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朱代東在雨花縣工作的時候,朱思可想去看他一次不容易,主要是擔心打擾他的工作,雨花縣朱思可也去過幾次,但每次去,那種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時刻被陌生人讨好的環境,也讓他受不了。 哪怕就是朱代東結婚,朱思可也隻在雨花縣住了三天。
自從兒子參加工作以來,家裏的境況就開始得到改善,第一年的時候,每個月雷打不動的會有一百元從雨花縣樹木嶺寄回來。拿到那張彙款單的時候,朱思可由衷的高興,他高興的不是兒子能寄多少錢回來,而是每個月準時收到彙款單時的喜悅,看到别人的羨慕,他比拿到錢更高興。那些時候,他經常會把彙款單收在家裏面,有客人來的時候,就拿出來炫耀一番。
随着兒子參加工作的時間越長,寄回來的工資也開始增多,從一百到二百、三百,從去年開始,每個月就是固定的五百元。原本他一直都幫兒子攢着那筆錢,準備給他結婚時用。但去年兒子結婚的時候,不但沒拿家裏一分錢,反而又給了他幾千塊錢。
對于錢的需求,朱思可并沒有什麽很大的要求,隻要夠用就行。原本就存了一萬多,給兒子準備結婚,現在兒子結婚卻沒讓家裏掏一分錢,他已經讓女兒給兒子帶了口信,以後就不要再寄錢回來了,有錢自己留着用。
兒子現在離自己近了,就在縣城,想他了,一早趕到鄉裏,坐三塊錢中巴車,一個小時就到了縣城。今天是外孫鄧參的九歲生日,朱思可、謝若飛兩口子一大早就到了鄉裏,趕到縣裏的時候,才八點多。來縣城,除了看看外孫,還要看看兒子,特别是謝若飛,總擔心兒子會不會吃不好睡不香,一定要去他住的地方去看看。
芙蓉縣縣城不大,總共才兩路公交車,一路車和二路車,不管你去縣城哪個地方,坐這兩路公交車都能到。朱代東的姐姐朱代媚就在縣城的中心地段,坐一路車,十來分鍾就到了,現在他們的家電店規模已經大了許多,從當初的一個門面擴大到了五個門面。生意十分紅火,老兩口走進去的時候,店裏有不少顧客。
“爸爸、媽媽,你們來啦?”朱代媚站在櫃台後面,看到父母進來,馬上笑着迎了出來。看到母親手中提着個藍子,也順手接了過去。
“今天是鄧參的生日,我們來看看,放學了沒有?”朱思可看到這裏的規模,很是滿意,想當年,女兒在家務農,女婿在廣東打工,一年到頭就春節那幾天能見着面。後來在兒子的資助下,開了這家電器店,生意是一年比一年做的大,現在再也不用自己資助他們啦,反倒是逢年過節,女兒女婿都會送錢送物給自己。
“還沒呢,中午在學校吃飯,要下午才會回來,爸,就一個平常生日,還要你們特意來跑一趟。”朱代媚的眉宇間與朱代東有幾分相似,兩個人在小的時候,長得特别像。要不是相差幾歲,都有人懷疑他們是不是龍鳳胎。
“過年的時候就答應他生日的時候要給他買個變形金剛,答應小孩子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要不然,他能記一輩子。。”朱思可呵呵笑道,看到店裏生意不錯,朱代媚又要負責收款,就朝她說:“你先去忙吧,我跟你媽去街上轉轉。”
“爸,媽,你們上街可要小心點,扒手特别多,最近縣裏搞治安整頓,情況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要小心。”朱代媚叮囑道,縣裏搞治安整頓,主要是針對娛樂場所、二搶一盜、車匪路霸、賣'淫'嫖娼,一般都是在晚上行動,但縣城其實還有一害,扒手特别多,住在芙蓉縣的人,就算自己沒有這樣的經曆,身旁的親人朋友也都會有。
“這事你應該跟代東說啊。”朱思可說,自從兒子來縣裏當一把手後,他這個土生土長的農民也開始每天都看縣電視台的新聞了,除了關心縣裏發生的大事,主要還是想看看兒子。作爲縣委書記,朱代東總是會經常上電視的。
“爸,弟弟可是大忙人,江盛去找過他幾次,每次不是在開會就是與人談話。哪有時間顧我們?”朱代媚說道。
弟弟是縣委書記,原本應該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但朱代東一來就特意叮囑過他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跟自己的關系,特别是跟工商、稅務部門的人,該交的錢要交,該辦的證要辦。上次鄧江盛去找他,朱代東還向他提議,自己現在當縣委書記,你們的家電店再開在縣城已經不合适,建議他們把店開到市裏去。這讓朱代媚對弟弟很是不滿,你當你的書記,我做我的生意,你不照顧就算了,還要這樣避嫌,有這樣避嫌的嗎?要是你以後當了國家'主席',是不是咱們就得遷到外國去做生意?
“你這是怎麽說話的呢?你既然知道他忙,就要多理解他,可不能打着他的牌子在外面辦事。”朱思可也叮囑道,“這樣的情況,你應該跟他說說,不說你是他的姐姐,就算是一般的百姓,也有義務向縣裏反映情況吧?”
