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羊凝如喪考妣，看不懂狼陣中發生何事。

“安心大仙……好！”頭狼呆立片刻，對着天上的狐來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如此一來，場中嘩然——境界低微的散修也好，歡喜境的路蕩也罷，何曾看到過妖族如此正大光明地向人類低頭？更何況是素來桀骜不馴的狼妖？

于是那些原本就有些動搖的八方湖匪友更加心折，要不是場中局勢未明，恐怕他們已經要走到吳比這邊的隊列裏了；而旁邊的九裏坡的八姓人，在老李和老錢的帶領下互相抱着頭哭喪，似乎對安心大仙并不是如何在意。

當然了，狼妖之所以這麽聽話，都是因爲小綠的功勞——幾天前，就在吳比借着小綠的眼睛查探狼妖地盤的時候，他看到了狼妖不僅食人、更準備深入殷國爲所欲爲，便打定主意将這夥禍患留在此處，成爲自己的傀儡。

于是吳比當即令小綠借着那隻缺耳朵狼的營養增殖，并且開始占據更多的狼人……不過因爲狼妖與人類的構造有所不同，所以過程中也是有一些波折。

好在時間充足，小綠也就一點點地完成了對整部狼妖的占據；至于乘鶴樓賜予狼妖們的神藥，也在口耳相傳之下，都被狼妖吃得一幹二淨……

這也對小綠的占據工作起到了一些促進的功效——原來狼妖的神藥與乘鶴樓弟子們服食的略有不同，其對大腦的占據更加隐蔽，且見效更慢。

如此一來，小綠有充足的時間研究藥性，并針對性地做出調整……所以到了最後的結果便是——那些在小綠占據之前服食神藥的狼妖，小綠并沒有辦法對其進行占據，不過當時沒吃神藥的狼妖……有一個算一個，都成了小綠的餌食，失了心智。

講道理，一個狼妖部族，占一部分不占一部分的話……肯定會被提前服食神藥的狼妖察覺到不妥。

但偏偏乘鶴樓的神藥過分追求藥力和隐蔽性，留存在狼妖腦中的指令也是簡單至極，所以直到狼妖們從虎頭溝竄到了乘鶴樓，羊凝也愣是不知道它們真的是有“二心”……

在羊凝的計劃中，這夥戰力得到了極大增強、又毫不畏死的狼妖，就是守樓的一大生力軍——孫地龍答應他解決掉九裏坡的上下兩路援軍，那狼妖們的任務，自然就是阻擋八方湖攻樓的腳步，給他們當頭一棒。

可如今孫地龍被大黑天旗收走，狼妖們也成了安心大仙的乖乖崽，羊凝樓前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也難怪他垮起個臉。

說回到那頭狼豎起大拇指、給安心大仙點了個贊，場中匪友和散修目瞪口呆、不知發生何事——吳比突然靈機一現，馬上開演。

“嗯……雖然爾等是狼妖沒錯，但假如也誠心誠意想要皈依安心大仙……也不是沒有機會。”吳比假模假樣地沉吟片刻，回頭望向狐來，“容我禀明安心大仙，由他定奪……”

“來吧……”狐來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已經無法過多思考了。

“謝了嗷……”狼妖們歪歪扭扭地，如同喪屍一般走向安心大仙的腳下，“請安心大仙庇佑嗷……”

說來奇怪，當狐來看到這群自己最怕的狼妖傻乎乎地走來、跪倒在自己腳下的時候，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滿足——這可曾經都是叱咤妖族的佼佼者，拿狐妖當零食吃的猛狼，如今就這麽給自己跪下了？小吳挺有手段啊……

狼妖們差不多都走到了吳比身後，還有最後一小撮人，卻是正在此時，吳比一擡手，幽幽說了一聲“且慢”。

“你們中有人心意不誠，恐怕安心大仙……也無法對你施以援手。”吳比指着狼妖中比較瘦的一員，笑嘻嘻地說。

吳比一指，那狼妖身邊的三頭老狼猛然回頭，狼爪子便抓上瘦狼的臉龐，然後便聽那瘦狼一聲嚎叫，狼皮在幾雙狼爪的撕扯下開裂，竟然從中鑽出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清清秀秀，正是當初去虎頭溝送藥的小書童。

“哎呀呀，安心大仙神通廣大，小女服啦——”小書童唇紅齒白，翩翩然折後，飄向乘鶴樓的方向。

“要殺了麽。”小綠在吳比的心裏問。

吳比不答，反而對那小書童隔空喊了句：“别回去了，此樓将傾，沒必要與之一同傾覆……”

小書童咬唇不答，一邊戒備着狼妖，一邊飛回了羊凝的身邊；而吳比遠遠地看着，也沒叫狼妖們繼續追擊，任由她歸樓。

“爲啥不殺？”小綠又問了一句。

“你爲啥不占了她？”吳比也反問一句。

“你知道這麽幾天時間，占那麽多狼妖，要費多少的時間麽？”小綠的語氣有些生氣，“他們的構造大爲不同，我不得不在自己的構造裏做出調整，才能嵌入狼的腦幹……當我發現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就問問，你别生氣……”吳比安撫了一下小綠，也知道爲什麽這小書童還活蹦亂跳的——假如占了她的話，再放她回去，自己在樓裏豈不是又有個眼睛了？

“那你爲啥非要殺了她？”吳比突然想起很少見到小綠生氣，爲啥這次還要多問一句？

“……”小綠沉默片刻，“她剛才摸我，摸了半天。”

“……”吳比也一樣沉默了一下，差點笑出聲來。

“殺她一人，不如放她回去，讓乘鶴樓的弟子們看看二神仙的真面目……”吳比在心裏安慰小綠，“放心，她肯定會挨打的……你沒看見羊凝都要氣炸了麽，她這麽回去了，有好果子吃？”

吳比話音剛落，便見羊凝從神轎中抽出一條短鞭，對着小書童劈頭蓋臉便是一頓毒打：“幾百隻畜牲，也處理不好？給你的藥呢！就這麽浪費了！還敢回來？”

小書童雖然是平日裏備受寵愛的那一個，但今時不同往日——知道羊凝的脾氣禀性，此時挨打也隻能忍着，同時不忘在心裏偷偷問自己……爲什麽要歸樓？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吳比再對小書童喊了一句，“倘若你有朝一日能夠醒悟的話，隻消數上幾個數，興許便能得救——”

羊凝繼續鞭撻小書童，吳比的語聲也未停：“安心大仙掐指一算，數到三十七即可——”

小書童強忍着肉身的疼痛與精神的羞辱，眼睛一亮，似乎聽懂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