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軍一到樹木嶺,等陳樹立和朱代東幾個主要領導到了後,就直奔村裏,他要親眼看看各個村的情況心裏才踏實。 爲了防止作弊,王力軍甚至都沒有說明要去哪個村子,隻告訴司機,一直往前開,他喊停就停。
陳樹立和朱代東都清楚,材料上的數據并沒有做任何水分,要知道養殖場是全鄉所有農戶集資合股,如果讓他們看到鄉裏報給縣裏的材料上,赢利情況比實際情況多,到時陳樹立和朱代東就是渾身長滿嘴也是說不清的。
王力軍随便在一個村子下了車,找到村支書和村主任後,就問,村裏有多少養殖戶,養了多少頭豬,多少雞?村裏告訴他,整個村子有三百六十多戶人,共有一百七十三戶養殖戶,其中一百三十二戶養豬,四十一戶養雞,本有兩戶養鴨,後來也改成了養雞。
光聽數據顯然是行的,王力軍讓村支書村主任帶路,當他走進村子時,恍若走進了一個養殖基地,幾乎每兩戶就有一戶是養殖戶,王力軍親自去豬欄雞舍看了看,他是獸醫出身,問了些專業問題,比如常見病的處理和防治。沒想到這些養殖戶都能答上來,王力軍很詫異,問是誰培訓的?
所有的養殖戶給的答應都一樣,鄉農技站的技術員會定期來村裏培訓和指導養殖技術,村裏到時會組織養殖戶統一培訓。學好養殖技術關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哪個會偷懶耍滑?王力軍也走進了養殖戶的家,看到這大半年來他們家中發生的實實在在的變化,家具、電器還是他們自己的精神面貌。當生活有了奔頭,緻富有了希望,整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精力充沛。
這次随王力軍下來的還有縣畜牧局的局長陳韶華和民政局局長孫建國,王力軍是獸醫出身,知道養殖場最怕的就是動物生病。而快到年底了,作爲縣長,特别是進了村的縣長,也得去慰問一下村裏的孤寡老人和五保戶。
又看了幾個村子,情況大同小異,直到此時,王力軍臉上才真正'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大手一揮,回鄉裏開座談會。
看了現場,王力軍無可挑剔,對樹木嶺報上去的材料信了十足。座談會除了鄉裏的主要領導到齊之外,還把就近的幾個村支書和投資較大的幾個村支書叫了來,比如侯家塘村、金沙村,又比如較爲典型的大山村。
大山村之所以典型,是因爲大山村百分之九十五的農戶成爲了養殖戶,整個大山村就像一個大型養殖場似的,走進村子,四處都能聽到豬哼哼的叫聲。王力軍在路上随口問哪個村的養殖戶最多時,朱代東報上了大山村。王力軍在最後的時候去了大山村,回來的時候把馬明義帶回了鄉裏。
大山村是貧困鄉裏的貧困村,但是今年,整個村除了十幾戶沒有勞動能力的農戶外,其餘所有農戶都成爲了養殖戶。這個支書的魄力很大,王力軍當時就對馬明義有了印象,回來的時候,特别提出要聽聽馬明義的想法。
在鄉'政府'的會議室裏,朱代東作了專題彙報,從當初黨委、'政府'的構思,到各個村支書的大力支持、發動全鄉農戶籌款,以及養殖場的成長過程中的經驗、成果等等。當然,前提先要說明,是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上級主管部門的全力支持下,黨委'政府'的高度重視下,各村村委會的大力配合下,全鄉農戶的踴躍參與下,養殖場才取得了現在的成就。至于朱代東自己,隻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不值一提,一筆帶過。
王力軍靜靜的傾聽着朱代東的報告,從那抑揚頓挫的語調中,王力軍在内心點了點頭。朱代東是在今年才進入他的視野,有能力有學曆,人雖然年輕,但現在看來,工作經驗很豐富,“普九”驗收和計劃生育檢查都得到了省檢查組的表揚,很難得,這是一般的人難以做到的。
雖然朱代東在彙報中指出,成績是因爲上面的重視,下面的支持,可王力軍清楚,這隻是官樣文章而已,透過現象看到本質,這是每一位合格領導都必須具備的素質。
如果說以前王力軍對朱代東的印象還隻是一比較模糊,那現在,一個年輕、有能力、能水平、有魄力的鄉鎮領導幹部形象已經在他心中清晰形成。
最後,朱代東提到了養殖場的困難,首先是資金上的困難,爲了在明年上半年讓全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農戶全部成爲免費養殖戶,養殖場還需要五十萬左右的資金缺口。其次就是技術上,特别是養殖技術和飼料技術,這需要畜牧局的大力支持。還有政策上的支持,朱代東提出的這個樹木嶺緻富工程,打的就是響應農業部“菜籃子工程”, 在“菜籃子工程”裏,有專門的政策扶持良種繁育、飼料加工等相關服務體系。
因爲王力軍和陳韶華都在,朱代東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上級領導對下面的事感興趣,當然得趁興提出些條件,否則不是讓領導白來一趟了?領導下來,就是爲了解決下面的難題而來嘛。
