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隻有在三清觀道與無名道長一起吃着豬頭肉,喝着老白幹時,朱代東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今天好像興緻不高?”朱代東問,察顔觀'色'現在也是他必修的一門功課,從今天看到老道開始,朱代東就有種感覺,老道有心事!
“看來在鄉'政府'上班還真是曆練人。”無名道長輕笑道,确實有心事,這幾十年來,雖然在外人看來,他過得渾渾噩噩,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這大半輩子實在是逍遙無比、快活自在,晚上睡覺的時候一覺就能睡到大天亮,從來不會做夢,可是這幾個晚上都很奇怪,竟然做夢了,而且夢到的還是自己當年在武當山上的事。
“你老道也會有心事,真是天下奇聞,能否說來聽聽?”朱代東笑道,看來這秘書還真沒白幹,牛刀小試,竟然一語中的。
“其實也沒什麽,這幾天我晚上經常做同樣的夢,夢見我初上武當山時,師父對我的嚴格要求,想起被師父在梅花樁上罰站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啊。”無名道長懶惰無比,連想問題都覺得費勁,可是現在,卻連續幾天做着相同的夢,這不由不讓他擔憂,不會是師父給自己托夢,他要遠行了吧。
“你想回武當山了?”朱代東問,這個武當棄徒都幾十年沒回去了,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現如今,竟然會做這樣的夢,思鄉情怯啊。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無名道長一愣,很快便搖了搖頭。
“你以前沒想過,現在可以想一想嘛。”朱代東沒有放過無名道長,緊追着說道。
“我……我不知道!”無名道長氣呼呼的說道,可是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那裏面有一種思念,一種濃濃的思念。
“言不由衷。”朱代東大笑,老道之尴尬可是難得一見。
“我其實隻是擔心我的師父罷了,幾十年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了。”無名道長的心思被别人瞧出來,這好像也是很久沒有發生過的事了。朱代東雖然年輕,可是那份機靈好像是與生俱來的,在鄉'政府'稍一曆練,眼神可就厲害如斯,若多曆練一段時間,那還得了?無名道長第一次生出“此子終非池中物”之感。
“你要真是想念他,那就去一趟吧,明天我就給你準備路費。”朱代東見說到老道的師父,也不敢再揶揄。無名道長與他,既是亦師亦友的關系,他的那套龜息**簡化版足夠自己受用一生,就算是稱他一聲師父也不過爲。而現在老道的師父就更是自己的長輩,揶揄老道,也許他隻會付諸一笑,但将玩笑開到他師父頭上,那就大爲不妥。
“好吧,若是不走這一趟,恐怕我的心是再也靜不下來了。”無名道長歎息一聲,他修煉幾十年,一向是心如止水,可是現在他的心卻'亂'了,被一個夢擾'亂'了,不管是自己的修爲還是天意如此,他都必須要去武當山一趟。
既然老道真要成行,朱代東要做的準備工作可就多了去了。他先是帶着老道去街上買了衣服,從裏到外全換掉,雖然不是道袍,可至少幹淨整潔。買完衣服後,又帶他去樹木嶺中學。朱代東既是借調,那他的組織關系和工資工資都還在樹木嶺中學,因此他還是住在學校裏。隻是張治春卻給朱代東換了一間單獨宿舍,讓他的生活待遇反而提高了一檔。當然,對于張治春的用心,朱代東如今是了然于胸,隻是張治春不說,他也不會點明,任其自然吧。
幸好今天星期六,又是學校休大星期,沒什麽人,要不然無名道長這副“尊容”必定得吓壞無數學生。
爲了讓老道'露'出“廬山真面目”,朱代東到食堂生火燒水,足足燒了整整五大鍋,那可是夠十人洗澡用的。洗發膏用了整整一瓶,新買的香皂到最後隻剩下薄薄的一片,總算讓無名道長恢複了相貌。
“要不要去街上理個發,修修胡須?”朱代東問,'露'出真容的無名道長變化還是很大的,若不是他頭上盤着發,恐怕他也不敢相認。無名道長此時紅光滿面、精神煥發,換上幹淨的衣服後,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氣勢。朱代東心想,他要是以這副容貌主持三清道觀,再換上一身道袍,恐怕三清道觀的香火将爲之大旺。
“頭可斷、發需留,那是絕對不行的。”無名道長堅決的搖了搖頭。
“你還真有股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氣勢。今天晚上你就不必再回道觀,就在這裏睡吧。”朱代東笑了笑,沒再勉強。
“人一有了**,煩惱就跟着來了。不過就是換了套衣服,洗了個澡,可是現在,連家也不能回,唉。”無名道長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唉聲歎氣的說道。
“要不我給你換上原先的衣服,你今天晚上還是回道觀将就一晚?”朱代東笑了笑。
“我那身衣服都被你給燒了,要沒燒,我還真想回去享受一晚。”無名道長早就看到朱代東将自己的衣服全部燒光,他原來的道袍早就看不清原來顔'色',上面一層厚厚油垢,一點火,馬上忽啦啦的就着了,跟淋了汽油似的。
“你……!,我祝你到了武當山就不下來,這輩子就住山上,每天吃點齋飯就鹹菜,快快樂樂過下半輩子。”朱代東氣呼呼的說道,說到後面,見無名道長'露'出驚恐之'色',大是得意。
“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毒的咒語,無量壽福,可千萬别讓這小子給說中。”無名道長這輩子不怕窮不怕苦,就怕沒有酒喝,當然,如果天天能睡個十幾二十個小時,那就再好不過。
第二天一早,朱代東送老道去了縣城,老道在得縣城轉道去市裏,再轉車去四川。原本朱代東想要送老道去市裏的,可是老道知道明天朱代東還要上班,就堅決沒讓他送。朱代東拗不過老道,隻好随他。看到班車啓動,朱代東站在後面注視着,直到班車離開了視線還是戀戀不舍,他雖然開玩笑讓無名道長一輩子住在武當山上,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實他是舍不得老道走的,哪怕隻是離開一個月,他也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