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鄉長,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手。 ”胡琳随着朱代東走在北坡村裏,敬佩的說道,她當了十來年'婦'女主任,還是第一次碰到像朱代東這樣的幹部,他的辦事方法别出一格,但效果顯著,王老三和王大順自己可是不知道做過多少次工作,但朱代東一天之内,就将他們說服,在她看來,這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現在卻被朱代東輕松解決。
“運氣而已。”朱代東淡淡笑道,當然,他所說的運氣,是自己偶然而來的聽力。
胡琳顯然誤會了朱代東的意思,她眼中閃過不信,朱代東也不解釋,反正就算是自己說出真相,别人也不會相信。而且朱代東也可能去跟别人說這件事,也許到了武當山上,可以跟無名道長聊聊。
“朱鄉長接下去是回鄉裏還是去其他地方?”胡琳現在已經長松了口氣,北坡村就兩個超生對象,都被朱代東勸服,這次計生檢查,她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了。
“不急,前面那家人有沒有計生對象?”朱代東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棟房屋,問。
“那家?”胡琳想了想,馬上說:“沒有。”
“肯定?”朱代東問。
“這一點絕對保證。”胡琳是'婦'女主任,對'婦'女方面的事很關心。而且這家的情況她一直也了解,小孩子都十幾歲了,主'婦'早就做了結紮手術,最近五六年都不是她的工作對象。
“走,進去看看。”朱代東聽到胎兒的心跳聲,裏面肯定有孕'婦'。
胡琳與那家人很熟,敲開門後,把一家人都介紹給了朱代東,如她所說,這是一個三代同堂之家,老的過了七十,最小的也有十幾歲,而且是一對姐弟。
“家裏還有什麽嗎?”朱代東掏出煙來,給男主人發了一輪,對方很拘謹的收了煙,而朱代東敏銳的發現,這家的媳'婦'眼中閃過一陣慌'亂',他心裏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沒……沒别人了。”男主人雙手接過煙,沒點,夾在耳後,卑恭的笑道。
“客人呢?”朱代東瞟了一眼右邊的房間,胡琳也看出了些不對勁,徑直走了進去,發現有個女人躺在床上。
“她是我娘家的侄女。”媳'婦'連忙走進去解釋。
“生病了?”朱代東也到旁邊的房間,審視的眼神掃了房内一眼,很快,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是……生病了。”媳'婦'說話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分貝,生怕躺在床上的侄女聽不到似的。
“什麽病啊?能下床走動嗎?”朱代東關心的問。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有點傷寒,不能見風。”媳'婦'解釋道。
“我還以爲她不能下地呢,你們看看,床頭也沒雙鞋子。”朱代東走到床邊,問床上躺着的女人:“你是哪個地方的人?”
“我是獅子山鄉的。”
“來做什麽?”
“走親戚。”
“你叫什麽名字?”
“劉愛。”
“多大了?”
“'。”
“懷孕多久了?”
“四個多月了……啊!”劉愛突然驚叫了一句,她驚慌的捂住嘴巴,恨不能撕爛自己的嘴,怎麽說着說着就說漏了呢?
“你是超生對象吧?來我們村躲計劃生育?”胡琳再次對朱代東敬佩不已。
“不……不是的,我……是計劃内生育。”劉愛慌慌張張的說道,說出來的話,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伸出右手。”朱代東輕輕說道。
劉愛面對朱代東威嚴的目光,乖乖的把右手從被窩裏伸了出來,朱代東再次搭上三根手指,眼睛微閉,搖頭晃腦一陣,才輕輕的歎了口氣,“如果是超生對象就去引了産吧,你懷的是個千金。”
“不可能!我在市裏做過b超的。”劉愛大叫道。
“信不信由你。”朱代東搖了搖頭,b超可能出錯,但他的聽覺到現在一次都沒有出錯過,剛才離得遠,他也沒有注意分辨男女,但面對着劉愛,她肚裏的胎兒幾乎是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你的情況我會通報給獅子山鄉,胡主任,這件事歸你負責。”朱代東說道,不管劉愛是計劃内還是計劃外,隻要不是樹木嶺的人,他朱代東就管不着。但看剛才那媳'婦'和劉愛的表現,計劃外生育的幾率在九成九以上。
在朱代東離開北坡村的第二天,劉愛回到了獅子山,主動到計生站做了引産手術,結果顯示,朱代東的斷定完全正确。因爲這件事,朱代東的大名都傳到了獅子山,當然,這樣帶着傳奇'色'彩的事,一般都不會叫朱代東的本名,他們都跟着樹木嶺民間的叫法,親切的稱朱代東爲朱大仙。
聽到自己竟然被人稱作大仙,朱代東哭笑不得,甚至就連陳樹立都拿這個來打趣他。雖然這個外号讓朱代東頗感頭疼,但令他意外不到的,做起計生工作來,頂着這個名号卻是順利得無法想像。
那些有問題的超生對象聽到朱代東到了他們村,竟然主動來到村委會請朱大仙号脈,而那些計劃内的懷孕對象,竟然也纏着朱代東,想讓這個大仙給指點'迷'津。
