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挂下電話,心中的震驚久久不能平息,當初在上海第一次見朱代東的時候,他隻是個副科級幹部,自己是副處。 現在三年多過去了,朱代東已經是副處,而自己還是副處。自己隻管着一百多人,但是朱代東呢?根本就沒法比嘛。
剛才在路上看到朱代東時,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隻是沒想到他會是縣委黨委、常務副縣長。這麽年輕的常務副縣長,真是少見,周健去過很多地方,年輕的副處他見得多了,甚至年輕得過分的正處、副廳、正廳也不是沒有。但那樣的人,一般都在大機關裏,像下面的基層幹部,很少有這麽年輕就登上這個位子的。
不管他了,他的職務越好,就越能配合自己,周健心想,自己目前的任務是盯住張志鵬,而不是朱代東。
“周處,朱代東能幫上忙嗎?”林詩琪見周健坐回車上,問。
“應該能吧。”周健笑了笑,自己驚訝一下就行了,沒必要讓朱代東成爲自己團隊的話題,在任務沒有完成前,所有的話題隻有一個,張志鵬。
對于張志鵬的調查,周健已經持續了三年多時間,一直沒有得到有力的證據,張志鵬有很大的疑點,因此周健一直沒有放棄,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張志鵬有問題,搞不好就是條大魚。
朱代東接到周健的電話一點也不奇怪,但爲了不讓周健起疑,他還是很配合的“哦”了一聲,“周組長,你們國安真是神通廣大,真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是你們不知道的。”
“朱代東,我在雨花縣,能見個面麽?”周健說。
“可以,你半個小時來我辦公室吧。”朱代東說。
“你那裏我不方便過來,你能出來一趟麽?”周健說,知道他身份的人雖然很少,但是他與人見面,還是會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特别是機關團體,那裏随便挑出一個人,都有當偵探的天分。
朱代東沒有拒絕,在對待張志鵬這件事上,他與周健目标一緻。周健讓朱代東在開發區給他安排個地方,同時把他們開來的外地牌照的車換成本地的。
這樣的問題對于朱代東而言,根本就不算是問題。他給何小耀打了個電話,又給侯勇打了個電話,一切ok。
“你這是什麽?”周健看到朱代東手裏拿兩副車牌,驚愕的問。
“車牌,而且還是兩副,你們開來的應該是桑塔納吧,車子就沒必要換了,直接換車牌就行。”朱代東說,車牌是他讓侯勇給準備的,“其實這樣的事,你自己去***局,亮明身份,什麽支持沒有?”
“如果事情有你想像的那麽簡單就好了,我們的身份,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包括你的領導。”周健說。
“這有些不妥吧?”朱代東說。
“不行,這一點你必須保證,要知道,現在我的目标人物正在跟你們縣裏的主要領導在接觸。”周健說。
“好吧。”朱代東想了想說,他還真不太想告訴田宇豪,既然張志鵬強烈要求,自己隻好“勉爲其難”的答應他。
“另外你能不能讓開發區的人配合我們?”周健又問。
“你們的身份既然不能暴'露',又讓人如何配合你呢?”朱代東眉頭一皺,說。“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嘴巴都像我這麽嚴的。”
這讓周健猶豫不決。
“你們這次的目标是那個張志鵬吧?”朱代東問。
“這可不能告訴你。”周健說,朱代東能猜到是一回事,自己主動告訴他案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還故作高深,我可不是敵對分子。”朱代東哂笑道,“從去年五月二十五日,美國突然宣布,克林頓總統決定允許李***于去年六月的第一周到美進行所謂 ‘非官方的、私人的訪問’,參加康奈爾大學的畢業典禮開始。你們是不是就加強了所有的在華台灣人的監察?”
