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離開之後,田宇豪一個人坐在豪華的辦公椅上,也不處理公務,隻是靜靜的目視前方,眼神很空洞,實際上卻在想着剛才與朱代東的對話。
他這是嘲笑還是譏笑?田宇豪突然冒出這麽個念頭。雖然今天雨花縣在市裏大放異彩,可他田宇豪卻沒有長臉。相反,黃子良還流'露'出對他的不滿。縣委***抓經濟沒錯,但再怎麽抓,也不用抓得這麽具體吧?那是縣長、副縣長幹的活,你一縣委***,不覺得掉份?
搶也就搶吧,你倒是搶出點名堂來啊,跟昌隆達的談判,好幾天都沒有進展,而朱代東去談,兩個小時全部搞定。朱代東越是能幹,就越是襯托出田宇豪的無能。也許其他人不會這麽想,但田宇豪卻偏執的認爲,所有人都會這麽想。所有人都可能會在背後嘲笑自己,而這一切,都要朱代東給他帶來的。
雖然下午朱代東沒再去市裏,可是田宇豪清楚的記得,包括黃子良在内的好幾名市長,都提到了朱代東,這當中也包括新上任的副市長郭臨安。郭臨安剛到市裏,分管的工作不是很重要,跟陳樹立在縣'政府'的待遇有相似之處。這需要一個過程,無論每個人的成長,都會有一個過程。一旦某個人突然被拔高,除了拔苗助長之外,應該就是服了“助長劑”,而郭臨安是屬于正常成長的那一部分人。
郭臨安問他,朱代東怎麽沒來?田宇豪隻好說,代東同志要在縣裏招待昌隆達的客人,暫時不能分身。當時郭臨安那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到現在田宇豪還清楚的記得。
至于時友軍、劉俊峰、黃子良也是多次提到朱代東,每次從市裏領導的嘴裏說出朱代東這三個字,田宇豪就感覺很不舒服。
田宇豪也知道朱代東有能力,在來雨花縣之前,市委***蔡文敏就跟自己特意提到了朱代東,而自己到了雨花縣之後,也刻意結交過朱代東。但朱代東的回應很冷淡!朱代東搞經濟很有一套,而田宇豪也自認在經濟工作中,也有一些獨特的辦法,因此,香港昌隆達的老闆李廣生親自來雨花縣簽訂投資合同時,田宇豪就決定'露'一手。
可是這一手還沒'露'出來,就被朱代東搶光的風頭。知道内情的人清楚,自己剛來雨花縣,以前跟李廣生也不認識。兩人談判總會有一個過程,總不能李廣生一到雨花縣就跟自己把合同簽了吧?除非自己同意李廣生提出來的百分之十的股份。當時的田宇豪又豈會同意這樣的條件?
但他現在想想,與其讓朱代東跟他簽訂合同,還不如當初按照李廣生的條件,跟他簽訂合同。那樣的話,至少可以這次在市裏大出風頭。可是真要是自己簽了合同,自己能想到利用摩托車廠幫市裏解決下崗工人的安置問題麽?
田宇豪雖然很想肯定的回答這個問題,但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對這個問題隻能說不。這個提議是朱代東提出來,當初包括縣裏和市裏的領導都是一籌莫展,如果不是因爲朱代東的提議,市裏肯定會采取強硬态度。要不然也不會從各個縣市調來這麽多人,爲的就是要打一場大仗,硬仗。
說到人,田宇豪又想起一件事,在下午市委市'政府'聯合舉行的會議上,黃子良重點表揚了雨花縣,其中具體的事情有兩樣,一是雨花縣将在新的合資企業中,安置不少于二千五百人市裏的下崗工人。二就是這次各個縣市來的人當中,隻有雨花縣的情況最好。不但來的快,來的多,而且他們每個人都有明确的标識。一塊紅布看似簡單,可在關鍵時候,卻能發揮重要工作。在這樣的場合,讓人一眼就能分辨雙方人員,想當初解放戰争時,我黨就沒有少用這樣的辦法。可是爲什麽隻有雨花縣想到了呢?
田宇豪當時很謙遜的表示了感謝,可是剛坐到座位上,才想起,這個建議正是朱代東提出來的,雨花縣兩次被重點表揚,兩次都沒有離開朱代東,田宇豪不忌妒朱代東才怪。
羨慕和忌妒有的時候很難分得清,像現在,田宇豪對于朱代東,就不知道該是羨慕還是忌妒。自己是縣委***,他隻是常務副縣長,自己用得着羨慕他?他幹的再好,市裏表揚的終究是雨花縣,而雨花縣的縣委***是自己,最後花環總會落到自己頭上,還用忌妒朱代東?