有人說,世上之事十之**不如意,那些超生對象也是如此,他們個個都想生個大胖小子,可經過朱代東的檢測,十五個對象裏,竟然隻有兩個懷的是男孩。其他的,在朱大仙的号召下,主動去做了引産和結紮。命中無子不強求,有女比兒更防身,這是朱代東送給他們的話,當然,是以朱大仙的名義。
因爲在北坡村意外聽到孕'婦',因此,朱代東特意把全鄉的所有村子全部跑了一遍,不但要進村,而且要進組,在他超常規的聽力之下,還真發現了八例沒有被發現的計生對象。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懷了孕,可朱代東卻帶着村裏的'婦'女主任找上了門。屬于計劃内的,馬上要求去補領準生證,屬于計劃外的,朱代東送他們兩名話:“命中無子不強求,有女比兒更防身。”也都很配合的去衛生站做了流産。
其實這些人當中有些胎兒的'性'别根本都還沒有辦法鑒别,但是朱大仙的名聲不是一般的響,而且鄉衛生站朱代東也特别叮囑過,不管是男嬰還是女嬰,對外一律宣稱女嬰。
現在隻有那兩名原來報上來的計劃外對象讓朱代東有些頭疼,其中一例已經懷孕七個多月了,胎兒都已經成形,再讓去引産,非常危險。而另外一例也有四個多月,而且這個人的情況有些特别。
懷孕七個多月的在侯家塘村,朱代東把侯立華、劉丹還有侯家塘村的媳'婦',侯勇的老婆林麗娟一起叫來開會,商量對策。
“大家說說看,這個對象怎麽處理?”朱代東問。
劉丹和林麗娟把目光投向侯立華,沉'吟'了半晌,侯立華才緩緩的說道:“這件事聽小朱鄉長的,你說咋辦就咋辦。”
“如果引産,把握有多大?”朱代東問。
“七成。”林麗娟說道。
“這個把握太低,引産的前提是要保證大人的安全。”朱代東搖了搖頭。“如果到大醫院去做這個手術呢?”
“穩妥的辦法是剖腹拿出來,可那樣的話,說不定胎兒都能成活。”葉麗娟遲疑了一會,才說道。
“能不能讓他生下來算了?畢竟這是個男孩。”侯立華猶豫了一會,才說道,如果不是面對朱代東,侯立華是不會同意引産的。可既然是朱代東負責這件事,他無條件支持,因此才頗感爲難。
“我的要求是不影響計劃生育檢查。”朱代東說道。
侯立華眼睛陡然亮了起來,“讓她到外面躲一陣如何?”以前應付計劃生育檢查,基本上用的都是這個辦法。電視裏不是有個小品叫“超生遊擊隊”麽,說的就是這麽回事。
“不行,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全鄉那麽多超生都做了引産,就你侯家塘村的能生下來,别人告狀怎麽辦?”朱代東搖了搖頭,堅定的說。
“我倒是有個辦法……”劉彤忽然想起一件事,也許那個辦法可行。
“今天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散會,以後再讨論這個問題。”朱代東突然很粗暴的打斷了劉彤的話。
“對,以後再讨論。”侯立華人老成精,看出了朱代東的用意,這樣的事能做卻不能說,尤其是不能提前告訴朱代東這個主管領導。
一個星期後,侯家塘村的那個懷孕七個月的孕'婦'到民政所提出離婚,經過調解無效,當天就辦理了離婚手續。這個辦法雖然有些耍賴,但總設計師不是也說過,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到了朱代東這裏,不管損招還是怪招,能能計生工作沒有漏洞就是好招。
那個懷孕四個多月的在大山村,叫馬大力。他的情況特殊就在三歲沒爹,八歲沒娘,吃百家飯長大。三十歲才娶了領村一個啞巴,兩年後,啞巴被蛇咬傷,沒救過來,給馬大力丢下一個孩子。
去年,馬大力再次成家,女方帶來了兩個孩子,可是現在,這個女的又懷了一個。朱代東讓馬明義去想辦法,但馬明義說,馬大力命苦,倆人有個共同的孩子,家庭容易維持。大山村的女的都往外嫁,可是外面的女的,卻不願嫁到大山村來。長此以往,大山村會出大問題,馬大義好不容易才再婚,讓他老婆去引産不難,可引産之後,也許這人家庭又會破碎。
朱代東正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才沒有采取強制措施,否則不管是男是女,大仙都會發話:命中無子不強求,有女比兒更防身。這一招使出來,朱代東還沒見哪次不靈的。
馬明義是何等精明人物,從侯家塘村的那樁假離婚得到靈感,他向朱代東保證,絕對不拉計生工作的後腿。朱代東也知道馬明義的鬼主意多,有時朱代東甚至在想,上次讨債應該也讓馬明義參加,自己也許還要輕松些。
半個月後,馬大力老婆原來的兩個孩子被送走,而不久之後,馬大力又領養了兩個小孩,根據國家計劃生育政策,馬大力可以再生一個。馬明義在大山村的威信高,而且馬大力的身世也讓村裏的憐憫,因此,朱代東倒不擔心有人會特意去告狀。再說了,就算是告狀,鄉裏也是有理有據,畢竟從政策上講,馬大力完全沒有違反。
現在朱代東基本上把樹木嶺所有的隐患全部清除,而且隻要他在樹木嶺一天,所有的超生對象就不能再搞以罰代生,除非你不在樹木嶺,否則就别想瞞着懷孕超過三個月。朱代東已經給自己定了個硬'性'規定,每個季度都要去各個村一趟,既體察民情,也防範超生。隻要他去了,就沒有什麽情況能瞞得過他的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