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這還是第一次去芙蓉賓館吃飯,她現在縣城二完小擔任民辦教師,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訂婚。 她的未婚夫武伯明是縣委辦綜合科的科員,在單位不算太得意,屬于賣力不讨好一類的人。
原來跟黃彬都是綜合科的驢子之一,再苦再累的活,不管再多,交給他們,哪怕加班加點,都會盡量完成。但黃彬自從被朱***看中,一飛沖天,現在已經是綜合科的實職副科長。武伯明現在還隻是普通科員,不要說實職副科長,哪怕就是副主任科員,對他來說,也是遙不可及的夢。
當然,站的位置低一些,看的也近一些,對自己的要求,就不像其他人那樣挑剔。比如找女朋友,就沒說非得國家幹部,隻要有份正式工作就行。比如王芳,雖然隻有高中畢業,前幾年一直當代課老師,自從跟自己正式交往之後,特别是決定,要跟他結婚之後,才找關機到教育局把她給轉爲民辦老師。
自己這個縣委辦的科員,在小學教師面前,還是有一定優越感的,雖然實際工作量比王芳還要大,每天不加班的情況也很少,周末也不一定能保證每次都能休息。可他面對王芳,還是有很大優越感的。
作爲一個男人,在單位上不得志,是個人都能對他指手劃腳,如果回來後,還要面對一個強勢的老婆,這日子就沒法活了。當然,武伯明希望王芳能有朝一日成爲正式教師。如果能那樣的話,以後的日子也就不用'操'心。
隻是要把王芳從民辦教師轉爲公辦教師,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他家裏也沒有什麽關系,父母都是工人,自己又在縣委辦上班,在縣城,隻能算中下之家。但跟王芳農村家庭出身,又有天壤之别。
之所以把訂婚的日子放在今天,其實也是臨時決定的,武伯明的父母對王芳的轉正,無心無力,他父母原本就不大贊同兒子跟這個來自農村的代課老師交往,他們認爲,兒子怎麽說也算是縣委辦的一支筆,至少表面上,也算風光吧。一說在縣委辦工作,誰不高看一眼?怎麽能跟農村出身的女孩子交往呢?
隻不過這件事事上,武伯明很犟,他每天活得太累,不想回到家後,還那麽累,還那麽沒有尊嚴。王芳的'性'格很好,沒有脾氣,賢惠淑德,能娶這樣的老婆,武伯明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你爸媽什麽時候到?”武伯明已經在芙蓉賓館大堂了,見到王芳,連忙迎了出來。
今天的訂婚很倉促,但也沒有辦法,他早就計劃好,自己的訂婚誰都可以不請,甚至雙方家長都可以不出面,但唯獨不能少了黃彬。想當初在綜合科的時候,因爲同病相憐,兩人的關系很不錯,黃彬給朱***當秘書之後,也沒有忘記原來的朋友,對自己還像原來那樣。
武伯明左思右想,唯一能幫自己的,隻有黃彬。他想通過跟王芳的訂婚,來告訴黃彬,王芳的轉正,一定要請他幫忙。因爲在縣城,除了黃彬之外,武伯明再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幫得了自己。
因爲把訂婚的日子定在今天,正是因爲朱***今天不在縣城,黃彬有時間,作爲領導的秘書,工作可能不有自己辛苦,但工作時間比自己還要不固定。隻要朱***沒休息,他這個***秘書就别想下班。
“你上午才通知我,哪有那麽快啊。”王芳嗔怪的說,早上武伯明才突然到學校通知自己,說今天要訂婚。原本訂婚的事,兩人早就商量過,想趁哪個周末,把雙方家長請來,訂婚儀式就算完成了。
可這也太倉促了些啊,從自己打電話回去通知家裏,到他們接到電話,就得近半個小時,總還得準備一下才能出門吧?農村人不比城裏,出門可是件大事,特别還是參加女兒的訂婚儀式,哪能說動身就動身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黃彬正好今天有時間,我們也是身不由己,你轉正的事,還得麻煩他。如果他知道你跟我訂了婚,才會真心實意去辦這件事。”武伯明說。
“伯明,其實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等我把大專自考的文憑拿下來,再把普通話證、教師資格證都補齊,到時水到渠成,多好?”王芳在這件事是有不同意見的,但是武伯明堅持,她也就隻發發牢'騷',并不會固執己見。
“到時黃花菜都涼了,先上車後補票,現在誰都是這樣做的。再說了,高中畢業就不能當公辦教師了?普通話證、教師資格證,每年都有考,你現在也算在職大專生,讓他去教育局打個招呼,今年一次'性'把事情都辦下來。”武伯明勸道,王芳就是這樣,有的時候會叨唠幾句,但隻要自己一開口,她就不會再堅持。
“好吧,可我爸、媽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到呢?”王芳果然沒有在這件事上多說,隻是歎息一聲,說。自己的訂婚,可以說是爲了黃彬而訂,她甚至已經做好了,父母沒來之前,自己的訂婚儀式就舉行完的心理準備。
“盡力等吧,如果實在來不及的話,晚上再補,我已經在芙蓉賓館訂了間房,晚上就請他們在這裏休息一晚。”武伯明牽着王芳的手,安慰道。
“幹嘛在這裏訂房啊,太貴了,你趕緊去退了,晚上就在我宿舍擠一擠就是。學校還有回了家的老師,我去别人的宿舍裏擠一下就行。”王芳急道,她雖然是頭一次來芙蓉賓館,可總覺得這裏有種與自己相隔千裏的味道,這裏的一切,都不是自己這樣的人所能來的,何況還是自己的父母?
