跟無名公司的談判也會有個結果。不管是成功還是破裂,跟他劉縣長的關系到都不會很大。
上行的時候,朱代東跟劉敏通了電話,是黃彬先打過來的,知道是劉敏親自接的電話後,才告訴他,朱***跟他有事要講。雖然知道劉敏去沙常縣,可能沒有自己這麽大的成績,但絕對想不到,他到的第一個晚上,就堅持不住了。早知道這樣,自己應該再去的,哪怕不和劉敏在一起,兩個人各帶一個大的救援隊,照樣可以發揮芙蓉縣救援隊的作用。
“劉敏縣長,聽說你發高燒了?”朱代東關切的問,發着三十九度五的高燒,還要堅持在救災第一線,朱代東想的不是劉敏的精神可嘉,而是他這樣做的目的何在。作爲一名領導幹部,特别是到了他們這樣當正職的領導幹部,他的言語和行爲,已經不能從表面上去觀察,要通過表象看到實質。
朱代東認爲,劉敏不回來的原因至少有二,一是知道張天睿在跟無名公司談判,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想沾邊。如果成功了,顯然是無名公司吃了虧,他對不起全縣八十萬群衆。當然,劉敏最擔心的還是怕全縣八十萬群衆對不起他。第二,市裏的主要領導甚至是省裏的領導還沒有下來指導救災工作。
以劉敏現在的形象,如果上面有領導下來視察工作,一縣之長累倒、病倒在搶險救災第一線,這也算是個新聞吧。别人不會去知道劉敏是一到災區不久就發起了高燒,也不會知道他原本可以随時搬到大醫院去治療的,這對于劉敏自身的宣傳,很有好處。
“是啊,朱***,真是不好意思,一到這裏就病倒。”劉敏慚愧的說。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劉縣長,不要太拼命啊,工作是幹不完的,縣裏以後的工作可還離不開你。”朱代東笑着安慰說,劉敏的語氣中,哪有一絲慚愧的樣子?恐怕他現在能躺在床上跟自己通話,還有一絲幸運吧。不用像其他人那樣,奮鬥在第一線,跟泥水和危險一起工作。
“***請放心,我一定盡快養好身體,馬上投入到工作中去。”劉敏“感激”的說,朱代東這是代表組織在跟他說話,以後新聞報道的時候,可能也會提到,在劉敏同志病倒在搶險救災第一線時,縣委***朱代東同志親自打電話慰問,等等雲雲。
“這個不急,身體要緊,救援的工作可以先交給楊輝、曾斌傑兩同志,他們也有較好的經驗。至于縣裏的工作,你也不用擔心。”朱代東說道,縣'政府'的工作雖是由古建軒在主持,但他主持的隻是一般日常工作,大事有朱代東拿主意,需要溝通的,直接跟劉敏打電話,還确實不用他'操'心。
但劉敏擔心的其實也正是這一點,如果離開了他劉敏,芙蓉縣也照常可以運轉,甚至于運轉的速度和效率,比他在的時候,還要快,還要高,這豈不是變相的說他劉敏無能?劉敏馬上作出一個決定,讓劉臘鳳立刻回去,她是副縣長,就算不能幹涉古建軒的工作,至少也能讓自己得到最新的消息吧。
“***,張天睿跟無名公司談的怎麽樣了?”劉敏一問完,就後悔了,他确實很關心這個問題,心裏想的也一直都是這個問題,昨天他上午開了會,下午緊張的監視着全縣各地的降雨情況,接到黃子良電話時,馬上就率隊出發,根本就沒有給張天睿跟他見面的時間。
可想歸想,這件事卻不能在這個時候問。至少在張天睿的恒天外貿公司跟無名公司沒有談妥之前,他不能問。一問就是惹火燒身,原來想的都是怎麽避開這件事,現在卻主動發問,傻不傻啊。
“還好。”朱代東淡淡的說,這應該是劉敏最真實的想法了,但他并沒有告訴他詳情。事實上恒天外貿公司跟無名公司,也确實談的不錯。昨天晚上朱代東把事情向張天睿挑明,兩人就談到了周朝輝。
跟這個周朝輝,朱代東是素昧平生,他主要是聽張天睿介紹,他在一旁分析,朱代東跟張天睿坦言,兩人現在的目的是一緻的,都是想把這份合同拿下,但要以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條件,而不是聽憑恒天外貿公司漫天要價。
朱代東最後向張天睿建議,把無名公司的底價和想法告訴周朝輝,是要一個合理的價格,細水長流的慢慢賺錢呢,還是采取殺雞取卵的辦法,迫使無名公司在海外建立生産基地?以無名公司的港資身份,要建這樣的海外基地很容易,不要說其他地方,這樣的生産線哪怕就隻放在香港,周朝輝的手也伸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