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比想得很簡單——帶着屈南生去坑民的住地走上一圈，凡是沒被屈南生這條老靈魂吸引的，那便都是自己打小算盤的人呗？
至于怎麽處置……到時再說。
“師父就這麽去？”屈南生走着，指了指吳比。
吳比恍然大悟，急忙收起畫皮——披着畫皮的吳比可是曾經的乘鶴樓坑底大魔王，要是坑民們見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和魔王沆瀣一氣，那肯定綠不了了。
二人走了不遠，便看到王北遊就坐在坑民平日裏用來開會的木台子上，接受坑民們的目光檢閱，顯然是正在等吳比。
坑民們見到屈南生立刻沸騰，跪下便叫“供應神仙法駕”、“天恩何時賜臨”，屈南生大笑制止，一個個地把坑民們服了起來噓寒問暖；吳比也正好趁這個機會跑到木台子上，跟王北遊解釋一下自己的面孔變化。
“嘿，是我，你遛得怎麽樣？”吳比一揮手，跳到了王北遊身邊。
“啊，你來啦，有意思。”王北遊都沒看吳比，盯着底下的坑民們說，“他們居然一輩子都沒出去過，而且也不想出去看看。”
“我第一次看到他們的時候也吓了一跳。”吳比還是攤手解釋了一句，“對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沒有騙你的意思。”
“哦沒事，沒騙過我。”王北遊扭頭看了吳比一眼，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所以你說‘不教凡人做豬狗’……說得就是他們？”
“嗯差不多。”吳比點點頭，“其實他們這樣，外面的也都差不多……你去沒去過北橋鎮？”
“我知道那裏，就在乘鶴樓北面，說是原來有八鎮，現在就剩下一個了。”王北遊點點頭。
“好像是，八鎮，還有鼎城……”吳比頓了一頓，“這些凡人，是真的把神仙當神仙，不敢忤逆也不敢反抗，好像生來就低他們一等似的……”
“我聽明白了，你是說神仙原本也都是人來的，憑什麽就能把他們當雞鴨豬狗那麽養着，他們還已經習慣了。”王北遊替吳比說完，“那你這志向挺遠大，我不及你。”
吳比盯着王北遊望了半天，沒想到他如此輕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想法，甚至還誇了自己？
如此說來，淩山……或者說羅田霧……其實并沒有向王北遊灌輸類似“神仙就高人一等”這種觀念？
可是不對啊，明明整個劉國都在爲了能幫淩山打一把神兵爲榮，與乘鶴樓所做的又有什麽區别？
“你們淩山不也是這樣嗎？聽說劉國幾大家族，都拼了命地給你們做神兵。”吳比知道王北遊的性子，索性直接發問。
“啊我不太清楚。”王北遊搖搖頭，“師父不怎麽教我外面的事，乘鶴樓什麽的也都是我自己打聽來的。他說他隻傳劍，剩下的都叫我下山自己學、自己看。”
“原來如此……”吳比點點頭，開始有點好奇這羅田霧到底是個什麽風格、淩山到底是個什麽樣。
“你是帶着他來收買人心的，難道他的劍法，跟人心有關？”王北遊又是一眼看出了屈南生正在台子下面幹什麽，“怪不得他會有衛世之意。”
“這其實是個誤會，哈哈哈。”吳比一樂，“他原本就有衛世之意……至于收買人心之舉，是我強拉他來做的，爲的是我一己私利。”
“他收買人心，對你有什麽好處？”王北遊也沒看輕吳比，反而是沒懂其中的邏輯，“我不明白。”
吳比心說你明白就見鬼了：“這個很難跟你解釋，也不好跟你解釋，反正你能領會精神就行了。”
“哦，那我挺想知道的，你欠我一個解釋。”王北遊直接給吳比安了一筆債，絲毫不見外。
“行，先欠着，等你看明白了這中州，看明白了什麽是修行，我就給你解釋。”吳比也并不是故意往遠了推，而是他覺得就算跟王北遊解釋清楚了魂界什麽的，對現在的他也沒什麽好處，畢竟他連這中州都還沒有看破，更遑論什麽宇宙、魂界了。
“好像很有意思。”王北遊看了吳比一眼，聽出了吳比言中之意，居然顯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神情。
“那我可得快點。”王北遊又補了一句，吓得吳比以爲他要就地歡喜。
“那他是每打一架之前都要來收買人心嗎？這樣很不方便。”王北遊說的是屈南生。
“哦哦不是，他這趟來，又是爲了我的一己私欲。”吳比和王北遊聊了一會，差點忘記了此行還有正事，“等我下去一趟，你且莫要走動……”
“我随你去。”王北遊似是對坑民們很感興趣，剛才他自己走得那一趟，問誰什麽都沒有人願意回答他，所以并沒有什麽收獲——隻是看到了饕餮法陣的禁制很強、升降機好像很有趣……
吳比也沒攔着王北遊，走到木台子的邊緣，靈魂眼一動，望向場中所有人——坑民們的靈魂，都因爲屈南生的到來而歡欣雀躍，沒有一人不心向屈南生。
吳比一邊暗歎坑民們單純，也思索乘鶴樓到底苦了他們多久……正想着，吳比将目光向四方投去，終于在崖底的水泉邊上看到一位老妪，其靈魂古井不波，完全沒有因屈南生的到來而受到任何觸動。
吳比暗自記下此人，心說先不要打草驚蛇，等把所有的坑民看過之後再做計較——于是吳比走到屈南生的視線所及，隔空招呼他繼續往坑民的住處裏面去一些……
屈南生知機邁步，走進了坑民的居住區；吳比和王北遊就跟在他的身後，一路走完了全程。
待三人再回到木台子前，吳比已經鎖定了三人——分别是水泉旁邊的那老妪，屍坑附近獨居的疤臉老頭，以及總是坐在饕餮法陣禁制樹下的一個啞女。
吳比帶屈南生與王北遊回到茅屋附近，叫屈南生自去歇息練功，自己則是把睡着了的豆子重新叫了起來。
起來的時候豆子睡眼惺忪，但等吳比問完那三個坑民，豆子揉了揉眼睛，直接吓到哭了出來。
“求求恩人可别惹他們！”豆子哽咽着說，“我哥說過讓我永遠不要跟他們說話，就連大爺爺也不敢靠近他們……”