他們一輩子過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進趟城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何況還要進縣城最高級的飯店?也許在這裏吃飯,都會讓他們戰戰兢兢,筷子都拿不穩。如果讓他們住在這裏,不知道敢不敢進去呢。
而且這裏的消費這麽貴,自己還真舍不得,随便吃頓飯,聽武伯明說,就得花掉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這要是在這裏住一晚,自己還要不要活了?她每個月的工資,有一半是一領到,馬上就要寄回去的,剩下的錢,剛好夠自己的開支。就算是要買件衣服,那也得盤算很久,至于化妝品,更是連想都沒有想過的事。
“今天是我們訂婚的日子,人這輩子還能訂幾次婚?該花的錢就要花,咱們也奢侈一把。”武伯明微笑着說道。
“好吧,吃飯可以,但房間真的不能訂在這裏,就算我們舍得花錢開,他們也舍不得住的。”王芳說。
“誰舍不得住啊?”武伯明母親周水秀突然走過來,說。她是化肥廠的職工,現在已經辦理了内退,拿着百分之七十的工資,再加上武清明在無名公司的工資,一家三口,在縣城現在也算殷實人家了。
“伯母,說是的我父母,伯明在芙蓉賓館訂了間房,要給他們住,農村裏出來的,哪住得慣這樣的賓館?”王芳朝着周水秀、武清明微微鞠躬,說。
“伯明,小王說的對,你們兩個的工資都不高,不要養成大手大腳的習慣,随便在哪裏擠一晚不行?而且下午應該也有回去的班車吧?”周水秀淡淡的說,她對王芳這個人并不反感,但對她的家庭出身和工作崗位有些不滿。
王芳原本不過是一個代課老師而已,在自己兒子的謀劃下,好不容易才轉了民辦教師。可是這民辦教師,也不省心啊,工資、福利、名聲跟公辦教師都有很大的差距。還有她的家庭,現在每個月就要寄一半的工資回去,結了婚之後?是不是還要讓伯明的工資,也寄一半給她家?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大方一把又有何妨?王芳,如果你們舍不得這錢,我來出。”武清明很大度的說,他原來是縣供銷社,改革開放之後,供銷社的赢利是越來越差,幸好縣裏搞了個無名公司,他這個瀕臨下崗的工人,一下子變成了香饽饽。
而且随着無名康樂的上市,他與周水秀的房事質量也得到了大大提升,可以這麽說,武清明在武家,腰杆已經挺直了。在家裏,已經是說一不二,當家作主的男人。
“你啊,别以爲在合資企業上班就很不起?”周水秀雖是嗔怪,但臉上的自鳴得意,隔着三丈遠都能看到。
“爸、媽,你們先進去吧,我跟小芳在這裏迎迎黃彬。”武伯明說。
“也好,現在黃彬還把你跟朋友,一定要跟他搞好關系。”武清明叮囑道,自己在單位上,隻要一說起兒子跟黃彬是好友,别人的眼光那是立馬就不一樣,在芙蓉縣,黃彬這個縣委第一秘書,隐含的能量非常驚人。隻是黃彬爲人比較低調,與人相處,也很謙虛,不管對誰,都是一副笑臉相迎,這一點,就比兒子要強得多。武伯明心裏怎麽想的,馬上就能在臉上浮現出來,還需要多磨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