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問和她的子子孫孫們搬好了光子晶、入駐小梁朝之後，廢湖邊上就隻剩下吳比與餘娥二人……</p>
再加上幾隻才被潮水洗禮過的巢穴蟲，奄奄一息地耷拉着身體，就像是一個玄幻世界中的遺迹。</p>
餘娥背影窈窕，吳比也沒有更換位置，就那麽坐在原地靜靜看着一動不動，即便一旁的巢穴蟲偶爾抽搐、偶爾流膿。</p>
“恩人呀……”不知過了多久，餘娥突然說話了。</p>
“嗯？”吳比剛剛的心緒不在此處，而是飄到了涅盤城——艾瑪怎麽樣？涅盤城那處的戰事還順利嗎？</p>
“你說……你是爲了什麽呢？”餘娥當然隐約察覺得到吳比的心緒并不在此處，“去了中州又來了此處，隻是爲了給他人做嫁衣？”</p>
“你又不像我等修家，是爲了看那一階一景，看中州之外的大千世界……”餘娥攪動一池廢湖，“話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那恩人到底從這麽些事端中……得到了什麽呢？”</p>
爲了守護藍星——吳比當然内心中早有答案，但眼下反正無事，突然多了些與餘娥說說話的心思。</p>
“一開始隻是爲了求生呗。”吳比回憶起懸崖上和大梁朝裏的一幕幕，“然後就是爲了幫藍星生存下去，就不得不變強，變得更厲害……”</p>
“再之後……就不知不覺地走到這兒了。”吳比拍了拍自己隻剩下三成力的軀體，再摸了摸被星神撞得快要支離破碎的意識，突然樂了。</p>
“你看，恩人也覺得好笑。”餘娥歎了口氣，“那恩人除了讓藍星活着，還有什麽别的想要的麽？”</p>
“我啊……想赢……再就……。”吳比突然梗住了——赢了，然後呢？</p>
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好像目前還真就沒有一個固定的答案？</p>
“假如藍星不在了，恩人呢，心向何方？”餘娥說着不忘補充，“也許恩人在藍星在意的人都得以終老了，也爲藍星找到了更合适的守護者，比如艾瑪，比如娥兒……然後呢？恩人想要什麽？”</p>
“我想想。”吳比莫名其妙擡起一隻手掌，似乎是在叫餘娥不要說了。</p>
而餘娥也就靜在原地不動，隻留手指攪動湖面，蕩起層層漣漪。</p>
吳比突然發現……假如真的沒有了藍星的羁絆，自己竟然沒有了方向？</p>
尤其是在看過星神回憶中的種種片段之後，吳比所能想到的也都是借其中的力量，保護現有的人們——假如爸媽、趙靈旗、李夕他們安度晚年了，屈南生也得以跟屈天歌團圓修仙了，艾瑪也打造一個魔法盛世了……好像自己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p>
靈魂訂造師可以享受無限的壽命，也可以用工資兌換各種各樣的資源……但難道真的隻能成爲一個無私的守護者，直到某一天，像玄鳥一樣身死道消？</p>
吳比崇拜玄鳥，但可沒覺得自己有一天能夠成爲她——玄鳥對人有大愛，而吳比沒有。</p>
格局小了，沒信念了。</p>
但吳比并不在乎，吳比隻是覺得似乎隻是這樣的話，人生豈不是太過無趣？</p>
此時在回看靈魂司的幾位同事，吳比發現他們除了本職工作之外，也都有一點自己的愛好——比如龍晶愛健身、石魚愛K歌、葉鹽愛遊戲、松香愛追星、蜜蠟愛建築、琥珀愛購物……</p>
這又是何其悲哀？</p>
在漫漫無限的生涯之中，隻能找一些如此消遣，卻沒有一個終極的目标。</p>
假如隻是默默守護人類存續的血脈的話，如此多的靈魂訂造師，多吳比一個不多，少吳比一個不少，爲何偏偏是自己？</p>
思襯許久，吳比回憶自己一開始成爲靈魂訂造師時的經曆，依舊搞不懂爲什麽不勝寒找上了自己——難道隻是因爲自己愛比赢，适合幫助人類争出一片天地？</p>
吳比思來想去，換了個更加通俗一點的問題問自己——假如有一天不做靈魂訂造師了，做什麽？</p>
沒出車禍之前，吳比每天沉浸在與各式人等比拼的興奮感裏，說實話并沒有思考過未來，隻是在享受青春。</p>
那麽眼下青春不再，未來何去？</p>
“完了。”吳比想着想着，啪地一拍大腿，“我是誰，我從哪來，要到哪去？”</p>
餘娥凝住。</p>
“哈哈哈！你問住我了！”吳比突然捧腹大笑，前仰後合。</p>
餘娥不答。</p>
“好不容易才想明白後面怎麽辦，沒想到被娥兒一下打回原形。”吳比笑出眼淚，連連搖頭——明明在看過星神回憶之後，吳比打算成爲一個行走的天災，一直守護人類來的。</p>
結果餘娥一問，吳比馬上就覺得……在此前未來的計劃裏，似乎少了點自己？</p>
“算逑，我知道了，我找找看。”吳比一時間找不到這問題的答案，竟然果斷選擇放棄。</p>
然而放棄也是一種回答——餘娥突然低頭，低聲呓語。</p>
“你說什麽？”吳比沒聽清。</p>
“正巧，娥兒陪恩人多走走世間，幫恩人找找要到哪裏去。”餘娥依舊說得很輕，但是說在吳比心裏的。</p>
“行，就從螳蟲開始，我們走一遭！”吳比起身，走到餘娥旁邊，“等你好了的。”</p>
“嗨，娥兒早就好啦。”餘娥說罷，手指一擡，霎時間廢湖中的輻射污染盡皆除去，重回一汪清池。</p>
“喲，這回又精進了不少吧？”吳比眼見那熒黃熒綠之色，從餘娥的指尖來到她的裙擺後隐去，實是忍不住調侃一句。</p>
“那是自然，不然豈不是白叫恩人等了這麽久？”餘娥凝望着吳比的眼，舔了舔指尖。</p>
“哎喲哎喲，遭不住遭不住。”吳比突然放開了不少，整個人流露着一股坦然而又率真的氣息。</p>
“恩人遭不住，娥兒也遭不住呀。”餘娥小聲嘟囔，“還是現在這個樣子舒服，恩人心事重重的樣子，總叫娥兒揪心呢。”</p>
“哈哈哈好好好，你我同去耀山，弄他個天翻地覆！”吳比内視一番，見阿問生得起勁，竹竿已經成海。</p>
“恩人說錯了，可不能天翻地覆。”餘娥搖搖頭，一股陰風再度包裹了二人，“娥兒爲恩人護法一天，包保那超巨蟲掀不起太大的風浪。”</p>
吳比聽餘娥如此自信，連連咂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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