“爸,晚上叫弟弟來吃飯嗎?”朱代媚問,在父親面前,她不能太抱怨,畢竟這店當初的啓動資金全部是弟弟出的,到現在,這錢也沒還呢。現在的生活比起以前在黃土嶺的時候,已經有天壤之别。
“他是鄧參的舅舅,當然要來了。”謝若飛在一旁說道。
“我是他老子,難不成還真要我去拜訪他?等會你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我來了,讓他下了班趕緊過來。”朱思可背着手,傲然的說,在工作時間,朱代東是縣委書記,下了班就是自己的兒子。
“爸,你可真有氣勢。”朱代媚抿嘴一笑,當初弟弟在雨花縣工作的時候,他就喜歡在村裏跟别人侃大山,現在弟弟回來當一把手了,反倒很少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這不叫氣勢,叫威風。”朱思可得意的一笑。
“你啊,這樣的話在家裏說說就行了,可别讓外人笑話。”謝若飛趕緊一拉老伴的衣袖,嗔怪的說。
現在來縣城的感覺與以往都不一樣了,原來到縣裏來,主要是爲了看望女兒、女婿和外孫,或者就是給家裏添置點什麽東西。但是今年不一樣了,兒子已經是這裏的父母官,整個芙蓉縣都在他的治理之下,這裏發生的任何變化,都能與兒子聯系起來。朱思可如今就特别注意縣城的變化,每每如此,他就有一種上位者的感覺,自己是在觀察兒子的施政,如果縣城變得更差了,以後找機會收拾他。
變形金剛在黃土嶺可沒得買,他們之所以會一大早就來縣城,也是想趕在外孫回來之前,把禮物準備好。而要買這樣的玩具,最好的地方當然是縣百貨公司。
在百貨公司的二樓,朱思可看中了一個一尺高的變形金剛,他讓售貨員把玩具拿給他看。
“這可是很貴的,要小心點。”售貨員看了看他們的衣着打扮,知道是鄉下人進城,特意叮囑道。
“多少錢?”謝若飛輕聲問了一句。
“一百三。”售貨員哼了一句,輕蔑的說。
“這麽貴?朱思可,還是換個小的吧。”謝若飛一聽吓了一跳,這錢能讓家裏開支兩個月的了。
“是啊,買不起就換個小的吧。”售貨員還真不想拿給他們看,要是弄壞了,到時又得費口舌。
“誰買不起啦?!”朱思可一怒,老子偏偏要買,今天來的時候特意帶了一千塊錢在身上,可他正要掏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用塑料袋小心包着的那一千塊錢不翼而飛了,口袋被割開一道整齊而簇新的口子。
“早知道就是這樣!”售貨員冷哼道,轉過身去,再也不理會他們。
“早就說縣城扒手多,你還不注意!”謝若飛埋怨道,一千塊錢,要是放在以前,就是個天文數字,家裏現在寬裕了,但也不能這樣花吧?
“不行,我得到縣委找個說法,縣城的扒手這麽多,讓老百姓怎麽辦嘛。”朱思可生氣的說。
“喲,老大爺,你要找說法得去派出所,縣委可不管你這樣的事。”售貨員把變形金剛放回原處後,聽到朱思可“大言不慚”要找縣委讨說法,心中冷笑,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老子就要去縣委,我倒要問問朱代東,治安整頓是怎麽搞的?!”朱思可高聲說道。
他這一把朱代東的名字報出來,馬上引來周圍人群的圍觀,縣城的人大多都知道朱代東是誰,一聽說這個老農民要找朱代東讨說法,看熱鬧的天'性'讓他們聚集在朱思可和謝若飛的周圍。
縣委縣'政府'離百貨公司并不遠,走路也就十來分鍾,朱思可氣沖沖的走在前面,跟在他身後的謝若飛差點都追不上。而在他們身後,更是跟了十來位看熱鬧的人,他們倒要看看,這個農民去縣委是怎麽向朱代東讨說法的。
遠遠的看到一群人急沖沖的往縣'政府'走來,門衛是位老同志,看到情況有些不對,連忙拿起電話就通知了縣政辦,自己也急忙走了出來。
“你們要找誰?”
“朱代東!”朱思可冷冷的說。
“朱書記沒有時間,你們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門衛是縣'政府'的老同志,原來在信訪辦工作過一段時間,很有經驗。
“沒時間也要擠出時間,你去告訴朱代東,必須來見我!”朱思可高聲的說。
後面的觀衆一聽,心生欽佩啊,敢這麽說話的,恐怕整個芙蓉縣也找不出幾個吧。
“老同志,你有什麽話可以跟我說,如果是要辦什麽事,我也可以幫你解決的。”
“不行,我要見朱代東。”朱思可說。
“老同志,朱書記工作很忙,不是誰說見都能見到的。”門衛耐心解釋道。
“老子是他爹,他敢不來見我!”朱思可大聲說道。
“你……!!”門衛勃然大怒,你心裏再有怨恨,也不能這麽污辱縣委書記吧?
而後面的觀衆,已經對朱思可生出如濤濤江水般的景仰之情……,什麽叫牛人,這才叫牛人,敢到縣'政府'大門口自稱縣委書記的老子,絕對稱得上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