要說羨慕和忌妒,也許有那麽一丁點,對,就那麽一丁點兒,絕對沒有超過手指甲那麽大!
晚上,朱代東去拜訪了趙金海,期間朱代東問起下午發生在市裏的事,趙金海一直都在第一線,無論是外面還是裏面的情況他都清楚。
“今天的情況算處理得非常理想的了,這麽多人集會,沒有發生太大的沖突,實屬罕見。”趙金海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當時集會的工人情緒很激動,如是市裏決定要用強,恐怕馬上就會發生大的'騷''亂',死不死人他不知道,但至少會有很多人受傷。
“沒有發生沖突是好事嘛,你好像還很可惜似的,是不是沒有争取到立功的機會而遺憾?”朱代東笑着說。
“這樣的立功機會,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有下一次。說到立功,今天你可是最大的功臣,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對你都是交口稱贊,你小子搞不好,又要高升啊。”趙金海笑着說。
“趙哥,你就别糗我了,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啊。”朱代東歎了口氣,說。
“怎麽,姓田的給你氣受了?”趙金海怒目圓睜,高聲說。
“那倒沒有,隻是有感而發罷了。趙哥,這件事最後是怎麽處理的?”朱代東問。
“還能怎麽處理?答應他們兩個條件,再承諾,至少會從三四六七九廠和機電廠招二千五百名以上的工人,人就散了。”趙金海說。
“就這麽簡單?早知道一開始就答應他們這樣的條件,不就沒事了?我可是聽說,新華社的記者都到了市裏。”朱代東說。
“你想的簡單了,這就相當于跟犯罪分子談判,答應得太痛快了,人家可能會趁機加價。而且你以爲那些人就是這麽好散的?市裏最後想了個辦法,宣傳所有人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内全部離開市'政府'前面,否則一個小時後将對所有人登記姓名,工作安排延後。關系到自己的利益後,人如'潮'水般散走,生怕走慢了。”趙金海笑着說。
“對那些爲首分子,就不打算懲處?”朱代東問。
“當然不會,條件談妥後,那幾個工人代表馬上就被抓了起來,以擾***通秩序的名義,那幾個人可能都會判刑。市裏絕對不會再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必須殺一儆百。”趙金海說,如果不嚴厲處罰那些爲頭者,以後這樣的事就會屢禁不止。
朱代東在心中重重歎了口氣,那幾個人以後可别想再跟國有企業沾上任何關系,甚至他們以後的工作、生活、家庭都會大受影響。也許蔡文敏和黃子良不會做這樣的指示,可誰知道下面的人會怎麽做?
“代東,别看你下午沒去市裏,但你被市領導提及的次數可是最多的。市裏的頭頭們,包括其他縣市的頭砂,現在都知道,雨花縣有個朱代東。黃市長也在會上說了,今天要不是你朱代東,這件事不會處理得這麽妥善。黃市長可是在會上号稱,要大家向你學習。”趙金海笑呵呵的說。
“我隻是把本職工作做好了而已,沒什麽值得表揚的。”朱代東哂笑道。
“狗屁,這話你跟别人去說,我不愛聽。”趙金海斜睨了朱代東一眼,不滿的說。
“習慣,就跟田***剛來時,把雨花縣說到冷淩縣一樣。”朱代東笑道,人一旦戴上了面具,想要摘下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适應時間。
“你啊,都快成老油條了。要不是你身家豐厚,我還真擔心以後你會犯錯誤。”趙金海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望着朱代東,說。
“這是生存的語言,爲圖嘴巴痛快而得罪人,這種買賣可真是太虧了。”朱代東笑道。
“對了,最近局裏的經費很緊張,你能不能給想點辦法?”趙金海說,***局每年的辦案經費很有限,而縣裏給的任務又很重,***工作不像其他行業,案子來了,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也要上。
“這事你應該找王縣長嘛,快過年了,縣裏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不提前下手,恐怕連湯都喝不上。”朱代東說,他雖然也主管财稅,但縣'政府'的開支是縣長一支筆,想要從财政上拿錢,沒有王力軍的批準是不可能的。原來郭臨安在的時候,趙金海不用爲經費的事發愁,可現在郭臨安一走,***局的特别優惠政策就沒有了。
“要是找他有用,我會跟你提?”趙金海哂道,他向縣裏要錢,又不是給自己,特别是現在臨近過年,總不能讓同志們就拿點死工資回家吧?
“辦法我倒是有一個,可你得先辦一件事。”朱代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