“沒想到這些事你也關心?”周健訝了一下,說。
“我說你也太小看我吧,這可是去年最熱的新聞,現在的台海危機,不就是因爲那件事引發的麽。”朱代東不以爲然的說。
美國允許李*** “訪美”,打破了将近十七年不準台灣最高層領導“訪美”的“禁令”。對美國方面的外交挑釁,我國'政府'不得不采取了一系列強有力的反擊措施,以打消克林頓'政府'以爲中方在美稍做姿态後就會吞下李*** “訪美”苦果的幻想,使美國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去年五月二十六日,外交部宣布,中國'政府'決定推遲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田浩遲原定六月對美國的訪問;李鮮國務委員及空軍司令員武振于也分别中止了對美國的訪問。
去年五月二十八日,中國'政府'決定暫停中美關于《導彈及其技術控制制度》和核能合作的專家磋商。美***控與裁軍署署長和負責政治、軍事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幫辦原分别定于當年六月和六月來華的訪問,也被要求推遲。一時間,兩國間副部長級以上的高層訪問和一些重要的雙邊磋商戛然停止。
對于這樣的國家大事,朱代東當然會特别關注。雖然他無法具體參與,但身爲一名中國人,他會表示關注,并且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美國時不時就拿台灣問題來卡中國的脖子,如果中國強硬,就松一松,如果中國表現得軟弱,卡的時間和方式就多一些。有的時候朱代東也忍不住罵人,去他娘的美國佬,總有一天老子要一把抓住你的***,看你小子還敢放肆不?
周健不得不對朱代東刮目相看,人家這麽年輕就能擔任常務副縣長,不是沒有道理的。事實上,随時台灣選舉的臨近,中國與台灣的關系越來越緊張,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在這樣的情況,作爲國安局第八局的調查人員,他們必須對内地所有的台灣人、包括在台灣生活過的人,進行再一次的甄别。張志鵬原本已經被周健的上級放棄,可因爲周健的一再堅持,加上現在的特殊環境,張志鵬再次被列爲重點懷疑對象。
“我們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會再跟你聯絡。”周健下了逐客令,他來雨花縣可不是跟朱代東叙舊。剛才朱代東還給他提供了一張張志鵬在雨花縣的行程安排,這對他的監聽工作很有幫忙,現在,該是自己工作的時候了。
因爲田宇豪對張志鵬異乎尋常的重視,因此,隻要他陪着張志鵬,其他人基本上都淪爲陪同人員,幾次之後,王力軍、朱代東都基本上不出現在他們的考察隊中。特别是朱代東,他在得知周健到了雨花縣後,當天下午就向王力軍請示,想去下面的鄉鎮檢查工作。
直到張志鵬離開雨花縣,朱代東才回來,一到辦公室,就有人給他送來一樣東西,用報紙報得嚴嚴實實的,朱代東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自己拿給周健的那兩副車牌。裏面還有封信,上面隻有簡單的兩個字:“謝謝。”
二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正月初十,田宇豪終于召開了九六年春節後的第一次常委會,今天的議題隻有一個,如何協助台灣商人張志鵬把他的玩具工廠建起來。
張志鵬已經與雨花縣簽署了投資意向書,朱代東看了意向書,張志鵬将在雨花縣投資一千二百萬元,以建立一家擁有一萬二千工人的玩具加工廠。雨花縣将給玩具加工廠免費提供三百畝土地的三十年使用權。廠房也将按照張志鵬的要求設計施工,一萬二人的職工宿舍很恐怖,哪怕就是全部像摩托車廠那樣,隻設計成筒子樓,也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一千二百萬?怪不得這點錢就可以建一家這麽大的工廠,要是換成别人,恐怕翻一番也未必能建得起來,就算是那些高标準的廠房和上百棟的宿舍樓,就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田***、王縣長,我看了一下投資意向書,上面的條件也太苛刻了吧?我覺得,縣裏應該拿土地、廠房和宿舍入股玩具廠,而且股份不能低于百分之四十。”朱代東說。
“代東同志,事情要換個角度來看嘛,玩具加工廠的投資雖然不大,可是他需要的工人卻很多,一萬二千名工人,光是我們縣裏恐怕無法提供,正好可以幫市裏解決一部分下崗工人。”田宇豪說。
“如果隻是爲市裏解決下崗工人的安置問題,完全可以讓玩具廠去市裏嘛,我們雨花縣可不能幹賠本賺吆喝的事。”朱代東很少在常委會第一次發言,而且說話還這麽尖銳,針對的還是縣委***。
田宇豪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認爲朱代東這是在忌妒他,什麽人嘛,一點胸襟也沒有,怎麽當領導的?田宇豪不再說話,隻是将目光從其他常委臉上掃過,在經過組織部長周立文的臉上時,停留的時間比别人稍微長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