“好嘛,資金、技術、政策,你們是一個都不落下。”王力軍興緻高漲,談笑風生的說道。
“樹木嶺底子薄,基礎差,現在這個項目,當然得讓縣裏大力支持才行。”陳樹立滿臉喜'色'的說道,自從他擔任樹木嶺黨委書記以來,還從來沒有因爲樹木嶺的工作讓縣裏的主要領導這麽滿意過。
朱代東臉上'露'着微笑,但卻緘默不語,這是主要領導之間的交流,陳樹立可是向王力軍邀寵,可是他卻不行,什麽位置說什麽話,有講究。
“韶華局長,你可得代表畜牧局表個态才行,否則我怕咱們出不了這個會議室啊。”王力軍呵呵笑道,隻要下面的工作做到位,他其實是個很随和的人,也不拘小節。但如果一旦認真起來,可是不會講情面的。上次獅子山那個主管鄉長答不上“普九”驗收組組長竺必峰提出來的幾個數字,後來那副鄉長的工作就做了調整。
陳韶華明确表态,畜牧局全力配合樹木嶺養殖場的工作,要人給人,要技術給技術。朱代東抓住機會,請畜牧局派幾名技術幹部下來指導工作。現在養殖的種豬場的技術力量還是不夠,一個月種豬場要提供五千頭豬苗,按平均一頭母豬産崽十頭計,平均每個月就得有五百頭母豬生産。雖然養殖場也有二十名技術員,但還是不夠,朱代東指示養殖場又招了三十人,以帶代教,讓這些人盡快上手。
養殖場的技術員實踐經驗還是有的,但理論還欠缺些,而畜牧局的技術幹部則理論基礎紮實,如果讓他們來養殖場指導一段時間,以理論聯系實際,相信種豬場很快就能走上正軌。
這次的座談會氣氛輕松,期間充滿着歡聲笑語,會後當然就是酒席,陳樹立主要負責陪王力軍,而朱代東的任務就是把牲畜局的陳韶華和民政局的孫建軍陪好。
如果是一般的縣長下來,那鄉裏的領導都會想盡辦法敬酒,他們的工作也需要下面配合,不能太不給面子。但一、二把手除外。喝什麽酒,喝到什麽程度,都由書記、縣長說了算。
原本王力軍一向都是喝茅台,在好再來,鄉裏也準備好了酒。但王力軍上桌之後,看到酒,略一遲疑,便笑着說,到了樹木嶺就喝樹木嶺酒。下午還要去酒廠視察,王力軍想嘗嘗新出的樹木嶺酒。
縣長要喝樹木嶺酒,其他桌上的茅台也一并撤下了桌,總不能讓縣長喝樹木嶺酒,下面的人反而雖茅台吧。雖然樹木嶺酒的口感不錯,馐也很新穎,在雨花縣甚至在整個沙常市内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但與茅台國酒相比,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這種差距,不是一二年,就能追得上的。
今天朱代東主要負責解說,與陳韶華和孫建軍都沒有怎麽交流,現在朱代東就坐在他們下首。
“陳局長、孫局長,今天我的任務就是陪好二位領導,我先幹爲敬,兩位随意。”朱代東把三人的酒杯都倒滿,一揚脖子,七錢酒就進了口。
“孫局長,代東鄉長這是在向我們發起挑戰啊,畜牧局和民政局可不能在樹木嶺打敗仗。”陳韶華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雖然正式職位還隻是副鄉鄉,但他已經代理了鄉長,今天縣長下來,就是對他工作最大的肯定,這個代理二字,過了年之後一定會去掉。畜牧局在雨花縣并不能算一類局,而樹木嶺辦的這個養殖場,畜牧局反而會因此沾光,陳韶華也願意與未來的樹木嶺鄉長搞好關系。
“朱鄉長,你一個人敬兩杯酒,好像不太合适吧。”孫建軍呵呵笑道,他身材不高,但很壯實,今天一路走來,話雖然不多,但隻要開口,就能說到點子上。
什麽事情朱代東都有可能會擔心,但唯獨這喝酒他不怵,也不在意孫建國的小計謀,主動先喝了一杯,再依次敬酒。三五個回合後,陳韶華和陳建軍都有點喜歡上了朱代東這個直爽的小夥子,人家喝酒那個一個幹脆,陳韶華和孫建軍其實已經暗中聯手,但就算是這樣,朱代東也從不耍花招,來者不拒。
推杯換盞一段時間後,朱代東與他們說話也随意了許多,他聽到孫建軍的口音有些熟悉,就問:“孫局長,你好像有點芙蓉口音?”
“我老家是芙蓉縣的。”孫建軍點了點頭,他在雨花縣雖然工作了十幾年,芙蓉縣的口音與雨花縣差别也不大,但沒想到與朱代東初次見面,就被他聽了起來。
“那我得多敬你一杯了,我也是芙蓉縣人。”朱代東笑嘻嘻的說道,他的口音中特意加重了芙蓉味。
“老鄉見老鄉,那得再喝一杯。”陳韶華知道孫建軍是芙蓉縣人,卻不清楚朱代東竟然也是芙蓉縣人。
下午,王力軍還要去酒廠視察,飯局一個半小時就結束,朱代東與陳韶華、孫建軍相談甚歡,因爲朱代東喝酒直爽,兩人也跟着喝了不少,出了好再來後,兩人的臉上微微有些醉意。
喝酒喝到這個程度其實是最好的,大腦特别活躍,話也特别多,陳韶華、孫建軍與朱代東,一場酒喝下來,三人相互間的印象都好上了幾分。特别是孫建軍,得知朱代東是芙蓉縣人後,話明顯就多了起來,讓陳韶華都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