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最終還是爲那兩箱精品老白幹買了單,普通老白幹每瓶的出廠價是五'毛',外面的商店零售八'毛'。 而這精品老白幹,出廠價就要每瓶一塊五,足足貴了三倍。但就算是如此,朱代東還是數了三十六元給劉炜,并讓他開具收據,這才離開。
回到辦公室,劉炜安排人送來的兩箱酒已經擺在了他辦公室中。打開一箱從中拿出一瓶酒後,就将兩箱酒塞到牆邊的床底下。
精品老白幹與普通老白幹的酒瓶完成一樣,就連酒标也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在普通老白幹的酒标上多了精品二字。看到這酒,朱代東首先就搖了搖頭,這可是比普通老白幹貴三倍的酒,看到幾乎和普通老白幹一樣的外形,誰會舍得掏三瓶普通老白幹的酒錢來買這樣一瓶精品老白幹?難道說“精”“品”這兩個字,一個就值八'毛'錢?
打開酒瓶,一股芳香撲鼻而來,顧不上找個酒杯,對着瓶口就喝了一口,醇厚豐柔、甘冽爽淨、回味悠長。這酒比普通老白幹強了不止兩三個檔次,就算是與鄉'政府'的招待酒五糧'液'相比,那也是各有千秋。如果讓朱代東選,他甯願喝精品老白幹。
雖然精品老白幹比普通老白幹要貴三倍,就再貴也才二塊四一瓶,如果是出廠價,才一塊五而已。可五糧'液'是多少?十二元一瓶,正好是精品老白幹的五倍!
如果樹木嶺酒廠能将精品老白幹做好做大,未必不可借此打一個翻身仗!
但是朱代東也明白,對于樹木嶺酒廠,自己此時沒有什麽發言權,雖然自己已經是企業辦的主任,樹木嶺酒廠名義也歸自己管理,但是他清楚,自己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每個月将管理費盡數收上來,除此以外,任何建議都不可能被接受。金沙村的例子就是明證!
樹木嶺酒廠是目前樹木嶺鄉唯一拿得出手的企業,雖然這幾年的盈利在逐年減少,但畢竟沒有虧本嘛。在這種情況下,誰敢在酒廠嘗試改革?如果失敗了呢,責任算誰的?以他朱代東現在這個微不足道的企業辦主任來說,還不足以扛得起這個責任!
如果自己能在哪個村建起一家豆腐廠,并且産生足夠讓人眼紅的利潤,也許劉炜會意動。或是自己升爲副鄉長,甚至是鄉長之後,才有可能對酒廠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否則,就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酒廠維持目前現狀。
這是朱代東的無奈,也是目前體制的無奈!
晚上答應侯勇随他一起去侯家塘村,那是侯勇的老家,村支書侯立華就是他的父親。今天晚上去侯家塘村,既是爲了工作,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拜訪。從侯勇口中得知,侯立華也是好酒之人,原本還想着初次登門要帶點什麽東西才好,看到這兩箱酒,朱代東有了主意。
下班之後,朱代東扛着一箱精品老白幹到了派出所門口,他與侯勇約好在些碰面,由侯勇騎所裏的警用摩托車載他一道去侯家塘村。
“怎麽,朱主任怕我家沒酒喝,還自備老白幹?”侯勇騎着邊三輪準時出現在門口,看到朱代東腳邊的那箱老白幹,笑呵呵的說道。
“去你的,你再說朱主任我跟你急。我這可不是普通的老白幹,今天在酒廠買了兩件,這不,要去你家,先拿一件來賄賂老爺子。”朱代東笑嘻嘻的将酒搬到邊上的鬥裏,自己也随即跨了進去。這箱精品老白幹的外包裝與普通老白幹完全一樣,也不知道當時是酒廠要節約成本還是不想在這些微末細節上多下功夫,也不怪侯勇會将之認爲是普通老白幹。
“不是普通老白幹?難道是精品老白幹?”侯勇發動邊三輪,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我發現鄉裏的事就沒有一件是你不知道的。”朱代東笑道,這精品老白幹在市場上已經絕迹了好多年,沒想到侯勇一下子就猜了出來。
“精品老白幹上市的時候,我剛參加工作沒幾年,這酒我也喝過,口感沒得說,但太貴,一瓶能換三瓶普通老白幹。要是我,甯願買三箱老白幹也不會去買什麽精品老白幹。”侯勇大聲說道,邊三輪出了鄉裏的街道後,很快就變得颠簸起來,發動機的聲音也很大,要想在車上交流,那就得打開嗓門。
侯勇的這種心理代表了絕大多數人,特别是在農村裏的人,他們都要精打細算的過日子,普通老白幹與精品老白幹擺在那裏相差無幾,雖然喝起來精品老白幹的口感要好一些,但這種口感卻不足已讓他們多掏兩倍的錢。
這就是市場定位的問題,樹木嶺酒廠生産的酒主要是售住縣内的各個鄉鎮,縣城都很少能買到。面對農村市場,這種價格貴三倍的酒會被人認爲是不會過日子,隻有那種閑錢多,或是真正好酒之人才會去喝精品老白幹。
侯家塘村離鄉上有五裏多地,邊三輪二十分鍾就到了,下了車後,侯勇搶先将酒抱在手中。到了家,沒理由再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侯勇的老家是一棟三大間的兩層小樓,一大間其實就是前後兩個小房間,三大間就應該有六間房,但在農村裏,還得有一間堂屋的。因此三大間實際隻使用了二大間,中間的一大間,包括樓上,都成了堂屋。面對大門的牆壁上面,擺着各種神位和祖宗牌位。逢年過節或是紅白喜事,所有的儀式都要在堂屋來完成的。
一樓是紅磚結構,樓上卻是土磚。所謂的土磚,就是用田裏的泥,裏面加稻草,也不用烤,晾半個月左右就能使用。這是農村爲了節約建材常用的辦法,隻要屋頂不漏水,也能用幾十年。
侯勇的父親侯立華,朱代東以前也見過幾面,臉頰瘦削,眼神深邃,手裏随時拿着一杆旱煙。平常話不多,但隻要他一開口,必定是有的放矢,在全鄉的村支書中很有威信。
侯勇走進家後,走出來一名與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男子接過他手裏的酒。侯勇将朱代東引進左邊的那間大屋,“爸,這位你認識了吧,今天剛上任的企業辦主任,剛才那箱酒就是他帶來的。”
“下午已經收到鄉裏的電話通知,朱主任,你來就來嘛,何必這麽客氣?”侯立華瘦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侯書記,您可千萬别這麽客氣,我與侯所長是最要好的朋友,第一次來也沒帶什麽東西,聽說您愛喝兩口,就帶了箱酒來。”朱代東微笑着說道。
“你是鄉裏的領導幹部,送來的東西我絕對不會推脫不要,飯菜都準備好了,侯子,洗手吃飯。”侯立華下午的時候也接到了侯勇帶回來的口信,說晚上要帶個朋友回來吃飯,他早就在家裏準備好的飯菜。隻是沒想到,這朋友卻是鄉裏新當選的企業辦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