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都知道去黨校學習意味着什麽,不是提拔也要重用,朱代東也知道,看到市黨校入學通知書上面寫着,九月五日前務必辦理好入學手續,離現在不足半個月了。 别人都在向他恭喜,卻不知道朱代東還不想這麽快離開獅子山。
自己到獅子山滿打滿算也才十一個月,就算加上黨校學校的時間,最多到過年吧,最多在獅子山再待五個月。翻了年後,自己工作被調整已定局,五個月的時間自己還能做點什麽事?鄉裏的路肯定是要修好的,這次鄉裏招标,并不隻有一個中标單位,有三個。除了羅六指外,縣建築三公司也中了标,三公司就在獅子山,這次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把工程預算計算得很精準,終于投得從鄉'政府'門口到縣城的十二公裏标段。羅六指中的是鄉内的村村通工程,通往市郊的那一段被縣建築公司,也就是建築一公司投得。
三家公司同時開工,預計四個月時間能全部完工,三家公司都享受了上次羅六指的待遇,朱代東希望在自己去學習之前,都能正式動起來,這樣他對于這三家公司的情況也好心裏有個底,如果哪家公司敢于做偷工減料的事,他也好提前預防。還好,三家公司都獅子山的全民監督心情畏懼,每次他們開會,強度的都是如何保證質量。這次獅子山下了血本,價格從原來的一千一百多萬規劃升到了二千五百萬,也能看得出來獅子山的決心,隻求質量。
聽到三家公司的決心,朱代東放心多了,修路是今年獅子山最重要的一筆投資,做好這件事甚至比經營好家具廠還要重要。接下來就是這段時間的工作安排,自己脫産三個月,雖然中間也會回來,平時也可以用電話聯系,有急事還能馬上去黨校找自己面談,但畢竟人不在獅子山,有些工作要提前安排好。
最主要的溝通對象是淩長金,自己走後,由他主持全面工作。淩長金向朱代東保證,朱書記你在黨校安心學習便是,家裏的事有我。有什麽事會及時向書記彙報的,爲了彙報方便,鄉裏特意給朱代東買了部大哥大,那玩意兒在獅子山沒有信号,買回來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但在市裏卻很方便,能讓鄉裏随時與書記保持聯系。
此次朱代東去黨校學習,淩長金也是很高興的,朱書記要高升,空出來的位子由誰來坐?雖說這個位子還要等半年時間,可是淩長金已經有想法,勢在必得。正好現在鄉裏修路,朱代東去學習,由自己主持名正言順,而這将成爲自己晉升最大的資本。朱代東不管淩長金能否會接任自己的位子,隻要他真心能爲獅子山辦事,自己就能放心的離開了。
與陳秀豔的溝通也很重要,上次的學校修建工程就由她負責總監督,這次朱代東要去黨校學習,陳秀豔的任務就更重。陳秀豔向朱書記保證,一定要把獅子山的路修好,一定要保證最好的質量,朱代東放心的點了點頭。
陳秀豔又向朱書記彙報了一件事,路橋公司副總的事,那副總本有張市領導寫的條子,但不知道爲什麽卻沒有拿出來。後來到了紀委再拿出來,陳秀豔卻不信。等到朱代東也要請人專門接電話擋駕時,她又相信了,但那時朱代東又沒時間見她。再後來,王力軍來了,這件事也以路橋公司被重罰而結束。
朱代東看着條子,後面黃子良三個字異常的刺眼,朱代東恍然大悟,王縣長之所以會來,恐怕也是迫于黃市長的壓力吧。今年市裏的公路準備升級,這需要交通廳的大力支持,而路橋公司與交通廳關系極佳,黃市長大概想送個人情,沒想到結果卻把人給送到了紀委。
書記,不會有什麽事吧?陳秀豔見朱代東沉默不語,忐忑不安的問。沒事,朱代東一笑,事情都過去了,路橋公司再有來頭,也管不到獅子山的地界。陳秀豔輕松了下來,至少表面如此。她清楚能讓書記失神,這條子恐怕是真的。
朱代東确實有點頭疼,得罪路橋公司他不擔心,這些個大單位,總喜歡以勢壓人,拿他們來殺雞給猴看實在是再好不過。對獅子山的這些個建築公司來說,路橋公司應該是猴才對。把猴給殺了,雞就更得吓呆。但把市長得得罪了,這事有點冤,朱代東失神,也正是因爲這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後悔也沒用,而且就算路橋的副總把市長的條子拿出來,自己也不會給他開綠燈,按王縣長的說法,獅子山的工程能給縣裏的公司做,爲什麽要給外面的公司做?交給縣建築公司做,是救他的事,交給路橋公司做,到時候會不會再外包給縣裏的建築還難說。
