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纓虛弱至極、避無可避,然而就在雙鈎已經圈住了他的脖頸、隻需輕輕一扯便能帶走一條歡喜境的性命之時,滕連福卻突然凝固在了空中,一動不動。
不遠處,有吳比站在原地、雙手張開,像是隔空取物一般擡着滕連福,把他輕輕地從林紅纓身邊拿開——餘娥歸心未分,當然有一招離魂手。
“童大錘可以活,但他得死。”吳比生殺在握,硬生生掐住了滕連福的脖子,“終于被我騰出了空……”
話說吳比一直忙着與各路神仙周旋,始終沒有時間來處理這位隊伍中的奸細——他就像是一直停在眼前的一個蒼蠅,放走他都嫌可惜。
“不……不……”滕連福沒有想到自己的遁身法居然會被如此輕易地破去,血液充斥眼球,想找個活命的法子。
“你們……你們不要相信他,他在自己的洞天裏……養了狼妖……還有邪門的……”滕連福急病亂投醫,想說出小梁朝裏面異族的事情,來證明安心大仙并非善類,臨死前也要給吳比帶些麻煩。
然而那句話就像是噎在喉嚨深處的一枚杏子,僅憑滕連福自己的努力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直到整個人都被吳比的離魂手擰成了麻花。
“啪。”吳比把滕連福的屍身扔在地上,像是扔下了一件垃圾。
“八方湖衆……日後想留在此地的,便留在此地、借此地靈元繼續修行。”屈南生朗聲道,“想離開的,現在便可以走了……”
“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勿要用修出的道行傷及凡人。”屈南生後半句說得斬釘截鐵,“不然我無法安心。”
吳比聽屈南生此言暗自點頭,知道這是老屈在給八方湖匪友們一個歸宿,也爲這方勢力的存在劃下一個終止符——不知道這是不是成爲“英雄”的必要條件?吳比聽見了風,就期待雨。
匪友們彼此對望,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憊和濃濃的希望——早年要是有人跟自己說可以安心修行,又有誰會去八方湖當個湖匪呢?
颠沛蹉跎,加上小梁朝裏的擔驚受怕,再結合眼前的戰果……匪友們的内心呼聲基本一緻——林紅纓和燕姬都降了,路蕩也不在了,還猶豫什麽?
“原随安心大仙鞍前馬後!”八方湖的匪友們遞出了統一的答案。
然而這答案除了讓屈南生的靈魂更綠了一些之外,吳比并沒有看到“點化”之機,内心郁結至極。
“好。”屈南生也不廢話,“那現在就隻剩下了……”
“早逃了吧,你當那群小老鼠……會像八方湖這些憨貨一樣等着呢?”餘娥解除了歸心狀态,站到了吳比身邊,臉上有種病态的蒼白,顯然與厄普曼的一場硬仗下來也消耗甚劇。
“他們走不掉。”答話的是王北遊,吳比朝他看去,便見他的劍尖湧出薄霧,沿着地面直通坑底……
“你還有事兒嗎?沒有我就放了?”大戰臨近尾聲,王北遊的語言風格又回複了平常。
“那不能放。”吳比走到崖邊,便見下面八姓人如同熱鍋裏的螞蟻,來來回回地在崖壁的附近觀察、尋找着可以打洞的地方——怎奈一層薄霧籠罩了坑底,一隻饕餮靜靜地坐在幾位洞主的身前,仿佛他們一動就會撲擊上去。
“下面的朋友——上來吧?上來說。”吳比向坑下遙遙揮手。
即便隔了百丈,坑底下的老錢臉上的金錢斑還是那麽晃眼,顯然是用盡了渾身解數想要從王北遊的薄霧中突圍而出;擅長打洞的老孫正扯着老鄭,想要一起做個天上洞,不過老鄭并不怎麽配合,眼神一直在往上面飄,可能是想知道九裏坡主的下落。
至于口鼻生瘡的老李則與一衆八姓人倚在一起,不斷釋放出虱子和膿水,一點點向薄霧的邊緣試探——可惜每次都還沒有接觸到薄霧,便被饕餮一陣呼吸吹散,也惹起了饕餮的不滿。
這群八姓人老早見過了饕餮的厲害,知道在坑底下也逃不出,此時見吳比招呼,便都不情不願地作法飛起,一簇接着一簇地爬上了地面,于八方湖的匪友們旁邊列起一陣。
王北遊的霧也對應地被他收起,隻是饕餮還在,就蹲坐在他的旁邊看着八姓人,像是在挑準備用哪個來打牙祭。
“好叫你們知道,九裏坡主和啞女,都死了。”這類膚淺的恐吓之言,吳比都替屈南生說掉,“也就是說,九裏坡……沒了。”
其實不用吳比說,九裏坡人已經有所覺察,吳比剛才的話更像是一種宣判,判決他們再也沒有了反擊的希望。
“與他們一樣,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屈南生适時發言,指了指另外一邊已經臣服了的匪友們,給八姓人開出了一樣的條件。
話說眼下這群八姓人的成分有點複雜,所以大多數人都不像老鄭那樣,有着極強的戰鬥欲——首先九裏坡的地下洞分爲前後兩批,前面這批隻有少量精銳,剩下的大多早就失去了鬥志,此時此刻能活着……他們已經很滿意了。
于是屈南生話音剛落,已經有心驚膽戰的八姓人開始跪下了——開玩笑,坡主都死了,洞主隻剩下了四個,難道還要送死?
更何況安心大仙給出來的條件這麽優越,如果能占着乘鶴樓的這個福地修行,加上此前在樓下搶來的丹藥,保不準自己就是下一個安心大仙——對,實際上大圓湖的匪友也好,這群八姓人也罷,在吳比和屈南生下樓之前,其實都已經搶了個缽滿盆滿,隻要不逼他們交出搶來的丹藥,什麽都好說。
“呵呵呵,喂狗呢?從了你,到時候再給我們扔點殘羹剩飯?我們不同意!”叫得最歡的人自然是跳蚤老鄭。
“誰們?你們四位洞主?”吳比腦袋一歪,心說正好不太想要留下這四個禍患——斬蛇去齊頭,林紅纓和燕姬已是忠貞不二,剩下的這幾個洞主可說不清楚。
“我們服氣的,多謝安心大仙收留。”老錢直接跪地求饒,還順道拉着自己的打洞老夥計老孫。
“那你呢!”老鄭氣得夠嗆,扭頭質問口鼻生瘡、遍體流膿的老李。
“啊……吧……啊吧……”老李口齒不清,兩隻眼睛一起向外飄,臉也突然變大了些。
“哈!”老鄭見狀笑出了聲,高高躍起,老錢和老孫勃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