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縣委下發關于全縣治安綜合整頓行動的文件時,他并沒有在意,這個文件的大體内容他早就提前知道。 像這樣的行動,袁慶民早就提前跟他打了招呼,甚至就連這個文件,最先是由高傑起草,他也是知情。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會特意去警務保障室發那頓火,你高傑當刑警隊長時,就不怎麽聽招呼,在刑警隊的時候,隻要能把案子拿下來,他也能忍。畢竟如果***局的破案率太低,上上下下都是不好交待的。芙蓉縣***局在全市各個局中,排名本來就靠後,如果再把高傑拿下,他這個***局長也不好坐了。
但現在朱代東把高傑提上來,他正好把高傑的分工調整,以高傑的'性'格,管後勤肯定非常頭疼。警務保障室是個有油水的部門,這一點,張書軍心知肚明,但他更清楚高傑的'性'格,根本不是那号人。因此,他必然會與警務保障室的利益發生沖突,要麽,他的工作搞不起來。要麽,高傑跟他們同流合污,那就給了張書軍一個機會,一個随時可以制高傑于死地的機會。
可今天他在看到這份全縣治安整頓行動的文件時,目光猛然一縮。縣委對這次行動非常重視,專門成立了一個治安整頓指揮部,由朱代東親自擔任總指揮,代縣長曾斌傑、政法委***袁慶民、紀委***孟莘田、武裝部長楊輝爲副總指揮。***一把手都是指揮部成員,而且***局有兩人進入指揮部,除了他張書軍外,高傑的名字赫然在列!
在此之前,袁慶民曾經跟他打過招呼,縣裏的這次行動,可能會由***局牽頭。張書軍當時想,這也是必然的,治安整頓,原本就是***局的下飯菜,就算别的部門沒有參與,***局單獨搞一個這樣的治安活動,也是理所當然。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高傑也會參與進來。
他顧不上再做其他事,馬上拿起文件仔細研讀起來,越讀他越震驚,這次縣裏搞治安整頓行動,其實是一個多部門的聯合行動。由***、消防、武警各部門派出精幹力量,自帶裝備和武器,聯合行動,單獨辦公,統一指揮。也就是說,***局雖然要派出精幹警力參加行動,實際上,***局對這些人,并不具備指揮權,所有的權力,全部劃到了治安整頓指揮部。
治安整頓指揮部的權力當然全部集中到了縣委***朱代東手中,但這還不是最讓張書軍震驚的,真正讓他驚濤駭浪的是高傑的分工,在文件中,特别用粗體字标明:治安整頓具體執行人:高傑!
張書軍很希望這個名字是自己,這次治安整頓是一次全縣的戰役,***局被要求,派出八十名警力,一百二十名協警,這幾乎是整個***局所有警力的三分之一強。因爲高傑的關系,對***局的警力要求非常清晰:治安大隊全體人員全部進入治安整頓行動、刑警隊一半人員進入、110指揮中心三分之一的人員進入、經偵大隊一半的人員進入、下面各個派出所至少要有兩名以上的民警和四名以上的協警進入,而且派出所的兩名民警中,至少要有一名是副所長以上級别。
張書軍看完,面'色'鐵青,自己剛剛在局裏狠狠的扇高傑一記耳光,可沒想到,朱代東馬上替高傑,更加兇狠的扇了自己一記耳光。自己扇高傑的耳光,影響隻在縣***系統,但朱代東打自己的臉,卻是當着全縣幹部。
“袁***,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治安整頓執行人,再怎麽輪也輪不到他高傑啊。”張書軍滿腹牢'騷',卻無處可發,找朱代東?他不敢,他已經削了朱代東的面子,縣委***提拔個副局長,自己竟然安排分管後勤,而且這位副局長還是從刑警隊長提上來的,他好意思去向朱代東彙報麽?