去學習之前,朱代東還特意在家具廠等了兩天,現在家具廠的産品已經賣到了省城,家具廠自己也在省城建立了門市部。肖遠濤向朱代東提出,香港下個月有個國際家具展覽會,他想去參加。朱代東說,這樣的事請示我幹什麽,直接去就是。我給公安局打個電話,争取把手續給你早點辦好。肖遠濤開心的說,這就是要向書記請示的原因。去香港的手續如果我自己去辦,三個月能下來就謝天謝地了,可三個月後展覽會都結束了。
朱代東又說,家具廠的産品能不能也去參加展覽?搞不好也能爲國家創點外彙。肖遠濤說,他得到的消息較晚,已經沒有展位了。但書記發了話,沒有展位我們也要去發點資料,争取能談幾筆業務。朱代東又笑,你是總設計師,不是供銷科長,還是算了,讓總設計師幹供銷科長的活,本就是瞎指揮。肖遠濤卻把廠裏的供銷科長也帶去了香港,靠在外面流動發資料,還真爲家具廠拉了幾筆合同。
朱代東沒有讓彭國文随自己進黨校,就那麽點行禮,黨校什麽都有,何況到了這裏,缺什麽也能夠買到。黨校的人并不多,很快就辦好的入學手續,交了錢領到了宿舍鑰匙。
獅子山離市區近,朱代東也拖到最後一天才來報名,四人間的宿舍隻剩下一個空床位。宿舍裏也隻有一個人在,臉'色'锃亮,雙眼眯縫。見到朱代東一進來就鋪床擦地,以爲這是最後那位同學的司機,自己剛來的時候,不也是有人這樣給自己服務過麽。
等到朱代東拿出電話,跟鄉裏通了幾個電話後,他才知道來的是正主。連忙坐過來介紹,他叫曾斌傑,是芙蓉縣财政局局長。朱代東連忙也介紹了自己,雨花縣獅子山黨委書記。
“我聽說過你,獅子山今年可是光芒四'射',又是修學校又是修路,獅子山的家具廣告滿天飛,我家裏現在用的就是你們的家具。”曾斌傑伸出手,熱情的跟朱代東握着,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這麽個年輕的小夥子竟然會是一名鄉黨委書記呢。
“都是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幹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曾局長才是真正的能人,這兩年芙蓉的财政是一年比一年好,曾局長功不可沒。”朱代東可沒研究過芙蓉的經濟,但好話誰不愛聽,曾斌傑面上立刻像抹了油似的。
曾斌傑表示,晚上他請客,朱代東說,曾斌傑年紀比他大,是大哥,不能讓大哥破費,由小弟作東。曾斌傑更感高興,宿舍裏的另外兩個是市'政府'的科級幹部,眼睛長在額頭上,沒把他下面的财政局長放在眼裏,正生悶氣呢。在朱代東這裏,心态找到了平衡,曾斌傑拍着胸脯向朱代東保證,以後到了芙蓉,一定要找他,大哥沒什麽本事,一頓飯還是能請得起的。
跟曾斌傑赢了,有些電話反而不好當着他的面打,朱代東說自己還有點事,先出去一趟,晚上六點在學校門口一起出發,不見不散。到外面,朱代東給時友軍的秘書打了個電話,說想向時市長洋彙報工作,秘書請示時友軍後,約朱代東一個小時後去時市長辦公室。
一個小時後,朱代東準備出現在市'政府'時市長的辦公室,一見到時市長的面,朱代東就主動認錯,說這次來是向時市長做檢讨的。時友軍冷笑,這不是朱書記嘛,稀客,快請會,我可不敢接受你的檢讨。
時市長,你批評的對,我工作再忙也要多向領導彙報工作,我檢讨。朱代東一臉的誠懇,痛心疾首的說。
時友軍不理,低下頭看文件,朱代東也不敢坐,老老實實的站在時友軍的辦公桌前。朱代東不知道路橋公司的事,時友軍有沒有給自己打過電話,當時所有電話都是别人接的,時友軍不會說獅子山的方言,也聽不懂獅子山的方言,真要是也給自己打過自己,自己這頓罰站可就不冤枉了。
站了一會,朱代東輕聲說,時市長,你工作忙,有很多人要見,要不晚上我去你家門口罰站?時友軍斜睨了一眼,我讓你到我家門口站什麽?市委大院外面有武警站崗,你比他們還厲害?但說話間嘴角已經微微揚起,被這小子'插'科打诨,本想教訓他一頓的氣氛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