“你們局裏分管後勤的副局長就能輪到高傑了?”袁慶民冷笑道。
“這……,這不是想要鍛煉全面型領導幹部麽?”張書軍尴尬的笑笑。
“現在朱***又何嘗不是在鍛煉高傑同志?”袁慶民淡淡的說,這件事已成定局,在常委會上的時候,他也是不好反對,作爲***局刑警隊長,高傑的能力,有目共睹,這樣的一次聯合行動,可以說,他比張書軍都要更加合适擔任執行人。
“袁***,高傑可是個愣頭青,據我所知,他一直在暗中查三年前那樁護士被殺案……”張書軍悠悠的說,這次行動可還包括積案清查,特别是對于殺人案,必須再次成立專案組。雖然沒有硬'性'規定,說一定要破案,所有殺人案必破是不現實的,如果是本地作案,要破案隻要花時間和精力,肯定是可以破的。但如果是流竄作案,除非是屈打成招,否則怎麽可能保證破案?但文件中的意思很明白,必須全力以赴,重點清查這些惡'性'案件!要盡最大努力,破獲這樣的案件。
“你以前怎麽沒跟我說過?”袁慶民眉頭緊蹙,沉聲問。
“以前不是都在控制範圍之内麽?”張書軍歎了口氣,其實在得知高傑要擔任副局長的時候,他就想跟袁慶民說出來,但當時袁慶民給他出了個移花接木的主意,讓刑警隊長去分管後勤保障,他還能折騰出什麽動靜來?
“你不能想辦法把證據給毀了?”袁慶民說。
“袁***,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爲他孫保國我去冒這麽大的險?而且所有的證據,高傑手裏還存一份,怎麽毀?那我的命還是拿我這個局長的位子?”張書軍氣憤的說,憑什麽孫保國殺了人,讓他這個***局長來擦屁股,而且一擦就是三年,哪怕自己這個位子孫保國當時出了大力,但自己讓太陽雨在芙蓉縣賺了三年錢,三年下來,不說一千萬,五百萬總有了吧?再大的情,自己也還了,五百萬,不要說縣***局的局長,就算是市***局鄧志新的位子,也能買下來。
“書軍局長,不要有情緒嘛,不看孫保國的僧面,總得看孫***的佛面吧?”袁慶民笑眯眯的說,“這樣,我給國少打個電話,總不會讓你爲難就是。”
“隻要讓他這幾個月不被抓住,就沒事,但他的電話号碼和行蹤,都要保密,哪怕就是我們,也不能知道。”張書軍說,其實對他而言,孫保國也是萬萬不能被抓住的,這些年,自己給孫保國幹過多少事?哪怕就是太陽雨,處理起來也要小心翼翼,一個不好,就會把自己拉下萬劫不複的境地。
“國少,最近在哪發财呢?”袁慶民呵呵笑道。
“慶民***,怎麽,你也是來勸我逃之夭夭的?”孫保國淡淡的笑道,但語氣中的那種不煩,隔着幾千裏都能聽出來。
“避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嘛,國少,這個時候可不能意氣用事。”袁慶民臉'色'微微一變,笑道。
“我都從芙蓉縣避到海南來了,夠風平浪靜了吧?夠海闊天空了吧?”孫保國冷笑道,芙蓉縣搞個狗屁治安整頓活動,還要老子躲躲閃閃麽?
“國少,你在海南的事,縣裏不少人都知道,特别是那個叫朱拉風,他現在已經進了看守所,誰能保證,他不說出來?何況你也知道,高傑可是一直盯着你。”袁慶民淡淡的笑道。
“慶民***,你是縣裏的政法委***,治安整頓屬于你分管,難道我還用避着你麽?”孫保國說。
“國少,這件事你還是聽我一次吧,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是政法委***,但也要聽縣委的指示嘛。”袁慶民勸道,孫保國在芙蓉縣的時候,嚣張無比,都跑到海南了,竟然還是牛'逼'哄哄的,要不是孫建功的關系,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這樣吧,我去海口海口玩幾個月,慶民***,縣裏的事要抓緊辦,我那太陽雨停一天可是損失大幾萬,實在不行,你就讓老爺子出面嘛,他如果知道太陽雨是我的産業,肯定會跟朱代東打招呼的。”孫保國好像做了很大的讓步似的。
“國少放心,隻要治安整頓行動結束,太陽雨再開業不成問題。”袁慶民滿臉苦笑,自己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尊瘟神,孫保國還在那裏自鳴得意,現在的芙蓉縣已經不再是過去的芙蓉縣,屈有岑在當縣委***的時候,他們這些孫建功的老部下,齊心協力,在常委會上呼風喚雨,但現在,朱代東一來,豐勇君這個最重要的組織部長就變得猶豫不決,芙蓉縣恐怕再也不會姓“孫”了。
無論是張書軍還是袁慶民,抑或是孫保國,可能他們都從來不會想到,自己的談話會被别人聽到,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們最不願意讓他知道的朱代東!
“高傑同志,我是朱代東,你現在馬上來我辦公室一趟!”朱代東鐵青着臉,沉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